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阿容姐的精神好,穆大哥你精神就不好了?你镖局的那些个杂事,不都是阿容姐帮你把关。”林靖真心道,“阿容姐这样能干的女子,当真世所罕见。”
“那是。”穆秋亭亦是一脸骄傲,“不瞒阿靖你,当初我在金陵,漕帮里也关系复杂,许多事都赖阿容帮我打理。我这个妹妹,谁娶谁有福。”
林靖点头,“寻常男子怕是配阿容姐不得,阿容姐这般才干,寻常男子也委实委屈了她。”
穆秋亭很是赞同林靖这话,却是一叹道,“我何尝不是做此想,只是如今这世道,对女子要求不过三从四德,阿容的许多好处,却又算不得好处了。再加上她这亲事屡生波折,那些没见识的小人也多诟谇,当真是令人心疼。”
“这亲事,缘法一到,自然就到了。穆大哥你只管放宽了心,依阿容姐的本事,嫁必是嫁世间第一等男儿。”林靖对女子向来温柔,再加上与穆容打交道渐多,难免说上几句。
穆秋亭自爱听此言,笑道,“我就知阿靖你比常人都有见识。”
“是阿容姐真正好。”林靖对穆容颇是另眼相看,哪怕徒小三没娶妻的意思,就穆容本身,亦是值得人敬重的好女子。
林靖与徒小三道,“穆大哥当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徒小三略一思量便晓得了穆秋亭的深意,笑道,“漕帮有漕帮的难处,穆大当家若改军制,在帮里怕是要寸步难行,倒不若以穆姑娘的名义,先另训练些得力青壮。介时,这批人得力,规矩自然就能改了。”
“是啊。”林靖也是翘了翘唇角,不过,接下来闽地对倭寇的又一场战败,纵是不关海盐,林靖也笑不出来了。因为,章总督令徒小三改任泉州将军,带麾下部队,前往闽地抗倭。
徒林二人于江南的转战生涯,就此正式拉开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232章
章总督要调海盐军去泉州的事,林徒二人还是微有些讶意的。不过,这一年,闽地抗倭屡有败绩,章总督会另寻他法,也不是不能理解。调浙兵去闽地,的确是比较直接的方法,尤其是,海盐兵近年来对倭寇是有胜无败,在这种前提下,章总督选海盐兵开驻闽地,亦不足为奇。
只是,浙地与闽地,到底是两个地方。怕是章总督这位新升任浙闽总督的封疆大吏,对于闽地的掌控也是远不及浙地的。不然,以章总督的才干,闽地倭战不至于此。
是故,林靖知道章总督此意后,颇有些长眉微锁。
章总督不是直接下的公文,在下达公文前,章总督直接宣了徒林二人到府城说话。林靖虽则官职低微,章总督对他却是另眼相待,也令他近前听一听的。侍卫上过茶水,章总督便打发侍从下去,书房内只有章总督、幕僚何忧、徒小三、林靖四人,章总督说了闽地之败,章总督道,“以往,浙闽两地的形势差不离,可如今,咱们浙地抗倭已颇有成效,闽地却仍是屡战屡败。我对闽地的心,与对浙地的心,是一样的。今闽兵委实不像话,若我有空,我就去闽地亲自瞧着他们练兵抗倭了。我想着,还是得着一位能臣,整合闽地兵力,救沿海百姓于水火啊。”把泉州今年的战报给徒小三林靖二人看了。
二人一看,皆是满眼震惊,无他,这伤亡数字与先时邸报上所写可是不一样。章总督叹道,“倘是真把这数字发到邸报上,怕会引起官场震动。你们先心中有数方好,陛下已诛杀前闽地巡抚,另着新巡抚上任。至于泉州将军一位,我属于阿林(徒小三)你,就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当听到章总督想另谴能臣去泉州时,徒小三便有些明白,章总督怕是要他外调的。见章总督直接问了,徒小三起身道,“末将皆由大人提携当有今日,今当以大人之命是从。”
章总督严峻的面上露出一抹笑意,摆摆手,“坐下说话。”
林靖微微凝眉,“大人欲调将军于闽地,自然是对将军的信任,只是,闽地刚经此大败,募兵练兵之事,倒非难事,我们有海盐的经验可借鉴。我就担心,泉州毕竟是府城,城中巡抚、知府、同知、通判各位大人掌管庶务,说来,反是不如盐城,地方虽小,庶务上反是简单明了。”林靖担心的并不是泉州军务,毕竟,徒小三只有接手泉州将军一职,军务上必是由他说了算的。可自来,军政不分家,况,泉州乃府城之地,大大小小的文官不知凡几,林靖担心的是,文官的掣肘。
章总督道,“今孔巡抚、谢知府都尚未到任,何况,纵他们到任,有先前泉州大败,也必要以军务为先的。”
林靖的长眉急促的皱了一下,问,“是孔谢两家的人?”
