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进退有度（1 / 1）

经过一夜的准备，何武、陆超率部于二十八日上午越过贵县兴业边境随即发力，一千余众如狂风一般席卷湛江镇（贵县南部），被俘的一个连驻兵清醒过来时，已被夹在整个队伍的中间，睁着惶恐的眼睛顺着行军的节奏向六公里外的桥圩镇快速行进。

上午十点刚过，桥圩镇守军突然发现，自己两个连已经被将近三个营的“广西定桂军”团团围住。何武找来降卒喊话要求驻军弃暗投明，结果换来一阵机枪子弹的回应，何武大怒，圆睁豹眼一声令下，全体士兵奋不顾身向镇中冲去。

镇南守军火力密集，两挺水冷马克泌重机枪把何武督战的两个连打得东歪西倒，其余士兵被火力死死的压在地面上无法动弹，就在何武增派后备兵力的时候，陆超等率部突破了其他三面防线从背后杀到，一举歼灭残余守军。至此，李宗仁对木格镇守军的夹击战术已经完成。

李宗仁亲自指挥左翼作战，李石愚和钟祖培部一路凯歌高奏，几乎没遇到像样的抵抗。下午两点，李石愚和钟祖培达到木格镇以南两公里左右的一个小村略作休息，拟半小时后发起猛攻。木格镇守军早已被前方逃回的残兵吓得惊惶失措，此时又传来后方桥圩镇失守的消息，守军见后路已断前有重兵顿时魂飞魄散斗志全无，李宗仁的“定桂军”尚未发动，镇里已经高高举起一幅用白色床单做成的降旗。李宗仁见状格外舒畅，指挥人马进入镇中，稍作安顿立刻传令摆席上酒。

宴中，李宗仁亲自给投降的三位营官斟酒，赞扬几人体恤下属仁勇挚诚，语气极为平和恳切，令三位营官感动不已，当即表示全心归附愿效犬马之劳。李宗仁大喜端起酒杯与三人一饮而尽，众人一片欢呼，纷纷起立相互见礼，令三位新加入定桂军的营官眼含热泪百感交集！

李宗仁于傍晚率部进驻桥圩镇与何武部汇合，一番慰问勉励之后立刻召开军事会议，对下一步的作战任务进行部署。

针对所属校尉多为冲锋陷阵之勇将，李宗仁心中暗自焦急，为培养各级主管养成勤于思考谋定后动的良好习惯，李宗仁只能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来点拨传授了。

李宗仁用指示棒指点墙上的地图详细讲解：“在诸位之努力下，我军已占据贵南重镇桥圩，这对我军下一步之战略实施非常重要！以此为基础，左、前、右三个进攻方向均可任我选择。目前，陆云高部虽然还有五千多人马，但分布极不合理：在桂平之三个主力团竟然分驻六、七个镇；在贵县一个团又一个营的兵力在我军之攻击下只剩两个营分别驻防于县城和覃塘镇；在横县，只有一个营的兵力零星散布。两小时前，黄绍竑部派人送来作战通报，他将于今夜快速行军明日拂晓对平南县城发起攻击。诸位，我军下一步之选择又该任何？大家不妨畅所欲言。”

钟祖培率先回应：“讨贼军攻向平南，陆云高将前往增援，如此一来桂平必然空虚，我军迅速跟进力争早日拿下，这可是一块富庶之地啊！”

陆超也说出自己的不同意见：“我主张先易后难，向西荡平横县后合围贵县县城，这样即可壮大声势又可多募降卒以增加实力。”

何武今日攻坚损失了一个连的老兵，虽然又增补了两个连降卒，但看到李石愚钟祖培兵不血刃即获大胜心里十分窝囊，此时听大家在此慢条斯理的分析讨论，实在忍不住开口就道：“管他娘是谁！遇神杀神见鬼斩龟，与其在此磨磨蹭蹭不如老子就直冲贵县县城好好干他娘的一仗！”

“休得胡说！”李宗仁对手下这员猛将又爱又气：“何武你何时方能长些记性？为将者应体恤下情关爱士卒，只会逞狠斗勇何时方有提高？身先士卒勇猛无惧乃将者固有之本色，然料敌于先进退自如方为全面之将才！往后你不可如此。”

“是。”何武对李宗仁敬如父兄，闻言立即低头承教。

看到手下都巍然正座，李宗仁开始作最后的总结：“大家说的均有道路，但欲成大事者不可只看眼前之利，要对整体局势有深入之了解方能把握先机处处主动！”

说完他拿起指示棒对着地图讲解开来：“陆云高自离开南宁就不为陆荣廷所喜，我军征讨陆云高部陆荣廷大可佯装不见根本不会援助，因此，我军尽可在横县、宾阳、贵县、武宣、桂平以及来宾等地驰骋！至于先攻何处里面大有文章。陆云高乃能征善战之悍将，手下士卒大都久经沙场不是一般可比。目前陆部主力陈列桂平，虽然我军可与讨贼军一起两面合击，但经此一役彼此将会伤亡惨重。为避免不必要之牺牲，我军应该尽可能先占领现场，再扫平其周围之力量，占据周边之县镇，最后对陆云高部进行压迫，与讨贼军围而攻之方能战而胜之。”

