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再接再厉（1 / 1）

刘存睁开疲惫的双眼，隐约听到厨房里传来曹嘉轻柔的歌声：“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自从她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听到刘存哼起这首歌后，就被优美的旋律和歌中那种淡淡的忧愁意境所打动，学会后她在忧伤时、幸福时或期待时都会情不自禁地吟唱。

一身睡袍的刘存悄悄来到她身后，双手缓缓搂住她健美的腰枝，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话，便含着她玲珑的耳轮吮吸起来，曹嘉骤然停止了歌唱缓缓闭上了美丽的双眼，婀娜的后背软软倚在刘存胸前，手中的木勺也掉在煎锅里的荞麦饼上。

洗漱过后刘存坐在餐桌前，用手卷起焦黄的荞麦饼就往嘴里塞，曹嘉娇羞地骂了他两句才坐到他对面慢慢吃起来，刘存一脸得色地说：“哎，味道不错！”

“还不错？都怪你，不然一点也不会胡。”曹嘉不满地瞪了刘存一眼，顺手给他添了些酱木瓜丝。

刘存吃完放下筷子，一边用餐巾擦着手一边说道：“我今天要去梧州，和季宽兄顺路。”

曹嘉有些不舍：“去多久？”

“可能要半个月。”刘存温存地看着她：“这两天你有空到大嫂家去看看，大哥也快要去广州了，不知大嫂将会生个男孩还是女孩。”

曹嘉微微点点头：“这段时间我常去，估计大嫂这两天就要生了，倒是健生哥让人觉得怪好笑的，大嫂一喊不舒服他就急得不知所措，嘻嘻！”

早上十点，刘存在总部和李宗仁交谈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来到邕江军用码头，李宗仁白崇禧等人也来送行，黄绍纮一行和三百多名全副武装的官兵早已等候在岸边。简单的告别之后，刘存带着张成等人和黄绍纮一起领着两艘运兵船和一艘炮艇离岸东下。

坐在船长室里的刘存斜眼看着黄绍纮：“我还以为今天你起不来了呢！看你两个浮肿的大眼泡活像两个松花蛋。”

“伯庸你就积点口德吧！”黄绍纮说完指着后边的两艘运兵船问道：“这三百多个杀气腾腾的士兵是你的卫队？”

刘存道：“怎么？眼红了？”

黄绍纮也不隐瞒：“是有点这个意思，这帮家伙一看就是打过仗杀过人训练有素的士兵，那几个尉官我还认识。哎！我们两兄弟商量商量，下次有缴获我全给你送来，你把他们给我怎么样？”

黄绍纮急切的样子让刘存笑了起来：“他们全是我在军校、教导队和赵劲风特种旅挑选出来的尖子，又让逐良领着集训了三个月，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全是容县子弟中的佼佼者！几个营官还是你的族弟，你说我为何要如此费心麻烦？”

黄绍纮一听就明白了刘存的用意，他站起来搭着刘存的肩感激不已：“真是我的好兄弟！伯庸，为兄感谢你了！”

“你能离我远点吗满嘴的酒气！”刘存轻轻推了他一把正色说道：“你上次西征云南时，在曲靖境内领着卫队前出窥探时遇敌差点回不来了，参谋部认为是因为警卫不力的原因。眼下你领兵在外，相信几个月后就要北伐，枪林弹雨穿州过省的，身边没有一个令人放心的卫队哪行？德邻兄和健生兄这点就比你考虑得周密。现在我把他们全交给你，你到哪都要带着自己的这批亲卫，过段时间将其中的优秀者慢慢安置到团营一级的岗位上，这样一来你的所部还不成了你铁板一块的子弟兵了？”

黄绍纮感激地看着刘存，他知道最近军中有不安定因素存在，为此也颇感为难，几次想调整无奈身边的人员能力欠缺担心难以服众，刘存的大力协助来得实在是太及时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到达梧州西郊，梧州卫戍司令部司令李言平少将带领一群校尉早在长洲军用码头等候，大家见礼之后分乘十几辆大小汽车向梧州卫戍司令部开去，进入市区就被悬挂在大小街道上空的大幅欢迎标语所吸引，黄绍纮好奇地向同车的李言平问道：“李司令，最近梧州有什么名堂？怎么欢迎的客人除了邻近云南、贵州、湖南、江西之外还有湖北的？”