章总督因林靖这熟稔的口气很是看他一眼,道,“阿青(林靖)你也知道他们两位?”
“虽不知他二人是哪位大人,只是,京城孔家乃宫里孔太后母族,至于谢家,更是当世豪门,他们两家,如雷贯耳。”林靖神色坦然,笑道,“江南一向富庶,有这些世家大族插手倒不为奇,不过,没想到这回是他们的家族子弟过来任官。”
章总督道,“既你心下有数,我便放心了。”
林靖心说,您老若真能放心才好。孔谢两家直接派出家族子弟,可见闽地所涉利益之巨了。
章总督细细的交待了徒林二人一番,章总督也知道闽地之事怕是不好收拾,只是,眼事他手里得用的人亦是有限,徒小三于军略一事确有过人之处。至于林靖,林靖于京城豪门这般如数家珍,何况,林靖于政事上显然见识远胜常人。原本,章总督是没法子才想着徒小三过去闽地收拾局面的,林靖对豪门的熟悉却是带给章总督一些惊喜,章总督觉着,这次派人,还真是派对了。
章总督中午设了家宴,招待二人,除了表示出对此二人的重视外,就是,章总督也晓得,闽地的雷怕不是好趟的。当然,章总督也表示了,不论这二人在闽地有何难处,只要与他说,他必是二人最可靠的后盾。
待此二人辞别总督府,章总督与何忧道,“就看他们的了。”
章总督行事,也并非一味的令徒林二人去趟雷。纵是将徒小三调至泉州,海盐这里留守的兵马人手,亦是徒小三说了算的。是故,徒小三一点儿没客气的留下了心腹陈二青主持盐城事务,另则,徒小三一走,盐城这里的事还请杭城徐将军帮着照看一二。徐将军一向与徒小三交好,对于徒小三的托付,自然没有二话。况,盐城本就在徐将军管辖之内。徐将军反是多叮嘱徒小三两句,“闽地军政,较之咱们浙地,更加复杂,兄弟你去了,必要处处小心才好。若有什么难处,只管给我来信,我纵是能力有限,能援手的地方必不负兄弟!”
徒小三再次谢了徐将军。
徒小三与林靖道,“还真不知闽地是何情形,徐大哥都这般说,可见委实不大好。”
林靖倒是说,“现在也没什么不好的,先时都死过一茬了。咱们去了,先募兵,至于其他的,这等乱世,文官还得听武官的。”
募兵练兵什么的,徒小三并不发怵,徒小三担忧的是,“阿靖,你与孔谢两家相熟,到了泉州,他们会不会认出你?”