李石愚想了想问道：“如果讨贼军兵败呢？”

李宗仁感叹良久才回答：“黄绍竑已非昨日之黄绍竑，讨贼军亦非昨日之讨贼军！若不为我所用定是将来之劲敌！据了解，其部兵力已达四千余人，经数月休整，实行新式之军事训练及思想教育，如今已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之劲旅。兼之战将层出财政丰裕，白健生与刘伯庸二人皆是深谋远虑骁勇果敢之帅才，得一而足矣！陆云高此次再无立足之地了！”

※※※

繁星点点，万籁俱寂。

远远望去，月映江流渔火如萤。但夜幕下在丹竹镇码头枕波轻荡的船儿，不是平安岁月里的景物——除了满载士兵的数十条木船之外，就是刘存带来的那艘缉毒炮艇。

昏黄的马灯下，白崇禧和刘存对作战方案进行探讨交流。刘存对白崇禧说：“先前用农逸飞部佯装溃兵退入丹竹，一举拿下陆云高部众将，夏威几乎是大摇大摆走入丹竹的，大哥好计谋！”

白崇禧十分自豪的说：“进攻东华的俞作柏和回头杀向赤马镇的李明r此刻恐怕早已拿下平南北部。伍延飏和夏威以及韦云淞的两个营在季宽兄的指挥下天亮之前必然形成对县城的合围。兵法云‘得意不可再往’，我偏偏要用刚投诚的丹竹陈先觉部再使溃兵之计拿下平南县城！”

刘存频频点头表示赞叹：“大哥胆大心细随机应变，实在令小弟佩服！在我眼里平南县城已唾手可得。此后，韦云淞部两个营向南急袭只有一个连驻兵的大新镇亦是手到擒来。在如此犀利迅猛之打击下，陆云高岂敢不取守势？况且李德邻的定桂军已收复贵南，大有占据贵县全境之势，换我是陆云高亦会有顾此失彼难以应付之痛。”

白崇禧微笑赞同，随口问刘存：“此战唯一令我意外的是，从藤县南部出发迅速占领平南南部寺面镇和六陈镇的五个连，竟然是苍梧民团二营和刚投诚归附的两个连，粱铸这小子却杳无音信，搞的什么名堂？”

刘存心里也没有底，按理说粱铸平日军纪严明作风严谨，怎么也不会出现无视军令擅自行动的事情啊！现在白崇禧问起，他也只能据实而答：“我已派人前往联络，目前尚无消息。我在想是否粱铸剿匪心切，杀到岑溪亦有可能。”

白崇禧稍一琢磨即有同感：“伯庸一说我亦作此想。粱铸其人勇猛强悍不缺机智，所带之兵受其影响之深已到浑然无惧之程度！此次留他剿匪定是极不情愿满腹怨气，因而一气之下就算杀到海边我也认为合理，如若他真能扫平悍匪如毛的周围几县，非但无过反而有功！我第一个提议升其军衔两级。”

刘存一听苦笑着摇摇头：“哎！哪怕立下此功亦要追究其责！此风气断不可长。”

白崇禧看到刘存为难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算了伯庸！此事可推后再议。我很想听你意见，拿下平南之后，是就地休整巩固实地、还是一鼓作气乘胜追击？”

刘存将其他想法抛到一边，坐在地图边思考片刻然后反问：“可知季宽兄之想法如何？”

白崇禧道：“此事我尚未与之交流，我估计季宽见我军战无不胜，想必意气风发斗志旺盛。”

刘存摇摇头表示不赞同：“我军目前之胜利俱得益于战役初期之合理方案，得益于藤县卢德洋之喘弱无力，因而能在短短两日时间将其歼灭占领藤县全境，并挟如虹之气势一举攻向平南。但如今有几个问题我等不能不予以重视：其一、我军连日行军算上今夜已是三夜两天，其间虽有休整也是极为短暂，攻占平南县后精力体力就要达到极限。若再以疲惫之师强行作战，未免太过。其二、陆云高部是你我兄弟的老相识了，当年他于白色一役对我等穷追不舍将我等赶至贵州，其部骁勇和战力由此可见一斑。平南一失，我料他定会怯于我军之势回收死守，如此一来，他早有防备以逸待劳，我军又胜算几何？其三、尽管占据藤、平两县，但人马杂乱，新附之官兵与我军之间难以协同甚至有所牵绊，现急需调整编制以适应下一步作战之需要。其四、李德邻定桂军已向贵县挺进，亦会遇到相同之问题。我大胆预测，因自身士卒训练之不足，他占领贵县后首先会在贵县和桂平之间挖壕筑垒采取守势，一部分兵力转向兵力空虚之横县等地征伐收编以图壮大。综观以上原因，面临东西两面夹击陆云高又会作何打算？是否情急之下投靠北面沈鸿英？我等不能不严肃对待，切不可因一时之误而断送大好之局面！”

白崇禧深以为然：“不错！伯庸之言与我不谋而合！明日我即当面将我俩之决定会知季宽，我相信季宽是个目光远大之人定会做出正确选择。只是大营事务繁重，伯庸你立刻要回梧州，若我兄弟能携手并肩跃马沙场，将是何等快意之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