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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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的性子,以往只觉着读书人都是书呆,直待到了林靖手底下,二人方觉着,说不得这念书的秀才,脑袋里就是主意多啊。

林靖瞥二人一眼,略一思量,招他俩上前面授机宜。

林靖让他二人立刻寻处书斋,印了上万份的招兵告示,除了闽州府大肆宣传募兵外,还雇人往各县乡村里派发。这事,林靖用的是府、县、乡里的吏员,根本没用当官儿的,哪个县哪个乡哪个村能招募到合格的兵卒,按人头,给这些吏员润手钱。林靖又教了他们一套募兵的说辞,每月多少饷银,什么日子发饷,而且是一文钱都不会少的饷银。只要募得上,每人还有五两银子的安家银,这银子,就是给兵卒家里的。同时,林靖还大肆宣扬了徒小三在海盐的战绩,那抗倭,当真是屡战屡胜,还有多少人因作战勇猛得了官儿,得以光耀门楣,从此走上了人生颠峰云云,总之是,马史二人着林靖教的再润色一二,与那些跑腿的吏员说的,这些个吏员都有些心痒,想着若不是他们身上大小有个差使,还真不如跟着这位林将军当兵哪。

当然,这也只是想一想,如今倭患不断,况泉州府这一年,当真是没少遭秧,多少人家便因着倭匪,就此家破人亡啊。

不过,当兵也是一条出人头地的路子,况徒小三在浙地抗倭之战中的确是极有名声的。若有人不信,林靖还将以前保存下来的,朝廷夸奖徒小三的邸报,还有朝廷颁战功的圣旨拿出来给大家瞧。如此一瞧,大家便都信了,这位林将军果然是相极有能为的将领啊。

一时间,甭看闽州府对徒小三不大热络,但,林靖所用的这些个吏员,看徒小三的眼光纷纷带上了一丝敬重。江南为倭匪祸害久矣,还有位老吏员道,“只得将领皆如林将军,何愁咱们江南倭匪不平!”

“是啊是啊。”马史二人特会找同理心,他肃容正色道,“想我马某(史某),家里也有良田百顷,吃穿不愁,便是因家乡为倭匪所劫,我二人便此入伍,好为家乡父老报仇!还有我们军中李秀才(林靖),那也是秀才功名,便因家中父母兄弟皆亡于倭匪之手。秀才公就此弃文习武,不逐倭匪,誓不为人。人家一书生,都有此血性,咱们闽地,大好男儿无数,与其留在家等着太平,不若拿起刀枪,用咱们的双手挣出一片太平天地来!”

马史二人颇有口才,顿时又把人鼓舞的心头一热。

主要也是,江南真的是被倭匪祸害的太久了。如江南本土人,纵是运道好,自家无虞,可谁家还没几门子亲戚,难保亲戚就叫倭匪祸害过。故而,提起倭匪,那简直是人人痛恨。

有林靖指挥着马史二人做募兵宣传那简直是,纵闽州知府冷待徒小三一行,过来募兵的仍是大有人在。

徒小三也没客气,在闽州府便募了五千人马。徒小三原是想募七千人,只是,泉州城孔巡府来函,说是有消息说倭匪又要上岸,让徒小三早些回泉州城。

徒小三与林靖商量着,也只有先回泉州了。徒小三道,“闽州知府纵是待咱们不冷不热,眼下咱们也招募到不少兵马,这就要回泉州,走前还是要跟知府大人说一声的。”

林靖道,“你去,我才不稀罕见这等心胸狭隘的小人。”

徒小三想了想这闽州知府,也的确称得上心胸狭隘了。徒小三也不勉强林靖,他便带着亲卫过去同闽州知府辞行,闽州知府正因晓得徒小三在他这里征了五千青壮,心下很有些郁闷,尤其听闻徒小三还特挑剔,要的都是十六岁往上,四十岁往下的,皆年富力强的青壮,都给他要走了。再加上朝廷对于家中丁口有为兵的百姓,是有税赋上照顾的,故而,虑及此处,闽州知府越发气闷,见着徒小三忍不住道,“林将军此番,令我闽州减了五千户的徭役赋税啊。”