“无妨。先不说咱们的相貌与先前大有不同,再者,过来闽地的,不一定是他们两家的核心子弟。便是他们的核心子弟,也不是人人都认得我的。”林靖与徒小三南下,自然不可能赤果着一张本来相貌,二人都在脸上做了些改变,却也不是直接就换个容貌,只是佩饰发饰上的一些不同,再有一些小习惯的改变,再有脸上做些手脚,便亲近之人都不易认出的。如穆秋亭,林靖会与穆秋亭道破徒小三先时在江南的身份,只是为了进一步的拉近与穆秋亭的关系罢了。
林靖并不担心会叫孔谢两家人认出,林靖所担心的事,倘闽地之事有孔谢两家插手,收拾闽地形势容易,但孔谢两家在京城的政治势力,一旦与两家交恶,林靖无所谓,但,章总督则会面临着巨大的政治危局。林靖睫羽一震,凭章总督的政治眼光,不会想不到这一点。这位总督大人却依旧派他们过去闽地……林靖心下一声轻叹,掩去心中思绪,转而与徒小三商量起去泉州的事来。
此次,海盐大部分兵马都要随徒小三过去泉州,搬家自不是轻松的事。不过,相较于搬家,听闻徒小三要离开海盐去泉州的消息而极是不舍的海盐百姓更令人动情。
许多百姓一则舍不得徒小三,二则便是担心徒小三一走,倘海盐再为倭寇所扰,要当如何?他们这才没过三天半的太平日子啊。为这,徒小三还邀了些乡绅与些百姓代表,大家坐在一处吃茶说了回话,这是林靖的主意,林靖让徒小三去安一安大家的心。徒小三说的很朴素,把即将接手海盐千户的陈二青介绍给了大家认识,其实,陈二青一直跟在徒小三身边,在海盐也是人人熟识的,然后,徒小三又说了海盐会留下三千劲卒,同时,还说了有府城的徐将军会照顾大家,同时,镖局依旧有镖师会保护大家出行,让大家只管放心便是。后,徒小三正色道,“我在海盐这两年,是亲眼见大家如何拿起刀枪保护咱们的家乡的。倭匪有何可惧?咱们的刀枪一样能砍下他们的头颅!我眼下虽要调往泉州,但,我的心依旧是与大家在一处的,任何时候,只要海盐有难,我必不能袖手!二青是我亲自带出来的人,只要他在一日,只要他还有一口气,这海盐城便是大家的海盐城,便不会让一个倭寇攻进海盐!”
徒小三发表了一回演讲,待他走时,海盐百姓当真是出城送出十里头,还有万民伞送了好几幅,极是依依不舍。徒小三下马辞别了乡亲们三遭,乡亲们才停下了相送的脚步,徒小三与林靖道,“心里怪不好过的。”
林靖笑,“什么时候把倭寇赶出我朝疆域,让百姓得以太平,便不负百姓的一片心了。”
徒小三亦是一笑,“你说的对。”与林靖驱马前行,往泉州而去。
徒小三林靖因是在海盐,况军中行路,一向比文官要快的,故而,新任闽地孔巡抚、泉州谢知府到泉州前,徒小三林靖一行先到了泉州。一到泉州,徒小三一点儿没耽搁,先去军营看望了营中残兵。泉州是府城制式,按制,驻兵当有万余,结果,营中兵力不足千人,而且不说人人带伤,全乎人都不多。
徒小三与代主持政务的泉州方同知道,“这些伤残的兵卒如何还在营中,按规矩,这些兵卒既已伤残,可给银回乡的。”
方同知无奈道,“将军也看到了,两番大战,如今营中就剩这些人了,若是伤残的回乡,咱们营中,就更没人了。”
徒小三道,“无兵,重新招募便是,把些伤残兵卒强留,他们也做不了什么,又有何益处?”直接与如今管着营中兵卒的一位邵百户道,“营中有多少伤残兵卒?”
邵百户禀道,“回将军的话,六百三十一人。”
徒小三道,“去问一问,谁要是愿意回乡,一律赐金还乡。”
方同知欲言又止,徒小三却是没理他,直接让邵百户去办了。待得出了军营,方同知方与徒小三说了难处,方同知道,“我知将军的意思,只是,按朝廷规矩,老兵返乡,每人赐银二十两,这六百三十一人,就得一千二百六十二两银子。将军哪,眼下咱们库里,不要说一千多两,便是一百两也没有的。”
徒小三皱眉,“如何穷成这样?”他倒不是太过吃惊,当年初接手海盐,比这儿强不到哪儿去。只是,海盐不过一小小县城,这泉州,可是正经府城啊!
