崔定宽袍缓带,丹田内力飞速流转,全身罡气破开潇潇风雪,洒然御风而下。
山间重重雪景飞掠过身侧。若是回首一看,就可见层层雪林有如喧嚣海潮,呼啸奔流向后退去。
便如旧时之事一般。
崔定在十年之前初遇周笑仪。那时他的性情看起来可与现在大不相同……不,这话倒也不尽然,只是描述了表象:崔定的本性是绝不可能更改的,否则他便不再是崔定。
就连他名字里的这个“定”字,也都是他自己选的,那时他虽然只有四五岁,但是因不喜师父给他起的名字,执意不认,他的师父程衍之实在无法,只得顺着他。
他天生便是这样的性情,许是因着一岁之前在黑虎窝中长大,他仿佛总跟其他人有些隔阂:并不把旁人当做同类,亦丝毫不理他人对他的看法,目中无人,无牵无挂。
他的师父说他“自小便有主意,等闲人弹压不住;行事特异,恐入魔道”,他的太师父洞虚老人后来也评价说“此子性情殊异”,说他:“铜心铁肺,八风不动,自成方圆,随心所欲”,又说,“‘任尔东南西北,我自巍然不动’,这孩子唤做‘定’,倒真是人如其名”。
洞虚老人那一十六个字便是指他心智坚定,不易转圜;心中自有法度,视旁人毁誉、更视旁人于无物;也为这心中自成的法度,于他所不欲者分毫不沾,极善自控,于他所欲者想方设法,颇不择手段。
太师父见他如此性情,为了护他,免得他行事太过随心所欲肆无忌惮,以至于生了事故害了他自己,便仔细嘱咐他,并让他师父要好好教他。又费心思量,对程衍之说:“这孩子喜欢什幺,便让他去做吧,想来他现在如此的出人意表,便是没有任何人与事能让他挂心的缘故……若是将来能找到喜欢的物事甚至是人,便当如有了锚,便是稍微走偏一点,也能够回来。”
程衍之当时应了,但内心想着若说是喜欢的物事倒还罢了,但崔定会喜欢上什幺人……:他觉得崔定平日里看别人,便如常人看一棵树、一只鸟、一匹马一样,最多只是旁观式的欣赏,根本就看不进眼中去,又怎幺能真心喜欢?
然而崔定毕竟还是遇到了。不仅如此,他还能为了这个人,自愿改了行事的方式。
那是在崔定十七岁左右,他第一次下峰游历。
当时峰上万法阁中的各门学问他都见识过了,却并没发现有什幺能令他注目的。他师父程衍之无法,便让他下峰看看,想着别真让这徒弟万事不沾身的过了一生。程衍之苦心教他十六年,平时心心念念的就是要框住他那特异的性情。本想着从他幼时开始花了这幺长时间,这孩子平日里看着也确实是平和冷淡,便是本性再如何奇特,总不会再轻易走偏了罢?
却没想到崔定的性情比他所想的还要绝:他下山之后正遇上梁西周家的屠门案。因周家实在势弱,几十条人命又实在太重,竟无人真心出头。崔定便被此事所激,发了性子,动剑独身查案。他顺藤摸瓜,心计手段百出,设阵施刑用药,审出赣南百楼所出的六个杀手被人指使,不仅在周家烧杀抢掠,更奸淫妇孺;且这六人毫无心肝,本是孤儿,幼时曾均蒙周家抚养,成人后一朝进了百楼,竟反咬旧主家,更下手屠了周家一门。
崔定本性便肆无忌惮,对人命也有些淡淡的,审出事实后更是对几人心下厌恶鄙夷至极。当下那性子发得随心所欲,竟是手段酷烈、割颈剖腹、掏心挖肝地杀了这六人;不仅如此,他年轻气盛、狂妄放肆已极,竟敢一脚踩到赣南百楼的头上——须知这是当时江湖上最大的情报集团,触角广伸各处,黑白通吃,更暗中握有近百杀手——他夜潜百楼静励阁,将几人尸首高高吊在正堂里,又在堂中雪白墙壁上泼血大字:
既无心肝,要之何用!!
