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党同伐异（1 / 1）

一九二六年元旦刚过，云南传来令人沮丧的消息：随着云南局势的好转和各行业生产的恢复，在龙芸、胡若愚等本土军人势力的暗中策划和支持下，“滇人治滇”的呼声越来越高，矛头所指无疑就是尚未坐稳云南省绥靖督办公署第一把交椅的范石生，新桂军驻留于曲靖城的尹成钢师则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范石生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只得同意龙芸等人提出的支付给新桂军一百万元大洋“犒劳金”换取新桂军撤出云南境内的动议。

针对这一异常情况，广西军政总部意见不一，大多数人心怀怨恨态度强硬，最开明的意见也是没有八百万补偿金决不挪动一步。刘存力排众议，回电给范石生表示尊重云南人民的选择理解他的苦衷，在祝贺云南在政治经济各方面取得巨大成绩的同时，希望双方加强各方面的交流与合作，范石生接到刘存的电报百感交集，除了再三表示歉意和感谢之外别的话一句没有，他深知过多解释只会显得徒劳和多余。

元月五日，尹成钢师带着一百万大洋离开曲靖，取道贵州兴义进入广西白色，于元月二十二日到达桂北全州第一军驻地驻扎。就在新桂军离开兴义的第五天，和龙芸之间颇多恩怨的贵州军阀周西成的两个师西移到黔滇边境重镇盘县，与曲靖遥遥想望似有所谋，云南军队急忙做出反应，派遣一个军的兵力驻防曲靖与黔军对峙。二十天后，广西宜山峡谷兵工厂生产的大量武器弹药，经桂西北运进贵州，贵州的铜锭、汞和大量焦煤随之运回广西。

“二大”从元月四日起召开，广州发回的情报早在刘存的意料之中，但他还是低估了蒋某人的能力和决心，轻易就将广西的政治势力挡在那座熙熙攘攘的殿堂之外，当刘存将情报中关于“国民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及中央各部委官长任命资格”的文件交给李宗仁数人过目后，各人震动惊诧反应不一。

白崇禧略感惊讶随即笑笑也就过去了，黄绍纮不解中带有怨愤，黄旭初只是看了看刘存仿佛征询刘存的意见，陈雄一句“***我还不想鸟他呢”然后捧起茶杯气定神闲地喝起茶来，其他将领沸沸扬扬交换看法，倒是李宗仁走到窗前眺望着窗外宽广的白龙潭。

良久，脸上毫无表情的李宗仁回过身来走到刘存身边坐下，慢慢喝了口茶才说道：“我们之中大多数人在军校之时业已加入了同盟会，按正常组织程序来讲党龄就应该从加入同盟会的那一天算起。如今大本营竟然将我们的党龄全都算由‘一大’开始，如此一来我们的党龄充其量也就只有两年，我新桂军自然而然就被搁置在权力中心之外，可见，提出五年党龄以上方可选入决策群体这一标准的张静江等人，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不错！蒋某人是这个派系的核心，早先就联合汪兆铭铲除粤军势力巩固党内地位，如今他借东征胜利的资本定会加紧排除异己，力争将党政军政大权独揽一身。我们新桂军作为革命军中的一个地方派别，受其排挤也是正常之事。”刘存平静地做出分析但没有说出应对的措施，他要探询各人内心真实的想法。经过诸多分分合合尔虞我诈的考验，特别是他一手控制的情报网在军内军外获取的众多内幕，使他在残酷的生存空间和权力斗争中来不得半点疏忽，心态也在悄悄发生变化，一步步地走向成熟。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讨论没有出现一个成熟的意见，刘存失望之余不由对李宗仁的态度产生疑问，在刘存心目中李宗仁的政治才能远在其军事才能之上，会议中也只有他和自己提出问题不说出对策，他只是不时通过一两句轻描淡写的话挑起义愤，让本来就不平衡的众人陷入于事无补的喧嚣之中。

最后，刘存不得不做了回恶人：“诸位，既然大家没有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我就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大家，如果哪位觉得我的决定有待商榷，不妨在此当面提出我们逐一讨论，如果没有意见就要不折不扣的去执行！大家意下如何？”

