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多事之秋（1 / 1）

十月十日下午三点，广州。

广州商团军在帝国主义的支持下，在西濠口向庆祝的游行队伍开枪，当场打死打伤游行群众数十人，制造了震惊全国的双十惨案。在全国进步力量的声援下，以军校学生军为主的革命军经过六天的英勇战斗，于十月十六日平定暴乱，广州政府转危为安。

十月十九日，直系军阀吴佩孚部击败浙江省卢永祥军，广州政府与奉系、浙军之三角联盟宣告瓦解。

十月二十二日，进行了一个多月规模空前的第二次直奉战争，因直系将领冯玉祥部的倒戈而结束。威震北方的直系军阀首领吴佩孚逃到鄂省武汉，直系至此元气大伤只能龟缩于长江中下游地区。随后，脑袋后晃荡了近三百年辫子的最后一个继承人被赶出了皇城。

刘存看到先生的来信是十一月十日晚，信中对刘存谆谆教诲关爱有加，叙说因事务繁忙无法再次前往广西一行深感遗憾，对刘存开发建设钦州港予以了高度评价，其中一句“钦州港之建设乃我十数载之夙愿，每每思之时时隐痛，欣闻伯庸精兵简政戮力开拓，此造福于民之百年伟大之盛业也，诚谢伯庸令我顿感释肩夜亦可寐矣”让刘存深为感动，信的最后希望在自己十二日北上之前能与刘存见上一面“以慰相慕牵**之情怀”等等，字里行间一片殷殷期待情真意切令刘存心潮澎湃！刘存突然意识到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他命令孙逐良立即调查该信迟缓的原因，迅速吩咐侍从官通知黄旭初自己要前往广州，随即带上几名警卫坐上汽车向邕江码头飞驰而去。

刘存乘船于十一日下午六点到达梧州码头，与闻讯赶来汇合的黄绍竑一起，马不停蹄转换梧州军区准备的快艇，立即出发赶往广州。十二日上午十点刘存不顾国民海军巡逻艇的警告直冲海军码头，然而载着先生扶病北上的“永沣舰”已离开一个小时，码头上仍然飘扬着祝福的彩旗和欢送的彩色纸屑……

广州大本营宽阔的迎客厅里，一身水渍满嘴燎泡的刘存旁边坐着胡汉民先生、廖仲恺先生、马君武先生等七八位贤达，大家都为刘存千里赴约而感动，也为错失机会而抱憾，纷纷安慰他来日方长勿要过忧，刘存无奈地苦笑一下，振作精神和大家交谈了一会，便以疲惫为由婉言谢绝了大家的午宴提议，和黄绍竑一起回到广西政府驻穗联络处。

洗完澡换过干净的衣服，黄绍竑和刘存坐在大厅喝茶歇息，黄绍竑又问刘存一遍：“伯庸，当真如你所言全无机会了？”

“是的，除非我等乘坐后日之邮轮追到上海，后转往津门燕京方能如愿。”刘存无精打采地回答。

这时广西军政总部广州情报局长兼联络处主任杨勇军少将匆匆进来向刘存和黄绍竑汇报：“将军，信件迟缓的原因业已查明，按常规大本营之信件五日可到我军总部，先生十一月一日写的信，不知为何大本营十一月六日方才发出，此事我已汇报大本营胡先生，胡先生亦大为光火表示彻查到底决不姑息。”

刘存摇摇头说道：“勇军辛苦了，或许此乃天命啊！”说完与黄绍竑分别进客房休息，毕竟两夜一天的奔波加上失落的情绪刘存已筋疲力尽。

下午六点，刘存和黄绍竑在大本营的盛情邀请下强打精神出席欢迎晚宴，黄绍竑轻车熟路周旋于一干大员之中，左右逢源如鱼得水。席中，刘存第一次见到大名鼎鼎的蒋校长，酒过三巡，两人的眼光不知不觉对在一起，随后相互点头一笑。

坐在刘存身边的廖先生诚恳练达热情洋溢，和刘存轻声交谈之后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谆谆告诫刘存要尽快理清广西军政事务来大本营上任，政务军务任君选择，还特别声明此亦是先生之意愿请刘存万勿推辞滞怠。刘存连声致谢表示一旦八桂底定略具雏形将躬身受命。