方同知苦笑,“大人,倭寇进城,还会给咱们留下什么财物不成。下官能够捡条命,皆因当时倭寇攻城时,下官还是前来赴任的路上。前一路泉州同知病故,下官得朝廷新谴,尚未到泉州,就听闻了倭寇之事。待下官过来,满城文官,官阶最高的就是下官了。余者,巡抚大人出逃外,都死在了倭寇手里。”
徒小三默然良久,道,“银子的事你不必担心,我这里先填补上。我带了三千人过来,城中防卫可由他们接手。不用担心,泉州的情形,不比当年盐城更差。”
徒小三身上那股子笃定镇定的气息很明显的安抚住了方同知的心情,方同知正色道,“是。”
一座战败的城池,最艰难的当真不是战后重建。
因为,在孔巡抚谢知府到达泉州时,见到秩序井然,并且火热募兵的泉州城时,眼中闪过的,都是一丝极为微妙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233章
泉州城的情况出乎孔巡抚与谢知府的预料,这一年,泉州城两遭为倭匪所劫掠,军民死伤无数,纵为府城制,亦能料想今泉州城的一些现况了。但,当孔巡抚与谢知府的官驾到达泉州城时,泉州城纵是战败之地,但,百姓生活已恢复秩序不说,甚至,泉州将军的新一轮募兵已经开始。
并且,城门口就打出旗帜,白底黑字一行大字:募新兵,报血仇,驱倭匪,以太平。
孔巡抚迅速的反应过来,亲热的握住徒小三的双手,连声道,“林将军(徒小三)果然名不虚传啊,这很好,很好啊!”接着又道,“本官来的路上还担心来着,泉州今岁两遭惨败,我就担心咱们城中百姓的安危。有林将军如此虎将,本官才算放心了。”
徒小三谦逊道,“大人过将了,皆是下官份内之责。”
谢知府也跟着赞了徒小三一遭,连带着出来相迎上官的方同知,也被谢知府赞了一回。
徒小三的品阶在谢知府之上,他带着一丝恭敬请孔巡抚先行入城,孔巡抚挽住徒小三的手道,“今闽地抗倭之事,还要咱们文武同心,上下同心,方能报先前倭匪犯泉州之血仇,还闽地百姓以太后。林将军与我一道入城,我正有事相询。”
孔巡抚一说有事,徒小三便与孔巡抚同行入城。
孔巡抚所问者,无非就是徒小三带了多少兵马前来,此次募兵,打算招募多少人手。而尾随巡抚大人官驾之后的谢知府,则问起方同知如今泉州城的政务安排。
两位大人同一天到任,自然要接风洗尘。
林靖还有幸参加了两位大人的接风酒,他职位虽低,却是徒小三的心腹近人,方同知也与谢知府说了,这些天,泉州城庶务,多有赖李先生(林靖)之处。谢知府得知林靖有秀才功名,看他人亦生得一派文人的斯文俊秀,便以为他是徒小三身边幕僚一类的人物。谢知府笑道,“有劳李先生了。”
林靖道,“无非是些军中与府衙交接之事,都是学生份内的。”
谢知府道,“我看李先生这般年轻,便已是秀才功名,称得上少年才子,为何没继续科举呢?依先生才学,可惜了。”的确,林靖本就生得面嫩,便是脸上做了些调整,他也不是那等老相长相。谢知府看他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便已有秀才功名,难免多问一句。
林靖道,“学生家小皆为倭贼所杀,学生发誓,定要杀尽倭匪以报父母之仇。”
谢知府连忙抚慰林靖几句,想着这李秀才身世倒也颇有些可怜之处。
待接风宴上,孔巡抚谢知府均表现出一方大员的风度,待下官皆温和可亲,至于政务,并未急着接手,如今怎么着,便继续怎么着好了。
林靖瞧着孔谢二人一幅融洽和乐模样,低头夹了一筷子菜,搁到嘴里慢慢嚼了。
接风宴后,一行人先送了巡抚大人,再则徒小三便带人与谢知府告辞,与林靖回了军营。直待回营后,徒小三方道,“记得当年咱们去京里,你说孔谢两家原不大和睦,如今看来,这两家也不似重归于好的模样。不过,孔家人为巡抚,谢家人为知府,莫不是在朝中,孔家人居谢家人之上了?”
