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斗智斗勇（1 / 1）

三月十日，陆荣廷和沈鸿英正斗得伤痕累累之际，先后传来南宁与八步失守的消息。陆荣廷初闻噩耗几乎坐倒地下，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年。沈鸿英初时实在难以置信，就刘存部区区六千余人，有何能力兵分两路同时攻打陆荣廷之大本营南宁、以及自己儿子沈荣光七千余众镇守的八步？然而残酷的消息不断传来：昭平、钟山、平乐、恭城和富川接连失守，国民军已向桂林东面的最后屏障荔浦、阳朔和灵川压来。不知何时，正在激战的沈鸿英和陆荣廷两军自动停火，两军上下一万一千余幸存的官兵都在为自己的前途忧心忡忡。

黄绍竑在八步用沈鸿英的电台密码给沈鸿英发了一封电文，力劝其放弃就此下野，并将其子沈荣光放回桂林。李宗仁在南宁通电，历数若干年来军阀统治下人民生活之惨状，劝陆荣廷顺应民意激流勇退，给八桂万民一个安宁之生存环境。刘存在梧州向全国通电，奉劝广西各部割据势力认清形势投诚归附，占山为王之各路豪强放下武器既往不咎，若执迷不悟负隅顽抗定将坚决打击决不饶恕！

一日之内全国震惊，北方燕京政府鞭长莫及只能望而兴叹，北方诸多军阀第一次记住刘存这个名字。广州大本营欢欣鼓舞贺电频传，梧州郁林两地区军民鞭炮齐鸣奔走相告，梧州更是出现六万余民众自发走出家门绕城游行庆祝之盛况！

沈荣光是在床上被擒的。黄绍竑领军消灭八步以南毫无防备的几个小股驻军，于六日临晨悄然靠近八步城郊，特种大队三营在国民军潜伏于八步城中的情报人员接应下，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沈荣光守备森严的大宅内外，五分钟时间解决守卫十分钟时间结束战斗。期间沈荣光之侍卫长欲拔枪抵抗被三个方向射来的子弹击毙，枪声响起沈荣光惊醒正要破口大骂，几支驳壳枪已指向脑袋。半小时后沈荣光无奈之下只得命令投降，黄绍竑与夏威带领部队昂首入城。

天亮以后龙剑光的教导大队两个营全面接管八步城防，黄绍竑与夏威立即着手士卒的收编整顿，留下四千名素质较好不吸大烟的降卒，全都打散融入夏威七千余人的部队里，夏威眉开眼笑走路都仿佛长了翅膀，黄绍竑开玩笑说‘回头我跟伯庸和健生兄商量干脆把三师更名为三军算了’，伍延飏听后乐得差点弄不清方向。休息一天之后，龙剑光部驻扎八步，黄绍竑带领已经扩大到一万二千人的三师攻下钟山县城，随即兵分三路分别攻打富川、恭城和平乐三县，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激烈战斗，歼灭了恭城负隅顽抗的手下败将邓瑞征旅，其余两县见状即白旗高举守将率部投诚！至此，黄绍竑停下脚步略作休整，并与刘存电报联系商讨下一步行动方案。

白崇禧为了减少伤亡特意撤开柳州西城之围，会同赶来的李石愚旅同时对柳州城发起猛攻，果然韩彩凤部三个团长谭占荣、黄日高和邓定邦立即率领三千余人马向西面的宜山方向逃串，匆忙之中竟毫无觉察，在距柳州城西十六公里的太阳村境内一脚踏进白崇禧的伏击圈，被农君豪带领的二师三、四两团和何武率领的一旅一部两面夹击，最后只剩黄日高带着三百余人落荒而去。此役，体现了白崇禧优秀的指挥才能和农君豪、何武两人快速勇猛的战斗精神。此战和黄绍竑指挥的八步城战例一起被写入广西陆军军官学校教科书。

陆荣廷再次接到柳州沦陷守军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深知大势已去回天无力，因而心灰意冷遣散部属，随后向全国通电下野。自己带着一个团的卫队沿着沈鸿英让出的一条通道，到兴安县南与马济汇合后一路向北在长沙城稍作停留。陆荣廷将一团卫队交付马济，几日后带着十余名随身侍从到沪城做起了寓翁。