徒小三笑道,“也就大人的度量,允我在此募兵罢了,换别个人,哪里舍得。”

闽州知府给他这话一奉承,倒是不好再说什么酸话了。闽州知府一笑,“我晓得,这是巡抚大人的意思。只要人得用,将军能多剿倭匪,便是募再多的兵卒,本官也是愿意的。”闽州知府的品阶,说来比徒小三还低上半品,只是,自来文官清贵,且这又是在闽州地盘上,闽州知府略有拿大,徒小三也便作视而不见了。

徒小三道,“我只恨不能生啖倭匪之肉。”

说来倭匪,闽州知府也跟着恨了一回。二人叙些闲章,徒小三便说了回泉州城的事。闽州知府道,“林将军不是原预备征兵七千么,如今这才五千人,就要回泉州城了么?”

徒小三有些意外孔巡抚那信函中的倭匪上岸之事,难不成竟没有与闽州知府说上一说,徒小三便道,“这人手也不少了,况泉州先时两受倭匪劫掠,如今出来一个多月了,我还有些不放心城中之事。况,兵在精不在多,如今已是不少,剩下的慢慢再说。”

闽州知府见徒小三隐晦提了“不放心城中之事”,他这人虽有些小心眼儿,为人却是一等一的机伶,已知徒小三话间之意。闽州知府便状似随意道,“前一回倭匪上岸是八月间的事,八月正中秋,百姓们日子再不好过,家里也会备些东西。商贾们也会在那会儿买卖货物,如今这眼瞅就年了,倭匪们一样得过年,是该小心些。”

徒小三点头,认为闽州知府这话在理。

闽州知府原要设宴相送,徒小三却是婉拒了宴会,言说待何时抗倭有功,再过来打扰。

徒小三回头把闽州和府的话与林靖说了,徒小三道,“巡抚大人既未与闽州知府明言倭匪之事,我便也不好直接提起,我还真是有些担心倭匪会再次上岸,便委婉的与知府大人提了提。我瞧着,知府大人似是听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们在闽地,对于闽地倭匪上岸之事,自然是比咱们更明白的。”林靖道,“此番咱们回泉州,一路上要小心了。”

“倭匪不至于来的这么快。”

“倭莫有什么可怕的,比倭匪可怕百倍的,是闽地官场。”林靖看向徒小三,“可不是所有人都欢迎咱们过来闽地剿匪的。”

徒小三的脸上也不禁多了几分郑重。

要说徒小三,不算没运道了。

他一介寒门小子,还犯下了杀人罪过,结果,竟能在官场上混迹多年,而且,越发有些模样。只是,倘不是混迹官场,徒小三怕也没有这诸多机会体会到官场种种不能诉诸于外的黑暗与龌龊。

不过,再险,怕也险不过当年在江南走投无路,直接陷入野人岭的绝望了。

徒小三有幸在自闽州回泉州的路上向闽地官场展示了他浙地第一抗倭名将的风范。徒小三以一千精锐卫队,五千新兵,全歼两千倭匪。徒小三没留一个活口,直接命人砍了脑袋,带着两千颗血淋淋的人头回到了泉州城。

待徒小三一行到泉州城,还没能直接进城,无他,这回倭匪又来了。泉州城门紧闭,城墙上皆是护城兵卒,城外是叫嚣着攻城的倭匪。显然倭匪攻城不大顺遂,如今徒小三一行到来,直接便将城下的倭匪屠戮怠尽。徒小三麾下之兵那等杀气腾腾的气势,饶是在城墙上的孔巡抚也看得心惊肉跳,谢知府却是拊掌大赞,“林将军真乃我江南虎将!”

赞过徒小三,谢知府对孔巡抚拱手道,“大人,着下官去迎一迎林将军!”