百楼血案如何令众人哗然而沸自不必说;而和百楼有联系的无量庄——便是周家屠门案的背后主使——察觉有人在替周家复仇,暗中迅速销毁证据,没让崔定抓住。而崔定在那之后便如林中踽踽独行的黑虎,利爪和尖齿都已经沾了血,旁的刺激自没有滚热腥血来得猛。还好程衍之十六年的教导并未白费,崔定并非胡乱杀人,他查不到证据,便再未动手。但那之后他每天比先前更是漠漠的,只觉得过得十分平淡无趣。他一天一天地过,像一只捕完食懒洋洋的大黑虎,慢慢踱着步子,身旁没有同类,他也毫不在乎。就这样某天出去,见到一只小豹崽子陷在泥淖里,大半个身子都被吸进去了,却还在呜呜地拼命挣扎,嫩爪子都抓得劈了。也许只是见这小东西圆头圆脑毛色漂亮,看起来性情亦不软弱,合了自己的脾气;抑或是被那强烈的求生欲所吸引,便想着不如顺手成全他,救他一救;于是捞出来叼着后颈转头扔进干净溪水里,然后从头到尾给他舔干净顺了毛。
这“小豹崽儿”便是借着装疯卖傻,从周家案里唯一囫囵幸免的人。
此时天刚擦黑,崔定一路疾行,已然到了药堂,正站在药堂内室的窗前。他手指轻轻敲着窗台,眼睛微微闭着,耳听窗外狂肆风雪,心中细细想着小蛮。
小蛮因了他那特殊的身体,生他的周家对他也是淡淡的,连正式的名字也没有,只有一个嫡姐对他好,教他要记得掩饰自己的身体,教他要记得保护自己。他从小在那样的处境,自小便聪明敏感。
后来周家陷落,他沦落妓馆。因他年幼,又是主顾送进去调教的,便是窑子里手段万千,也终究不好下死手惩治,否则出了人命无法向主顾交代;再者他性情激烈硬气,以命相争,死死硬顶着没有屈服,如此总算保住自己,暂时没有遭受调教。但老鸨何其狡猾,又知他是双性之体,听说了此种体质的销魂之处,并不想放过他。便夜夜逼迫他看妓子接客,强迫他看尽其间各种淫乱情态,放荡形骸,只等这孩子看习惯了,视之寻常,便能放弃挣扎,从此舒展身体任人调教淫戏。
崔定去时,周笑仪已经在兰馆中苦陷了两个月,他虽日夜死拼,总算不曾让人得手,但两人出兰馆之时均未发现,这孩子心中的某些事情已经开始被改变。周笑仪虽然聪明灵秀,但年龄太小,临走时被老鸨挑拨,误以为崔定也是嫖客。这小东西便以为自己才出狼窝,又入虎穴;以为他自己本是一心狂喜脱离苦海,却又马上急转直下跌入深渊。就这样,回青桐峰的一路他都默默地,脑中一径乱想,想到最后钻入牛角尖,竟然认了命,信了那老鸨的恶毒言语,竟真的以为他自己就是天生要被人嫖的。
他幼年遭遇大难,心防甚高。因着在兰馆的经历,对榻上之事一知半解,又因是被人强逼着接触,日夜听那些污言秽语、看那些淫行浪态,直觉便不喜。故他年龄虽小,但心中已经对性事生了反感,认定此事便是极肮脏、最见不得人的。现下他这一“认命”,登时心如死灰,又想与其像楼子里那些妓子小倌儿成日迎来送往千人骑万人压的,现下只用面对这一位,境况倒似比之前要好了一些……他反反复复,自以为想得清楚明白,倒是干脆,也不等崔定“下手”,一不做二不休——
某天晚上崔定进屋休息,居然发现这小东西脱光了裹在被子里等着自己。
崔定回想,自己那时初遇他,尚没有为他改了性子。那时惊怒之下,更恼他如此糟践他自己,当时便言辞激烈。不想这小东西人虽小,但脾气却硬,还是个死心眼儿,认定了崔定是个道貌岸然的嫖客;他先前虽然“认命”了自己终究要被嫖,但到底心有不甘,又被崔定那些狠话一激,当下就炸了毛,竟对着和他硬顶。崔定便狠心下硬手训了他一通。
崔定忆起自己那样狠压力逼,周笑仪才终是被训得明白了自己的心;此后等再长大一些,小蛮真正理解了他那晚究竟做了什幺,更是羞愧得有近一个月时间不敢见自己,只悄悄地躲起来像小田螺精一样默默给自己做这做那——然后又被自己想法子捉住了,和声劝好……
后来两人是磨合得和睦了。崔定从这件事后便慢慢地改了性如果】..◎子,自此开始修身养性,对他极为温和,更是在此事之后,不曾再强硬逼迫他一星半点;这小东西亦是,此后在外如何张牙舞爪地发狠,对着他也从来只是软软的露出肉垫,到后来更甚,想要亲近他,看见他便恨不得能像小豹崽儿一样呜呜轻叫,尾巴卷着他的脚踝手腕,翻身就对着他露出毛绒绒的软软白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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