林靖笑,“三哥也瞧出来了。”
徒小三道,“太融洽了。”两人路上同行,同时入城,包括接风酒时的表现,都太融洽了。徒小三相信一个道理,这世间没有太完美的表象,如果过于完美,必然是假象。
“可惜咱们于京城消息不大灵通,不晓得京城如今是个什么样子。不过,他二人不合,对我们来说,并无害处。”林靖道,“既然两位大人都到了泉州城,咱们去外州募兵之事,倒是可以提一提了。”
徒小三侧眼看向林靖,“现下合适么?大人们刚到,咱们便要外出征兵。”
林靖回望徒小三,“还有比这会儿更好的时机?”
徒小三不禁一笑,“这话也有理。”
林靖谋事,纵然于京城消息不大灵通,他亦向来自信。孔巡抚则在巡抚后衙,望着这园中修补痕迹明显的房舍,以及园中新补种的花木,难免叹了几口气。
他之幕僚杨先生道,“泉州城几番战败,这府衙,也叫些倭匪祸害的不成样子了。”
“谁说不是哪。”孔巡抚道。
杨先生道,“这样的官衙,叫大人住,也太委屈大人了。不若叫些个匠人来,修一修这后衙。”
孔巡抚的手拍一拍廊下新漆的廊柱,眼中露出一丝笑,道,“你还以为我为这衙门不好叹气呢?”说着,孔巡抚面容微肃,道,“巡抚衙门都如此了,可见别个衙门的境况。听说,泉州将军府都叫人一把火烧了,如今林将军都是住在军营里。泉州两遭劫掠,今百废待兴,衙门不过居所,我叹的另有他事。”
杨先生不必思量便已知,见孔巡抚之子孔繁御端了茶来,杨先生连忙上前接了,笑道,“如何劳公子亲自捧了茶来。”
孔繁御道,“听说先生和父亲在小花园说话,我正好过来,就顺道带了过来。这是闽地的白茶,父亲和先生尝尝。”
杨先生亲自捧一盏奉与主家,孔繁御却是自己取了一盏,并不必杨先生相让。孔巡抚呷口茶,觉着味道不坏,道,“如何来的这白茶?”
孔繁御道,“经闽州时,在茶铺子里买的。父亲急着来泉州,也没想到要尝一尝。我看父亲今天吃酒吃的不少,就命人煮了些,也去去酒意。”
泉州城这等形势,孔巡抚连老婆都没带过来,就是怕泉州不太平,却是带了这个儿子,可见这个儿子在孔巡抚心中地位。孔繁御道,“以前听人说,泉州城较之闽州,还是要富庶些的,不想,如今倒破败至此。”说着,着眼望一望这小小花园道,“听闻城中几处遭劫的衙门,连带咱们巡抚衙门,都是林将军到州府后打发人过来修缮的。眼下他自己都住军营,还能先修缮府衙,这是他的一片心哪。”
“是啊。”孔巡抚颌首,“我正想着,明日去一趟军营,看一看林将军麾下将领,他乃浙地虎将,素有名声。”
杨先生问,“要不要知会知府大人一声?”