坐在前排的李言平连忙回答：“是这样，由桂华公司和桂商会主办的‘盐业联营会议’今天下午在政府礼堂召开，一个月前我们就接到总部要求协助的命令，现在各省一共来了三百多人，连豫南的都来了十几个。这群盐商都是有钱人啊，梧州这段时间各行各业生意火爆，特别是那两家赌场和五家妓院的肉价呼呼上涨，手下的兄弟都担心这群一掷千金的北方大亨走后，妓院的价格从此居高不下。”

车内几人哈哈大笑，黄绍纮随后问刘存：“伯庸，钦州合浦的海盐产量如何？”

“去年下半年又添了几套大型加工设备，截至去年十一月份产量达到三万吨，估计今年能翻一倍多突破七万吨，精制盐约占四成。”刘存自豪地回答。

黄绍纮下了一跳：“这么多？哎！各省都是盐务专管，你这么一来别人没意见？”

“当然有意见！不过云南、贵州我们谈好了，湘南不是我们占着吗？江西的盐商通过你的驻防地盘不就行了？湖北的盐商自己有办法，说只要送到湘南道县境内就不用我们管了，道县如今在健生兄手里，所以你得死死钉在湘南那里，我们的枪支弹药、矿产机械和五金百货等等交易都要仰仗你的保护才能顺利进行，你的作用至关重要。”刘存早就有了在对外军事、贸易上的一揽子计划，每一步都经过总部各部门的检讨和验证。

黄绍纮非常佩服刘存的谋略和眼光，如今所有将帅在桂商银行和桂华公司拥有的股份都上了两百万，士兵伤残和阵亡也有一笔不小的抚恤金，官兵军饷得到保证，医疗站配备到团一级，战斗力和军纪更是超出其他部队一大截，这些都是自己一直想做而又做不到的成绩。

“本来我还没这么急着实施盐业计划，但去年十月份，总部广州情报局拿到了宋子文编写的《训政时期施政纲领》草案，这一决定未来五年财经政策的计划草案一旦实施，中央将以各种名义染指我广西的财政，就会不择手段地抽空我们的资金用于蒋系集团的壮大，从而限制我广西的经济发展进一步削弱我们的军力！所以我要抢在他前面打好基础，再过一两年等他多管几个省后，面对既成事实的许多东西就会感到有心无力。”刘存详细对黄绍纮解释，随后问道：“下午我们换个衣服去会场看看如何？”

黄绍纮毫不犹豫的回答：“好！反正我明天才前往湘南驻地。”

下午三点，身着便服的刘存黄绍纮在几名贴身侍卫的伴随下，进入召开盐业会议的政府礼堂，找了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刚一坐下，就听到前排几位河南口音的中年商人在议论：

“老孟，你说这次有咱份吗？”

老孟犹豫了一下：“大概有吧，昨晚我和桂商会的马副会长见了面，人家挺热情的，答应尽量挪出一些。”

“唉！谁让咱那地方不出盐呢？这回能搞个千儿八百吨的就谢天谢地了！***人家广西的盐就是好，精盐雪白雪白的半点杂质都没有，粗盐比他娘的淮盐产的精盐还要精！价钱只是淮盐的六成，这盐要在市面上一摆，我们原来卖的那些灰不溜秋的东西全得去球！”旁边稍微年轻的一位豫商大发感慨。

刘存和黄绍纮相视一笑，这时主席台上宣布会议开始，黄绍纮看了一会转头问刘存：“台上那几个人我怎么觉得眼熟？”

刘存侧过身在他耳边悄悄介绍：“桂华公司那帮人我就不说拉，桂商会那两个副会长是总部情报局长韦雄辉手下的大将。这次盐业联营会议后，三月中旬就是糖业会议了。”

黄绍纮这才恍然大悟，原以为桂华公司是总后勤部的公司就有些出格了，桂商会竟然也控制在情报局手里，这不能不令他深感意外。一个小时过去会议宣布分配方案，去年二万吨库存和今年六万吨的预产量被各省瓜分一空，除了湖南代表抱怨分得太少之外大家基本上都表示满意，得到三千吨单子的河南盐商更是高兴不已，立即寻找湖北的兄弟商量运输事宜。

第二天送走黄绍纮之后，刘存和从南宁赶来的黄旭初一起，与梧州市长唐格和议长谢长庚等政府各部官员深入基层，白天考察梧州各地区的工商业和农业，听取基层工人和农民的意见，晚上聚在一起研究对策确定发展方向。黄旭初对大家说：梧州是整个广西的模范，去年一年就向省政府上缴利税二千五百万元，为全省的经济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大家有功的就该晋升和受到表彰，梧州的成功经验将在全省推广，希望梧州各级官员再接再厉更进一步，在发展自身的同时尽可能帮助扶持省内其他兄弟市县，把我们广西建设成全国的模范省。