韩彩凤带着四千余部卒用两天时间经永福、鹿寨赶到柳城县上雷镇要塞，汇合本地原一个团的驻兵严防死守，与原陆荣廷部杨祖德驻扎于东面雒容镇的一师连成一线，两部共一万二千余人马死守通向桂林的关隘。白崇禧在柳州略作休整留下疲惫的一师吕焕炎二团镇守州城，即带领其余部队挺进柳城。兵到上雷镇南，只见山峦叠嶂关隘险峻，各处山坳通道陡峭狭窄易守难攻，不由眉头紧皱下令驻扎戒备，各部妥善准备派人对十公里范围进行侦察。

伍延飏、何武和李石愚等一干战将见迟迟未发动进攻，先后来到白崇禧的营帐请战，见白崇禧面带忧虑举棋不定，何武立刻大声说道：“健生，我军总和万余人马，面对狼狈不堪的韩彩凤五千余人岂会踌躇不前？敌阵虽险只要我等戮力向前，区区上雷岂能招架！如果健生事事均需把握十足，不如就让我部上前其余观战即可！”

何武此言一出，白崇禧难过的同时恼怒不已，心知连日来攻城拔寨战无不胜，众将心中骄傲情绪渐重，兼之何武李石愚均为德邻爱将眼中对年轻位高的自己不尽服气。若要仓促进攻必然损失巨大难有作为，可若不一战又如何能令众将信服？

想到这里，白崇禧即发布命令：“既然如此，我等就权且先进行一次试探性进攻。何武部由左路进攻，我和李石愚旅从中路突击，伍延飏部从右路绕道而上。诸位紧记，韩彩凤骁勇多谋，其部据险而守，必定于各可能之突破口设下重兵，因此各部之间要注意衔接协同，实在棘手便应回撤另谋对策，切不可轻易冒进！”

何武与李石愚迅速前往所部准备进攻事宜，伍延飏颇为担心地对白崇禧说道：“健生兄，如此一来损失必然巨大，是否我把炮营调来中路以增加火力？”

白崇禧拍拍伍延飏的肩膀感激地说：“你右路亦困难重重，若无炮火压制岂可行事？谢谢了！”

这次原本属于试探性的进攻，从大炮响起的那一刻起，已经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攻坚鏖战！面对着一次次挫折失败众将已杀红了眼，连续三天三夜的进攻毫无建树相反损失惨重，山坡上到处是身穿棕黄色军服的士兵尸体，潺潺的鲜血在灼热的土地和石头上蒸腾，浓重的血腥夹杂在硝烟中充斥整个山谷。韩彩凤亦焦头烂额三个阵地几乎减员一半，就在他行将放弃的时候，其兄长韩彩龙从宜山县派遣而来的三千余援兵及时赶到，韩彩凤欣喜若狂信心倍增，这时他发现何武部前赴后继勇不畏死，较其余两部前出许多，随即心生一计，他唤来几位团长如此这般吩咐一遍几人立刻点头而去。

白崇禧从望远镜里看到韩彩凤部之异常，招来传令兵命令迅速前往何武部传令“缓慢后撤靠往中路，不可拉远距离更不能进击！”。哪知何武置若罔闻，见自己眼前之敌溃败后撤立即挥军而上穷追不舍，十五分钟后在左侧两公里外的山谷遭韩彩凤部一千余众居高临下三面痛击，何武顿时心头大骇命令所部全速撤退，丢下六百多士兵的尸体狼狈逃回。

伏击开始的同时韩彩凤生力军两千余人冲过空无一人的何武阵地，如野马般直攻李石愚和白崇禧所在的指挥所，而中路的韩彩凤则身先士卒率领一千人马俯冲下来，李石愚大惊失色连忙投入预备队拼死抵挡，伍延飏一看中路险情不断立即带领一团人马快速增援，韩彩凤这才鸣号收兵。十分钟后何武带领残部逃回，看到犹如地狱一般的阵地和被流弹击中心脏壮烈牺牲的李石愚时欲哭无泪，他蹲下身子抱紧脑袋随后一拳狠狠击在满是碎石的地上。