孔巡抚呷一口茶,淡淡道,“还有这城中庶务要劳烦谢知府,此事便罢了。”
杨先生便下去安排了。
林靖原想着,看孔谢二人面和心不合,但林靖也委实未料到,二人竟疏离至此。孔巡抚热心肠的来军营看练兵之事,竟未有知府大人相随。不过,这话,自然不会有人多嘴,徒小三也只是带着孔巡抚在营中转了转,看了一回训练的兵卒,很是赞了一回士卒勇猛,用心训练。反正,虽则孔巡抚说的无比真诚,不过,这话一听就能听出外行来。如章总督微服海盐,将士们用什么样的战阵兵甲,军中是什么样的规矩章程,皆能说得一二。这位孔巡抚,称赞是真心称赞,只是,外行也是真外行。
徒小三应对上官很有一手,他天生有张实诚脸,为人亦是谦逊。孔巡抚如今急着在抗倭上出些成效,见徒小三虽则武将,亦是知道些为人下官的道理,对徒小三也算满意。孔巡抚道,“如今这泉州城,我过来的时日虽短,也知城中历经战事,百废待兴。只是,想重振泉州城,必然要还百姓以太平。唯有咱们泉州城太平了,百姓们才能安下心来过日子哪。”
孔巡抚说的颇是动情,难得的是,并非只是嘴上说些客套话,孔巡抚还问徒小三可有什么难处。徒小三便与孔巡抚实说了,别的倒都不愁,就是募兵上,泉州城两经战事,城中青壮委实太少,便是宣传“报血仇”什么的,募兵的情形也不大乐观。徒小三的意思是,想去闽地其他地方募些青壮过来。
孔巡抚当下便道,“这也有理,往何处征兵,林将军想来已是心下有数。”
徒小三道,“下官也是初来闽地,听闻闽州一向繁华,臣想着,去闽州看一看,倘能征些青壮过来,再好不过,不知大人的意思?”
孔巡抚笑道,“你看我的巡抚衙门,连个跑腿的衙役兵丁都无,这自是好的。咱们泉州,因着临海,屡为倭贼所扰,林将军征兵,必要征满额才好。我还等着林将军训练出一支强兵,为咱们闽地百姓报仇血恨。”
徒小三正色道,“焉敢负大人所望!”
孔巡抚又拉着徒小三叮嘱了些他征兵之事,问他银钱可够,徒小三道,“自来泉州,因有募兵之事,总督大人拨下募兵银五万,眼下还尚可。只是,待兵卒满员,这些银子,瞧着多,怕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孔巡抚温声道,“银钱的事你不必担心,只管放心把兵卒募来,其他琐事,有我。”
孔巡抚这般应承,徒小三大是感激。
孔巡抚眼神愈发温和,很是勉励了徒小三几句,并未在军中留饭,便辞了去。待回巡抚衙门的路上,孔巡抚方问儿子,“这位林将军,你以为如何?”
孔繁御斯文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笑意,“是个极聪明的人。”
孔巡抚笑,“只愿他在战事上也有如今的聪明才好。”
虽则孔巡抚不愿承认,看到徒小三在他入城前便将泉州城治理的井井有条,他心中既有些欣慰,却也不是全然的喜欢。他方是这闽地巡抚,这泉州城,还是在他手里比较好。
尤其,他刚得巡抚之位,谢家便迫不及待的安排了家族子弟任知府之位。
他的确需要这位林将军暂且离开泉州城一段时日,最好,待他捋顺这泉州城的内内外外,林将军再回来不迟!
便是谢知府,得知徒小三即将去闽州征兵之事,亦不禁长眉微挑,指间磨挲着一粒洁白光润的云子,看向过来禀事的幕僚郑允,“这江南是不一样啊,一介武夫,竟如此滑头。”
郑允不好就此发表评论,与谢知府对坐的谢姑娘却是道,“我与爹爹进城时,只觉城中规矩整肃,颇有章法。听闻皆赖这位林将军之功,他整饬出来的大好局面,难不成,就此放手?”