胡先生向席中众人介绍了自己在梧州的见闻，几位去过梧州的官员亦随声附和交口称赞，刘存和黄绍竑连连表示受之有愧。

蒋校长的一席话使晚宴的气氛达到**：“呵呵，刘黄二位将军切勿过谦！有几人能在一年之内以区区三千人马东征西讨战胜十倍于己军之数个对手一统八桂？而且对手数十年经营根深蒂固兵强马壮！有几人能在短短一年之内使治下之弹丸小城，发展成如今七十万人之繁华都市？不知各位是否留意，如今之广州街头巷尾何处没有梧州之商品？数百个报童，哪天不在叫卖广西之报纸？如此成就怎不令人折服！”

众人一听深有同感，一时间赞誉不绝杯盏交错，一轮之后黄绍竑微笑说道：“承蒙蒋将军及各位贤达提携关爱，若无大本营之英明决策和各位之倾力支持，广西没有今日之安定。如今八桂激战方休千疮百孔百废待举，些小成绩实乃人民久处危难稍一安宁即欢欣雀跃创力喷发之果，我等军人岂敢贸然居功？各位之赞誉我等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黄绍竑话音刚落随即一阵欢声笑语，胡先生笑骂一句“泥鳅！”更让大家放声大笑，近三个小时的一顿晚宴就在轻轻松松的气氛中结束。回去的路上，黄绍竑、刘存和杨勇军及五六个卫士漫步街头说说笑笑，说到刚刚结束的宴会黄绍竑不满地说：“伯庸，席间你为何三番两次踩我脚背？明明该你说上几句可你硬是装聋作哑，可知此举非常可恨？”

刘存连忙道歉：“还请季宽兄多多原谅！小弟一来满嘴是泡，二来实在无季宽兄之大气和机智，与其出丑不如闭嘴为上。见谅！”

突然，前方拐角处传出短促的呻吟接着两声倒地声，卫士立刻拔枪将刘存黄绍竑护在中间，只见拐角阴暗处走出一人，刘存一看知道是自己的隐卫，感激地向他点点头，隐卫随后离去。杨勇军上去查看，地上两人早已没有了呼吸，仔细搜查辨认，只有两支上膛的手枪死者身份无法确定。回到联络处两个小时后，杨勇军查实暗杀者是陈天泰的侍卫，黄绍竑叹息说早知如此在梧州时就该把陈天泰给剁了。

刘存与黄绍竑趁此机会一同前往香港检查工作。香港情报局局长李定略少将今非昔比，现已成为声名显赫风度翩翩的香江名流，香港局在册人员发展到一百一十人，产业涉及运输、建筑、码头、夜总会和商行，并成立了以码头工人为主的帮会，会员竟多达三千余人。

坐在富丽堂皇的别墅大厅里，黄绍竑风趣的说道：“李局长不得了啊！咱们换换位置怎么样？”

李定略谦逊地回答：“将军说笑了，属下还真想回去和兄弟们一起并肩战斗，想起原先的军中生活定略就心潮澎湃！唉，打了三个请调报告都被老大驳回还挨了孙逐良那小子一轮臭骂。”

刘存笑着说：“定略劳苦功高。此地之重要性非同小可，如此局面来之不易，主管工作非你莫属！听逐良说五月前你就自给自足了，还承担起广州局的所有经费，不时有先进的技术和设备送回梧州，对我广西的建设贡献很大啊！”

李定略恭敬地回答：“如今每月收入有一百八十万左右，支出约一百三十万，盈余均在五十万上下，数月来略有积蓄，若军中需要定略随时可奉上三百万。”说完从沙发后端出一个精致的木箱轻轻放在茶几上。

黄绍竑好奇地打开一看欣喜不已：“定略，这些精美手表恐怕有三四十块吧？”

“整四十。上次回梧州开会，会后和梁铸等一干兄弟小聚，说起当年总司令还是排长之时，每日训练都提着个木壳座钟，大家均感怀**和有趣。回来后看到劳力士表挺好也就动**，干脆给我军每个将领送上一块以便领军，于是就买了。”原先李定略只买了一块，顾忌刘存的严厉只好咬牙给每个将领送上一块，这样一来刘存也就不好说什么，法不责众嘛。

第二天，刘存一行回到广州，稍作停留立即赶回南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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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存黄绍竑回到南宁总部，李宗仁白崇禧已等候多时，众人立即一起商讨对策。李宗仁介绍，唐继尧的代表文俊逸三天前来到南宁，转达唐继尧的意旨，“委任刘存、李宗仁、黄绍竑三军军长之职”，若同意滇军过境即送上大烟两百担折七百万大洋以资军费。