后退十里安营扎寨，白崇禧分别给刘存和李宗仁发去李石愚牺牲的消息。

刘存站在指挥部宽大的地图前，眼睛盯着上面不大的一个圆点——上雷。在这种地形展开连续三天的攻坚站，怎么可能是白崇禧应有的水平？问题出在何处？刘存来回踱步足有一刻钟时间理不出头绪，这时作战参谋送上李石愚阵亡的电文和白崇禧部损失三分之一战力后退十里的消息，刘存这才恍然大悟随即命令；“记录：向讨逆战场上为国捐躯之英雄李石愚将军致以崇高之敬礼及深切之哀悼！刘存。此电文发给李宗仁将军，随后将英雄之事迹与电文之内容送《桂商报》。另：黄副司令，建议将粱铸特种大队之一、二营调往上雷、雒容以北协助白总参谋长，具体事宜敬请自行联系。刘存。”

白崇禧营帐内气氛沉重压抑，近一万四千人马如今只剩九千余人，其中近一千士卒失去战力，这是白崇禧从军以来最大的败仗。连续三天半的激战，敌我双方均暂时失去交战能力，两天来都在相互警戒对峙。望着痛苦懊悔的何武和一脸悲伤的伍延飏，白崇禧轻轻走出营帐，来到阵前的小山冈上遥望如血残阳，直到夕阳隐没他才惝恍欲归。

不经意间，他发现韩彩凤阵地上立着几根电线杆，一直消失在雒容方向，他将手向后一伸接过聪明伶俐的警卫员迅速送上的望远镜，对着韩彩凤阵地观察起来，两分钟后他回到营帐立即找来通信连长和侦察营长，如此这般交待清楚，两人兴奋的领命而去。

韩彩凤大营内气氛紧张，众将校都在围着地图讨论，突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参谋人员提起一听就被里面的谈话内容吓了一跳：白崇禧部和驻守雒容的杨祖德部互通电话，正在约定夹击韩彩凤部事宜，再想多听两句对方已经挂断，尽职的参谋立刻将这一重大发现报告韩彩凤，韩彩凤早知杨祖德是个贪生怕死摇摆不定之徒，一听消息大吃一惊，众将校破口大骂恨不得生啖杨某之肉，正待商讨对策电话铃声再次响起，韩彩凤快速过去拿起话筒，只听到白崇禧的最后一句话：一言为定！明日午时一同攻击！

韩彩凤六千人马中的三千余人连夜开往上雷以东二十公里处的西安镇布防，严阵以待准备对见风使舵的杨祖德迎头痛击。留下二千余人马紧守关隘并致电宜山要求增援。临晨六点，满腔悲愤的白崇禧部主力踏着晨曦朝露越过陡坡，出现在韩彩凤阵地前方五十米处时嘶声呐喊奋不顾身冲向敌人，韩彩凤部猝不及防一触而溃，十分钟后韩彩凤杀开一条血路跃下陡峭的山坡亡命而去。白崇禧留下一个营兵力打扫战场并驻守此地，自己带着主力部队向西安镇方向追击。

上午九点，韩彩凤埋伏于西安镇之三千人马惊恐地发现，自己已被七八千人马从西、南两面夹击，刚想向北逃串，只见一面绣着金色山鹰的红镶边黑色大旗高高地插在北边的山坳上！绝望之下两位团长拔枪自尽，其余弃械投降，两个小时后驻守雒容镇的杨祖德也投诚归附。自此，刘存部和李宗仁部对桂林形成了西、南、东三面夹击的态势。

四月三日，沈鸿英亦效法陆荣廷遣散部属，宣布就此离开广西，临行前，沈鸿英设宴招待桂林的亲朋好友士绅名流。宴会中，沈鸿英身穿礼服头戴礼帽，高大的身躯竟然微微颤抖，最后他举起酒杯大声感叹：“我沈鸿英一世英名，纵横于福、赣、粤、湘以及八桂各地，谁人能撼动我雄厚之根基？何曾想到，几个小小之尉级排长，今日竟然逼得我俯首认输流离失所！好！哈哈哈哈！”笑完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随手掷碎酒杯扬长而去！

四月五日，白崇禧在桂林各界民众的欢迎声中，骑着一匹健壮高大的白马率部进驻桂林。

第二天，《桂商报》头版刊登了广州政府的嘉奖电报和全国各地发来的贺电，头版的显著位置有篇精彩报道，题目是：白马将军——白崇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