孔巡抚见徒小三把城外的倭匪杀完了,心下定一定神,笑道,“咱们一道去迎接林将军凯旋!”率先一步往城墙下走去,尽管今仍是血腥气扑鼻,孔巡抚却是半点不嫌了。无他,此番泉州城杀得来犯倭匪大胜,他这位新任的闽地巡抚,总算是在这闽地牢牢的站住了脚!扎下了根!

谢知府看孔巡抚如今急促模样,心下一哂,面上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也随在孔巡抚身后,出城迎接徒小三一行!

作者有话要说:ps:躺在床上睡觉,总觉着还有件事没做,一想,哈哈,还没更新~~~~~感觉养成习惯啦~~~~

☆、第235章

不论孔巡抚与谢知府二人之间多少嫌隙,但,此时此刻,他二人看到徒小三时,感情却是出乎一致的统一——那就是,林将军回来的太及时啦!

二人悬在城墙顶的那颗心,总算是随着徒小三将围城倭匪清剿干净而彻底的放到了肚子里。

实在是,做地方官,失土是重罪,如泉州城,今年真是铁打的泉州城,流水的官儿。而且,官员替换甭提多快了,就这短短的一年,巡抚换了两任,知府换了三任,无他,前两任知府都是被倭匪杀死的。倒不是不能弃城逃跑,如前任巡抚,就是一见倭匪来,吓破了胆子,自己个儿带着人先逃了,然后,这位巡抚倒是逃过了倭匪的长刀,待朝廷知晓此事,又给他脖子上补了一刀。以为自己逃出来就没事了?失土便是死罪。故而,新上任的孔谢二人,纵是有泉州城政务之争,但,面对倭匪围城,二人也早做好了,宁可战死,绝不弃城的准备。

今见徒小三率大军前来,无异于看到救星一般。

只是,二人迎徒小三的心颇是焦切,城门却是一时半会儿的打不开。

开城门就开了半个时辰,徒小三先不晓是何缘故,待城门开了,徒小三方晓得,原来为了守城,城中用沙土堆满门洞,以防倭匪破城门而入。这也是孔巡抚誓死守成的决心了,徒小三下马与孔巡抚见礼。孔巡抚一把将徒小三扶住,笑道,“甲胄在身,不必多礼。亏得你回来的及时,不然再耽搁上几日,我这心里也没底啊。”

徒小三道,“接到大人书信,下官立刻起程,晓行夜宿,没想到,倭匪还是先一步到了咱们泉州城。”

谢知府笑道,“回来就好。”

多嘴的东西!孔巡抚心下骂谢知府一句,挽着徒小三的手,对徒小三身上的血腥之气视若无睹,且没有半点嫌弃,笑道,“来,咱们城中叙话。”

谢知府的眼睛注意到徒小三麾下将士多有鞍马上带人头的,先是吓一跳,主要是,文人习惯政治倾轧,对于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当真是不大擅长,更不大熟悉。不过,谢知府到底心理素质不同,谢知府不禁问,“林将军在路上也遇到了倭匪?”

徒小三道,“约有两千余人,悉已斩杀,带了他们的头颅过来,待统计后,将士们也好议功。”

孔巡抚脸色微肃,“好快的脚程。”又道,“不晓得其他地方如何了?”他是一地巡抚,立命手下文书给其他州县去函,令闽地上下,小心倭匪。

不过,徒小三此番大胜而归不说,又解泉州围困,孔巡抚极是喜悦,在巡抚衙门说了几句话,便让徒小三先去休息洗漱,他这里亲设酒水给徒小三接风洗尘!另一方面,也让人去收拾一下城外的倭匪尸身,该烧的烧该埋的埋,不然,悉数陈尸城外,怕要引发疫病的。徒小三身上满是刚打过仗的尘土血腥,也不与孔巡抚客气,一拱手道,“那下官先去换衣裳,一会儿再来同巡抚大人请安,回禀路上战况。”

“去去。”孔巡抚瞧徒小三甭提多顺眼了,待把谢和府等人也打发了下去,孔巡抚方与儿子道,“这位林将军,当真不愧江南名将啊!”