众人全都静了下来聚精会神对着刘存，纷纷表示没有意见，刘存于是毫不客气的发号施令：“大本营既然如此对待我们，我们总该有所表示才行。首先，我广西革命军李总司令和白总参谋长尽快前往广州，要求大本营支付我驻守在粤北和湘南四万多将士的军饷并补充弹药，联略李长官济深先生以及湘军谭延闿部，表示我们加强合作的诚意，总部负责尽快挑起湖南唐生智和赵恒惕的内战。其次，我军自从占据粤北和湘南后，实行鼓励农商促进发展的免税政策，从未像其他军阀一样收取各种税费，如今只能抛弃这个良好的初衷了！黄副总司令明日即前往粤北和湘南的我军驻地，立即加派岗哨设置路卡，牢牢堵在所有南北交通的道路上，按广州政府的税率加倍征收各种税费，并帖出布告表明因中央政府无法支付我军军饷只能采取如此下策，什么时候军饷到位我军什么时候撤卡。第三，我军总装备部和总后勤部立即联合下令停止对广东范围内所有军队的钢盔、炮弹和手榴弹的供应。最后，总政治部和总参谋部密切配合，秘密发动我广西所有报纸杂志披露大本营各派别之间的矛盾，甚至包括那几位权重位高的执委奢华糜烂的私生活，让天下人都看看，他们拿着海外爱国侨胞和国内广大人民的血汗钱都去干了些什么！”

众人齐声赞成，都认为这是目前最好的应对办法，尽管刘存表面上不动声色，但他心里知道手下的许多将官对自己一直以来的信赖和尊敬从此多了一份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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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大地上似乎一直延续着这样一个传统，很多地方只要稍获安定有所温饱，最先发展而又最具生命力的行业就是赌场和妓院了！

坐落在南宁城南邕江岸边的“神仙楼”，是整个广西境内艺妓行业中的魁首，这座耗资二百五十万元兴建、通过竞标以每年三十八万元税费获取营业资格的三层豪华楼阁，聚集了周边数省的声色美人当然也包括大师级的厨子。

顶层宽大豪华的包房里，只有穿着西服的刘存和黄绍纮两人坐在大厅中间的火锅席上，钦州巧匠用泥兴做成的紫砂锅盛满山珍和名贵药膳，在柔和的炭火上香气四溢。

黄绍纮刚摸了下酒杯年轻漂亮的女侍者便灵巧的提着陈年桂花酒来到身旁，刘存向她挥挥手对黄绍纮说：“季宽兄，你有多久没喝当年我们在百色军中常喝的纯米家酿了？”

黄绍纮莞尔一笑：“还别说真有两年多没尝过了！怎么，伯庸是否打算喝纯米家酿？”

“是！”刘存笑了笑转向女侍者：“麻烦你给我们上几斤本地家酿。”

女侍者有些歉意地对刘存说：“先生，我们这里不供应这种低档酒的，要不给你换贵州茅台或者洋酒？”

“小妹，你就快去拿来吧！”黄绍纮笑眯眯地对女侍者说：“你让下面的伙计走几步进南门，右手边周老头的酒铺熬的米酒很不错，快去吧！”

女孩怯生生转身离去，黄绍纮双眼一直盯着女孩柔软的腰肢，刘存见状一笑：“怎么？家里的邕城第一美女还不够你看？”

黄绍纮转过脸笑眯眯的看着刘存：“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像你假正经。对了，你和身边那个曹丫头进展如何？总不至于放不下那个长金毛的洋妞吧？”

“哎！不怕老实对季宽兄说，为这事我难受了很久！算了，说不定下次你回来就能喝上我的喜酒了。”刘存低头反复摆弄面前的勺子和小碟。

黄绍纮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跟大哥说说，你是如何将曹丫头正法的？快说！”

在黄绍纮的追问下月圆之夜的记忆又一次出现在刘存脑海里：中秋之夜刘存与舒特伦茨拼酒结果惨败而归，第二天天还没亮清醒过来时，一个柔美的娇躯蜷缩在自己怀里，曹丫头闭眼假寐但她眼角的泪痕告诉了刘存一切，刘存轻轻抽出曹丫头枕着的手，起床借助书房映来的亮光下床喝水以滋润干涸的喉咙，完了才发现地上无序地散落着曹丫头的紫色旗袍碎片，刘存给了自己脸上狠狠的一个巴掌，随后上床搂紧受伤的女孩，在曹丫头生恐失去的激情拥抱和不知是痛苦还是喜悦的幽泣声中两人任由情感的奔腾肆虐……