两日后，《桂商报》、《八桂日报》等主要新闻媒体在头版位置全文刊登了省长黄旭初的讲话，同时也报道了元月二十六日中央政府汪主席一行将到梧州考察的重要消息。

连日来，南方各省乃至上海的报纸都报道了新桂军在粤北湘南交通要道设卡征税弥补中央政府欠付的军费、以及广州市场物价飞涨、其中猪肉价格狂升了一倍的消息。其中报道得最多的，还是广州革命政府中那些高官大吏们奢侈糜烂的私生活，一时间全国报刊杂志争相转载弄得举国哗然民怨载道，大批记者云集广州城，毕竟无论何时，大人物的私生活总是最好的卖点。

恼羞成怒的大本营除了愤怒之外毫无办法，几次辟谣反而越描越黑。广州的中央党报于是大肆抨击新桂军不顾大局双倍征税的野蛮行为，广西的报纸则历数新桂军的功绩再描述官兵们拮据清苦的军营生活。中央军事委员会致电广西军政总部，质问新桂军为何停止供应炮弹和手榴弹？广西方面回电哭诉资金告罄无以为继除非结清所欠款项和先行支付采购款否则无法生产，并通知大本营从二月一日起，所有弹药供应价格均提高百分之十五，原因是滇黔局势动荡原材料收购数量锐减价格提高了两成，希望大本营能够体谅！

黄旭初放下报纸对刘存说：“伯庸，这次你得罪的人多了，看来明天汪主席到梧州主要是向你问罪来的！”

刘存笑了笑：“汪主席是不敢向我问罪的！好在李总司令和白总参谋长及时到达广州，向李长官济深先生和驻粤湘军作了解释，不然我真不敢到济深先生府上吃饭了。”

“你这招厉害啊！设卡不说军火提价，不知中央政府如何应对百多万广州军民的抱怨，老蒋这次可是把你记在心里了。”黄旭初对刘存的手段非常认同，敬佩之余也为刘存担心：“德邻兄从广州来电报，说宋子文这次也来梧州，看来他要和你算账了，上次财政部的几个官员到南宁对我们的纸币很有意见，如今我们邻省好多地方都用上了，他们不急得嗷嗷叫才怪！”

“他凭什么跟我算账？就算是老蒋自己也只能在没有人的时候骂几句‘娘西皮’，他新官上任的宋子文现在怎敢和我们讨价还价？最多要求我们驻在粤北湘南的部队按大本营规定的标准征税。我预计至少两年内老蒋不敢得罪我们，他也知道就凭中央政府那点地盘和实力，他说话的底气都不足！”刘存慢慢分析给黄旭初听：“我打算等他们走后，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在我广西逐渐停止中央政府货币的流通，将我桂商银行收回的中央纸币分批逐次投入广东市场，全部用于购买钢材铜材等原材料。如今是别人买我们的商品多过我们买别人的商品，所以很容易就能做到这一点。其次，各省购买我们的军民产品，我们只接受自己发行的货币和大洋，要不就拿东西来换，进一步抵消中央货币的影响和信用。两年之内，我们要用尽一切办法争取从邻近各省获取二亿到三亿两白银和部分黄金，这样一来老蒋对我们发行的纸币只能干瞪眼了。”

黄旭初闻言吓了一跳：“如此一来中央政府的金融体制岂非接近于崩溃的边缘？”

刘存自信地说：“不会！我们得到情报，老蒋如今正秘密通过宋氏家族和上海财团向美国借款四千万美元、向日本借款六千万美元，如果成了就足够他折腾一两年的，至于他如何还清这些钱我想他也只能从人民的身上搜刮了。”

黄旭初在默默计算着如何实施，刘存却早已有了较为清晰的计划：针对老蒋为首的中央政府漏洞百出、软弱无力的金融体系，自己只要做得巧妙隐蔽，就不需承担道义上的谴责，等各省人民对老蒋的中央政府印制的纸币渐渐失去信心后，自然会迫不及待地低价抛出手中日渐贬值的中央纸币，刘存只需看准时机暗中用价格低廉销路稍逊的各种轻工业产品来换回这些纸币，在老蒋不顾一切地拿出美元来保持纸币稳定的时候出手，大量的美金就会不知不觉就流进自己的口袋里。刘存坚信老蒋会这么做，否则他就会失去各地资本家和广大人民的信任，更会失去列强的支持从而真正地走向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