孔繁御亦道,“那些倭匪,先时瞧他们在城下颇是张狂,在林将军马蹄之下,竟犹如散沙。”

孔巡抚感慨道,“倘闽地兵皆如林将军麾下兵卒一般,何愁倭匪不靖?”

孔繁御见父亲脸上一抹深深的憔悴,想到这几日守城之战,父亲何尝有过一日安枕,劝道,“章总督将林将军调到咱们泉州,可见章总督亦是一门心思的要剿净倭匪。今城有良将,兵卒可用,泉州城危局已解,父亲也略休息一二。”

孔巡抚道,“不成啊,城内要安抚,城外的倭匪尸身也要清理。”

孔繁御道,“这些个琐事父亲便交给儿子。儿子倘有哪里不明,请教杨先生是一样的。再者,晚上不是还要请林将军饮酒,父亲略养一养神也是好的。”

有儿子这么劝着,何况,孔巡抚把这个儿子带了来,原就因孔繁御乃孔巡抚膝下第一能干的儿子。见儿子这般说,孔巡抚便应了。孔繁御亲自把父亲送到卧房,服侍着父亲歇下,方出去主持泉州城庶务。

孔繁御做事一向细致,不过,没想到,知府衙门也派了人帮忙。好在,谢知府一向圆滑,虽有与孔巡抚争权之举,到底知道退一射之地,凡事还是以巡抚衙门为先的。

谢知府也累的不轻,泉州城屡遭兵事,他们这又是刚刚赴任,倘泉州城有个好歹,凭他智计万千,也唯有殉城一途了。

如今,大家都平安了,谢知府回府衙忍不住沉沉了叹了口气。谢姑娘端出燕窝来,一面服侍父亲用了,一面道,“我听闻,林将军全歼倭匪,现下城中也太平了,父亲先把心放回肚子里。”

谢知府吃着燕窝羹,道,“是啊,是能把心放肚子里去了。”

谢姑娘忍不住好奇问,“父亲,我听闻,林将军回来也不过个把时辰,便将倭匪杀死了。那位林将军,可当真勇武啊!”

“那是自然。”谢知府道,“两年前他不过是捐了个五品千户,如今已是从三品,论官阶,比为父还要高上半品,这般迅速升迁,便是因其功勋卓著。”

谢姑娘不禁道,“父亲,这位林将军是姓林的,他是林家人吗?”

“你想哪儿去了?姓林便要是林家人哪。”谢知府笑道,“这位林将军虽是姓林,却是与承恩公府没有半点关系。他就是江南人,原住海边渔村,因他出去贩货,不在村里。结果,村里遭了倭匪,一家子都死完了。”

谢姑娘听闻林将军身世这般可怜,不由道,“倭匪当真可恶!”

谢知府笑笑,未再多言,吃过燕窝羹也便去歇了,让闺女下午叫醒他,去参加巡抚府的酒宴。

一场战事,徒小三立刻升级为泉州城第一红人!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236章

徒小三这个眼泉州城最大的红人即使回到军营也没有休息,当下叫过心腹燕大郎问泉州城的情况。

燕大郎道,“倭匪是前天过来的,属下瞧着,约有四五千人,当时咱们城中守兵两千,好在兵械都是新的,守城的器械也都是新置办的。经过几次攻城无效,倭匪昨日便退了好几拨,他们退走时路线不一样,属下想,若不是分道去打劫别个地方,就应不是一伙人。留下来的约有千把人,原本,昨儿见他们走了那些人,属下想带兄弟们出城厮杀一场。巡抚大人为保慎重,没让我们出城,将军就回城了。”说到这个,燕大郎的遗憾简直是溢于言表。因他爹与秀才叔(林靖)有交情,把他托给了秀才叔,燕大郎为人做事都很争气,完全没有辜负他爹的期望,因在海盐跟着抗倭,眼下也是六品的衔,徒小三这回,就是留下他守城的。当初他要带人出城剿匪,孔巡抚胆子小,宁可兵卒在城上守城,不让燕大郎等出城,这回的战功,他们必是末流了。无他,战场上论战场,都是论杀敌数目的。

燕大郎想着,不禁又扼腕了一回。燕大郎没忘道,“这回守城,虽则穆姑娘手下人不多,也着实帮了不少忙。”

徒小三点点头,以示晓得了,转而问起燕大郎城中的情况。燕大郎道,“眼下巡抚衙门与知府衙门还有些胶着,眼下便是秋收粮税,属下听闻,为着这秋粮税放到哪个仓,两个衙门都争了一回。”

“这有什么可争的?”