黄绍纮用筷子在刘存脑袋上敲了一下，刘存才回过神来。刘存和白崇禧、黄绍纮、陈雄等人的关系非比寻常，此时也不对黄绍纮隐瞒：“中秋那天晚上喝多了稀里糊涂就上了。”

“怪不得！我说几天不见曹丫头身材就变得前凸后拱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倒是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装出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吊样！”黄绍纮毫无顾忌地戏谑令刘存颇为难堪，好在女侍者推门进来给两人倒上酒，刘存这才略感轻松。

两人边吃边对目前的局势交换意见，黄绍纮的倾力支持令刘存心里十分感动。兴奋之下两人挪开小杯换了大碗，几碗下来黄绍纮直呼过瘾，正在兴头上一身洋装的老板领来四个各具特色的美丽少女，恭敬地鞠了个躬便领着女侍者离去。刘存指指坐在自己左右的两个女孩问黄绍纮：“老大，这是你叫来的？”

黄绍纮与身边的两位女孩碰了一杯潇洒地一饮而尽，然后接过女孩递来的餐巾擦了擦嘴：“老板送的！可惜今晚德广兄赶去桂西北，健生兄近日要当爸爸了说要在家守着嫂子，其他几个又在军中，不然我们一群原模范营的兄弟来个一醉方休该有多好，很久没凑在一起了！”

刘存婉言谢绝了身边女孩送到嘴边的酒杯，满满倒上一碗酒又和黄绍纮碰起来。听完几个小女孩几首不知曲名的乐器演奏后刘存向黄绍纮告辞，黄绍纮也不挽留相互说了几句刘存就独自离开。

走到楼下，张成熟悉的笑容出现在他眼前，刘存高兴的快步上前抓住张成欲举起敬礼的手，转身沿着江堤漫步交谈，得知张成的近况后刘存感到十分压抑和沉重。

张成到白崇禧身边后深受器重，几次作战方案的制定得到白崇禧的高度赞扬。在支援范石生的滇军收复云南前，李宗仁深感自己指挥的左路参谋主官甚缺，于是正式向白崇禧提出调用张成担任左路军参谋长，白崇禧略作考虑也就答应下来。在进攻唐继尧部的战斗中，张成优异的表现引起李宗仁诸多老部下的忌惮，到讨伐粤北湘南熊克武部时这种情况愈演愈烈，李宗仁为平衡部下关系最后舍弃了资历较浅的张成，又担心此举引起刘存和白崇禧的不快，干脆束之高阁放在司令部里抄抄写写协助内务，一个才华横溢的少将就这样虚度年华。

张成一直默默忍耐，从没有向如何人提起自己的事情，工作一如往昔认真细致一丝不苟。然而近来广西革命军中渐渐出现对立的情绪，原刘存黄绍纮和白崇禧率领的人民军旧部与李宗仁率领的定桂军旧部之间的争斗加剧，使张成敏锐地觉察到其中的危机，他及时向李宗仁进行汇报反而换来李宗仁的一顿训示，在无法解决的情况下忧心忡忡的张成只好请假回来迅速向刘存汇报。

近段时间总部情报局也陆续收到一些广西革命军中打架斗殴的报告，刘存一直以为军人性格粗犷作风强悍纯属平常，听了张成的汇报才意识到其中的危机已到了不能听之任之的程度。

刘存停下脚步严肃地对张成说：“你做得很好！明天我就和李总司令要求调你回总部。你走以后总政治部这块我一直兼着，你回来接任后和逐良、雄辉好好搭档，尽快拿出对军队的整顿方案。同时在我边防军和各地卫戍司令部中开展工作统一思想，我们要建立一支团结互信、步伐一致的铁的军队！”

“是！”张成激动之余提出了一个建议：“大哥，我有个建议不知是否正确？”

“说吧！”

张成看着刘存的眼睛：“我认为此时整顿不一定达到好的效果，至少在数月内会降低士气和战斗力。我们内部的争斗尚未到达一触即发的地步，如果最近能找到一个共同的敌人，矛盾就会降低到最低点，随后从容清理亦事半功倍！”

“好计策！你越来越成熟了。但整顿方案必须要做，哪怕不实施也可当作一个应变的预案，记着为将者任何时候都要做到有备无患。”刘存的大手拍到张成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