李宗仁说道：“先前先生委任唐继尧为首席副帅，唐某拒绝到任，今北方政局混乱，先生方北上未有旬日，唐某即按捺不住通电全国就职副帅。今派代表来桂利诱威逼，令我军让开水陆大道以便十万滇军东下广州。可笑文俊逸转达唐继尧之言，说什么‘联帅东下势在必行，踌躇抵抗均属无益，切勿行那螳臂挡车之事’，尚以为我军仍如从前一样至多也就三万人马只能忍气吞声委曲求全！”

孙逐良汇报：“日前驻粤滇军总司令杨希闵、军长蒋光亮表示拥护唐继尧领军赴粤，桂军总司令刘震寰则秘密前往春城昆明向唐继尧献媚，表示极力拥护恳请尽早发兵。盘踞在湘南粤北的川军总司令熊克武部亦有异动窥视广州。另外，滇军代表在南宁城中口不择言大肆行贿。”

白崇禧笑着说道：“唐继尧之代表团长文俊逸是我和季宽等人的军校同窗，此次前来出手气派，将金银美玉大量馈赠我军政两界将领，送伯庸之礼更是贵重，除百两黄金若干罕有名茶之外，尚有匹一尺多高镶金嵌银美仑美奂之翡翠马。”

黄绍竑一听高兴的说：“伯庸历来不喜奢华之物，散会之后我勉为其难拿回家中，省得伯庸看着烦躁。”众人一笑。

刘存也笑了笑随后说到：“茶叶留下其他尽管拿走。言归正传，我们暂且静观几日，将此情况电告广州大本营，也听听中央的意见。参谋部立刻通知各军正副军长和参谋长、以及各边防军区正副司令，后天中午十二点前必须回到总部，参加全军军事会议，保安部队总司令列席。到时只需商量怎么打这一仗了。”

二十日下午，广州大本营的一份长篇电文辗转于几位广西军政首脑的手中，大家看后纷纷苦笑不已：

“……唐贼继尧酷治滇黔，横征暴敛路谤犹闻，昔日委任百般推托，今先生抱病在外则忽然通电就职，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任其得逞为祸将不可估量，数十年之革命基业难免横遭涂炭……望诸君思国忧民以必胜之雄心将唐贼拒之于外竭尽全功一举歼灭之……”

二十一日下午三点，军事会议如期召开，首先由白崇禧介绍目前我军与滇军的军力配备战斗能力等方面的情况，孙逐良通报了近期滇军各部所处位置及相关情报，随后会议进入了讨论阶段。众将全心投入气氛热烈，各种战略战术层出不穷，但在“在哪打”和“怎么打”这两个问题上无法取得一致。

基本形成两种意见：黄绍竑、黄旭初、俞作柏、夏威等将帅的意见是八桂初定不堪战火，主张“迎头痛击拒之于外”，李宗仁、白崇禧、梁铸、何征明等将帅的意见是斩除后患一劳永逸，力求“诱敌深入伺机全歼”。

两个小时的讨论始终无法统一，就在大家都心烦意燥的时候，刘存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显然大家的意见均有道理，我只是觉得我们忽视了眼观全局的问题。我广西周边，除法国人控制的安南外，可说极其危机，从东到西的粤省、湘省、黔省和滇省，稍有异动八桂即有多面受敌的危险。我辈欲放眼全国就必须有个强大安定的根据地，如此就必须联合上述四省中的一两个做盟友。粤省属全国瞩目四战之地，霸旗频换难以控制，合理之战略对策应为利益前提下的联合。湘省是我军北伐必经之路，将来是敌是友均无法预测。唯有抓住眼前最大的机会，争取半年之内将强大的唐继尧滇军悉数歼灭，扶持一个与我们同心同德亲密无间的政权统治云南，如此一来，我军即可有出兵川省北上甘陕纵横中原的又一选择。试想，唐继尧的滇军为何如此庞大？军费为何如此充足？就是因为特有的地理位置使得滇省极少遭受兵火之灾，除了大烟，其丰富的矿产及肥沃的土地远胜我广西，此战，实为我军此后十年发展的关键一战，必须痛下决心兵临春城甚至饮马洱海！如果大家顺此思路一想，其余问题均可迎刃而解！”

安静的会场响起热烈的交谈声，豁然开朗的将帅们只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制定出此战的指导思想：诱敌深入、集中歼灭、乘胜追击、底定滇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