燕大郎也觉好笑,只是,他不过六品,不好笑一地巡抚、知府,他便将听到的如实回禀了,“知府大人该是正管咱们泉州府,巡抚大人却是管着整个闽地。知府大人说,别个州府的事不当他管,但泉州府的事,是他的职责范围,不容他人置喙。巡抚大人说,既是闽地政务都要经他这里,除非泉州府不属闽地,不然,泉州府的事务自然也要经巡抚衙门的。”

林靖问,“他们两衙门这么鸡飞狗跳的,没耽搁过咱们军中之事。”

“那倒没有。”燕大郎道,“就是咱们的军粮,这个月初,霍粮商打发人送了军粮来,巡抚大人那边打发人过来问过军粮价钱,别个也没有多说。”

基本上,也都是这些个鸡生鹅斗的事,徒小三耐着性子听燕大郎说了一回,便打发燕大郎歇着去了。待得巡抚衙门的晚宴,徒小三瞧着,倒看不出孔谢二人私下已是争红了眼的模样。毕竟,这俩人不论与徒小三说话还是吃酒时,都风度极佳。徒小三暗想,这些个当官儿的可真能装啊。他这么想时,殊不知徒小三这左右逢源的模样落到别人眼里,不知多少人私下暗道,这位林将军如此八面玲珑,怪道年纪轻轻便居如此显位啊!

总之,人人都是别人眼中的风景啊!

连林靖这个官职不显,居于末席的,都被孔谢二人的幕僚寻到跟前吃了几盏酒。

因此次大胜,孔巡抚自然是要大书特书为将士请功的,为着这请功之事,谢知府又与孔巡抚闹了回气,无他,最大的功劳自然是徒小三一行的,但,守城将士们一样有守城之功。要知道,守城的可不只是燕大郎、穆容等人,当初怕泉州城出事,孔巡抚把巡抚衙门的捕快、衙役都派出不说,连带着家将家丁,均悉数派出卫城。谢知府也是一样,倾其他有,把能指挥动的人手都搁到了城墙上,就是为了防御倭匪。

当初,倭匪在城下时,两位大人顾不得彼此嫌隙,一心抗倭。如今不同了,来犯倭匪已叫徒小三杀个干净,泉州城也平安了。于是,孔谢二人的关系也恢复到了当初。谢知府也不是叫家将去争首功,当然,他也明白,首功就是他想争也争不到,但,姓孔的也不能悉数抹了他知府衙门全都抹了?谢知府直接为手下人撕破了脸,咬牙道,“倘这事没个公道,我宁可拼了这张老脸,拼了这条老命,去京告御状!我们谢家,在朝中还是说得上话的!”

文人撕破脸,也是有几分血性的!

何况,谢家的不好惹,孔巡抚亦是深知。

孔巡抚是想压谢知府一头,也没想直接就与谢知府翻脸,只是,孔巡抚在给徒小三看这请功折子时,难免说了一句,“谢知府必要他的人排在第一个,老夫也是没法子。只是,若如此委屈林将军与将士们,不说老夫良心难安,若这般黑白不分,老夫宁可舍了这顶乌纱不要,也不能让这等折子!”