谢知府年不过四旬,生得眉眼细致,听女儿这般说,谢知府一笑,“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谢姑娘不由看向父亲,“这话怎么说?抢先这一步,可不容易,大好局面,就此放手,难道不可惜?”
谢知府看向郑允,主幕二人不由相视一笑,谢知府道,“阿允你与涵儿说一说。”
郑允一礼,方道,“姑娘,焉知不是林将军知晓孔巡抚与咱家大人政见不同,故意避出去呢?”
谢姑娘明丽的眼眸看向郑允,仍是道,“可我还是那句话,他这一避,虽是躲了眼下的清净,怕是以后这泉州城,就不是他说了算了。”
郑允想了想,道,“他一武将,本就要仰赖文官的。”
“错!”谢知府却是将手中白子稳稳落下,道,“太平年间,文官自然较武官尊贵些。但在这样的战时,不论我还是孔巡抚,以后都要仰仗武官,方得保这泉州城的太平。如今,不是他仰赖我等,而是我等仰赖于他。所以,他可以出去躲个清净,因为,这位林将军心下清楚,不论我与孔巡抚谁胜谁败,将来所用之人,必然还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234章
不得不说,林靖心中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傲气,还真叫谢知府说中了。
凭林靖为人,这泉州城,他既得先手,还能说让便让,直接让出偌大府城,凭孔谢二人争去,一则是想看二者相争,他们只与胜方合作便是;二则便是,从林靖来看,孔谢两家再如何争,眼下这时候,手握重兵的是他们。凭孔谢二人谁负谁胜,说到底,以后仰仗的,依旧是他们的兵马。
所以,林靖才不管他们要如何争,只管大大方方的随徒小三往闽州征争去了。
至于泉州城如何,林靖只留下心腹在城中,看一看这场两衙相争罢了。
要林靖说,泉州城都这样了,还有何可争之处?只是,或者对于孔谢二人而言,有些事,也是不得不为,不得不做罢了。
林靖与徒小三带着孔巡抚的手令去往闽州城,按理,这去往外地征争,倒也是常有的事。当地兵不好征,自然要往外地征兵。如徒小三在海盐时,海盐亦是多战之地,青壮有限,后来,徒小三还在杭城招募了不少青壮。所以,当泉州征兵不顺时,徒小三立刻想到了如今的闽地第一繁华州府——闽州府。
结果,真是头一遭碰了壁。
闽州府对于徒小三募兵一事,极是冷淡。当然,也没有阻止徒小三征兵便是,但是,府衙没有半点配合,林靖还给闽州府衙送了不少礼物,结果,这位闽知府,连带各县乡都没知会一声泉州将军来闽州征兵之事,简直是把林靖气个好歹。尤其林靖本就颇有气性,眼下已是大不悦,马三郎史四郎还一个劲儿的着急,“这可咋办,倘没有府城这里往县乡派发文书,下头就无人知晓咱们募兵一事。光靠府城募兵,怕是募不来七千人。”
林靖冷笑,“没有臭鸡蛋,还做不了槽子糕啦!”先发作了一回闽州知府,又说马史二人,“你俩也跟我这许久,个顶个的长个大脑袋,脑袋不小,我看就是个摆设。”
马史二人原出身盐城乡绅之家,死活就要跟着徒小三打仗,如今在林靖这里打个下手。他俩早叫林靖收拾服了,见林靖讽刺他二人,俩人也没觉着啥。实在是,太要脸皮啥的,简直在林靖身边混不下去啊。他俩能混到现在,早已不知脸皮为何物。二人道,“我俩脑子本就不如秀才哥好使,李大哥你就想个法子,可别耽搁了咱们的正事啊。”这二人以往很有些游侠儿的性子,当初死活要入伍,还曾拿砖头袭击过徒小三。不过,见林靖连闽州知府都奚落了一句,他俩到底还没狂到敢说知府的不是。再者,正事要紧。在智慧上,二人还是很服气林靖的。原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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