徒小三听孔巡抚这话都牙疼,难不成孔巡抚觉着就他自己个儿长了脑子不成?徒小三都不必深想,一听孔巡抚这话,便知孔巡抚是想借他做枪给谢知府好看。徒小三心说,我两不帮已是够意思了,难不成,叫他这从三品大将给孔巡抚当枪使?孔巡抚你这脸也忒大了。不过,徒小三也不想与孔巡抚闹僵,便道,“既如此,倒可请谢知府过来,咱们一并商议便是。”不待孔巡抚再挑拨什么,徒小三直接打发亲卫去请谢知府了。

谢知府来的很快,他过来后,孔巡抚也不能把他写的那折子藏起来,谢知府见那折子,脸都气青了,怒道,“巡抚大人焉何如此污我!”虽则脸上一幅深受污蔑□□的模样,谢知府却是很快将自己拟的一份请功单子拿出来,正色道,“我岂是能夺人战功的小人,巡抚大人是听哪个小人挑嗖,竟拟出这样的请赏单子?泉州城的百姓都知道,是林将军解了泉州之围,况林将军非但回援了泉州,途中犹有斩首两千的战绩。谁敢贪天之功占林将军战功,便是我谢某不共戴天的仇人!林将军的战功,我都打听清楚列出来了,请将军过目,看这数目可还准确?”

徒小三还当真拿起谢知府拟的战功单子认真看了一回,心下想,别说,怪道谢家能派一位知府来跟孔家的巡抚别苗头,这谢知府当真能耐人,这么快就把他麾下的战功单子打听到了。徒小三点头,“都对。”

谢知府露出放心模样,笑,“那我便放心了。”

谢知府继续道,“林将军自是首功,想来林将军如今也知晓当日泉州城之危,好几千倭匪围城,当时咱们城内守兵两千,还有穆姑娘手下壮士三百,巡抚衙门衙役捕块加起来有八百人,我这里则是五百人,另则,巡抚大人那里家丁家将两百,我这里一百八十人,这些人,也跟着守城了。这些人都出了力气,要如何请功呢?除了不幸遇难的壮士,我的意思是,挑着做战勇武的,也得写上几个,不让他们白忙一场才好,将军的意思呢?”

徒小三谦逊道,“还得听巡抚大人的吩咐。”

孔巡抚如今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瞧着谢知府与徒小三说的热络,还有谢知府那份军中的战功单子是怎么得来的?孔巡抚纵是心胸宽阔之人,也得想一想是不是军中故意流出去的了,何况,孔巡抚的心胸,还真说不上开阔。只是,眼下更不能将徒小三推入谢知府的阵营,孔巡抚便强缓了脸色,笑道,“谢知府的话,倒也有些道理。”

“如今,我这名单已是拟出来了。”谢知府道,“守城之功,自然要以军中为先,其次便是巡抚衙门与知府衙门,再者,穆姑娘一介女流,都能帮着卫城,她妇道人家不容易,她的功劳,谁要是想抢,谢某得说,身为男人,连个妇人都不如了。”只当没看到孔巡抚瞬间僵硬的脸,谢知府继续道,“再者,巡抚大人与我这里的家将家丁们,择出一二得力的,亦要给些赏赐才好。”

其实,虽则孔巡抚的脸跟个臭鸡蛋似的,可公允而言,叫徒小三说,也得说谢知府这单子比孔巡抚那个挑拨事非的要强的多。当然,孔巡抚之所以把单子列成那样,自有其政治目的所在。

只是,眼下,什么样的政治目的也不能在谢知府的这张战功单子上,也得暂时搁后了。因为,谢知府把他列的战功单子说过一遍后,与徒小三两个,都等着孔巡抚拿主意呢。

孔巡抚为官亦是大半辈子,此时此刻,此心此情,难以言喻。如果非要有个确切的表达,就如徒小三回军中后与林靖说的那一句,“巡抚大人当时,真是把牙磨的咯咯响啊。”

林靖却是半点儿不同情孔巡抚,林靖闲闲道,“自作聪明,手段不到家,磨牙有什么用。放着正道不走,专走歪门邪路,活该!”

只是,眼下孔巡抚除了丢一大脸外,却是不禁与儿子私下商议,“我听说,这林将军原是总督大人麾下第一得用之人,难不成,这消息有误?”

至于章总督,在京城的靠山就是他们衍圣加承恩公府的孔家啊!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237章

说真的,这种“章总督在京城的靠山是孔衍圣公府+孔承恩公府”的事,林靖徒小三还当真不知道。主要是,章总督并没有暗示“你二要人要跟孔巡抚一条心”啥的,这谁知道啊。再者说,章总督也是正经一方封疆大吏,天下总督之首,就算章总督与孔家亲近些,但说孔家是章总督的靠山什么的,这话也有些过头。

而关键是,徒林二人对此事是当真不知晓,然后,孔巡抚就在谢知府跟前丢了个大丑。丢个大丑不说,就他这丢丑的过程,一向厚道的徒小三都没什么好说的,何况素有些刻薄的林靖了。让林靖说,孔巡抚这完全就是智商不过关。就一个请功的事儿,你就正正经经的按正常程序来就是了,便是要踩一踩谢知府一系,把知府一系放最后也就是了。结果,孔巡抚非得抖机伶要把徒小三拉出来当个枪使,甭看徒小三念的书绝对没有孔巡抚这孔圣人家族出身、正经的二榜进士、积年老臣多,可徒小三的心眼儿,绝对比孔巡抚多。孔巡抚还要把徒小三当枪使,也就徒小三厚道,没有因孔巡抚犯蠢便与谢知府亲近。不然,就孔巡抚这种展现智商的一蠢,搁旁人真不好说。

徒林二人私下念叨了回蠢巡抚,也就撂开手了,毕竟新招来的兵卒就有五千人,再加上路上与倭匪对上损失的人手,也有四千多人要训练。练兵不是个轻省活计,故而,林靖徒小三都忙了起来。

孔巡抚却是脸面上很不好看,心下都寻思着,徒小三这到底是章总督的人还是谢家的人哪?

谢知府回府则是满面春风、神清气爽,与幕僚郑允说及此事,谢知府难得畅快一笑,道,“这林将军当真是个妙人,原我还担心他与这老孔头一道,看来,咱们都误会了林将军啊。”

郑允笑道,“这位林将军,倒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谢知府点头,“我就说嘛,他是崛起的势头这般猛,又这样的能征善战,应是极通兵法的。既通兵法,人就不能笨了。”说着又是一阵笑,想到孔巡抚吃得一老瘪,谢知府简直是身心舒泰。郑允笑,“既这般,这林将军,当拉拢还是要拉拢一二的。”

“老郑你这话有理。”谢知府寻思一二,道,“咱们可莫要如老孔头那般小家子气,行这样的末流手段。你先着人打听着些,看这林将军有何喜好,还有他手下的那个李秀才,老郑你不如多与这李秀才亲近,我瞧他举止颇有些不俗,且极得这林将军信任,林将军可是去哪里都要带着他的。再者,听方同知讲,咱们没来时,这泉州城的庶务,皆是这李秀才与方同知一共打点,这可不是个寻常秀才。”

郑允连忙应了。

于是,林靖时不时就收到郑允请吃酒请吃茶的帖子。

徒小三道,“这谢知府好快的手脚。”

“必是见孔巡抚自卖一大蠢,觉着有机可乘。”林靖命侍人回了郑允,应了这相邀。

徒小三皱眉,“咱们要倾向谢知府么?”他可不喜欢谢家,当初把关外军坑到野人岭的高凡与谢家便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林靖唇角微挑起个弧度,只是淡淡地,“就谢知府这四品官,也配咱们投靠,他也忒把自己当盘菜了。先把这泉州城的水搅浑再说。”不要说谢知府,便是孔巡抚,林靖也没打算投靠。这世道,有兵才是王,这泉州城,说到底还得是他们说了算。林靖与徒小三道,“趁这次大胜,我与老郑说一说往各县乡募兵之事。再者,咱们的银子,这回募兵也花了大半,还得弄一笔银子来。”

徒小三还想跟林靖同去,林靖撵他,“好生练你的兵,我们幕僚说话,你去杵着个甚。”

徒小三再三叮嘱,“喝茶还罢了,吃酒你就回来。”林靖的身份,不适宜多饮酒。

“知道了,真个啰嗦。”林靖拿着帖子便赴了郑允的约。

郑允四十几岁的模样,颇有些文士的闲散气质,一袭松江布洗的有些褪色的苍蓝色的布衫着身,颇有些飘逸。他人长的亦是不错,颌下三缕长须,温和且斯文。相对的,林靖则是一身劲装,天青的袍子中间系了根寸宽的玄色腰带,他面白无须,相貌自不必提,纵做了些改动也是极好的模样,一双眼睛仿若寒星。林靖进门先笑,“让郑先生久等了。”

郑允笑着起身相迎,“我也是刚到。林老弟坐。”又道,“新近得了些知府大人的好茶,这茶以往也不算稀罕,只是,近些年战事不断,南边儿断了进上,也就稀罕了。”郑允一面说着,身畔小童已是自一个外银内金的茶罐里取出茶,现烹起来。茶虽未入口,烹时已有一股幽雅芳香弥散开来,林靖不由道,“这茶的香气当真独特,闻着竟似兰香,莫不是用兰花醅出来的好茶?”

郑允笑道,“果然这茶稀罕,林老弟也猜错了。”小童将茶分好两盏,郑允先取一盏递给林靖,林靖双手接了,再嗅其香,仍要装出一幅没见识的惊讶样,“的确是兰香啊。”再看一眼,挑起长眉,“这茶色便寻常,只是这叶底倒是朱红,腹中反是黄亮,这茶我还真没见过。”

郑允哈哈大笑,“不怪老弟没见过,我也有几年没见着此茶了。”方为林靖释疑,“这是南面儿的名茶,凤凰单枞。”

林靖心说,我还不知道是凤凰单枞,他虽吃茶吃的不多,可自小到大,所见着无不是名茶中的名茶,这凤凰单枞多少年的贡茶了。林靖面儿上还要露出一幅大开眼界的模样,亏得他装得像,老道如郑允竟未相疑,林靖瞪着两只大眼睛道,“唉哟唉哟,原来这就是凤凰单枞啊,我虽是从未见过,以前可是听说过,说这茶一两金子一两茶哪。”

郑允心说,这李秀才好歹也是读书人,江南人果然风俗不同,读书人谈银钱,都说的这般光明正大。郑允笑,“一两金子一两茶,那也不过是进上后剩下的粗茶了,老弟尝尝这个,味儿必是不同的。”

林靖立刻饮了一口,连连夸赞好茶。郑允也吃了两口,觉着用这样的好茶招待林靖,不算慢怠了。二人便说些茶酒之事,林靖吃茶也只吃了两口,郑允还说呢,“老弟喜欢,多吃些亦无妨。你我俱是洒脱人,可切莫拘谨了。”

林靖道,“我倒是想吃,只是我这身子素来不大好,吃茶也不敢多吃。有这样的好茶,尝一尝味儿也就不亏了。”

郑允细打量起林靖,关心道,“看老弟是较同龄人要瘦削些,可是有弱疾,我们大人倒是认识几位京里的名医。”

林靖笑,“这也许多年了,平日里只要饮食上留些心,也无甚大碍。”

郑允便不再多提这个,二人论些茶酒,郑允就从身体健康说起,“我看老弟你每日不得闲,又是林将军的左膀右臂,可是得保重身体啊。”

“我好在是做文职的。”

“做文职也不能轻忽,不说别个,就你随林将军回泉州城的一路,还遇到了倭匪,林将军盖世英雄,自无可担心处,如老弟你文弱书生,岂不令家里牵挂。”郑允话间颇是真挚。

林靖笑,“我无家无业,家业早叫倭匪都祸害了,我方从了军。只恨我身子骨弱,不能习武,不然,定要上阵杀敌,以报父母之仇的。”

郑允还真没料到林靖是这般的天煞孤星,竟然父母皆无。主要是,徒小三的情况好调查,林靖这等无品的文职,以往郑允还真同留意过。听林靖这么一说,郑允想,他这话当真说的不对路,见林靖笑中带着些许伤感并些许愤恨,郑允连忙道,“老弟放心,如今有林将军,还怕倭匪不能靖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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