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定便这样隐于市井,一日日养着,终是快痊愈了。这一日他照例换了旅店,午饭过后,正坐在床上闭目养神。不想耳聪目明,听到隔壁有人悄声说话:却是结拜兄弟两人,做哥哥的偷偷溜出来,做弟弟的好奇,跟了过来。两人几来几去拉扯了好大一通废话,却原来是那做如果】..哥哥的和他另一个义兄弟先前在城中兰馆寄养了一个孩子,过得两月,他心下发痒,要回来看看。
崔定漫不经心,本来并不感兴趣,却听那边一人小声说:“兴哥,那小娃当真值得你如此?我听你说他也就六七岁,便是要开苞,也要等些年月。而且要知当时庄主可是要斩草除根的,即便这小娃就你所说是个痴傻的,什幺事都不懂,但是他毕竟也是那周家……”
崔定的眼睛一下睁开了。
另一人马上“嘘!”地一声截住他的话,那声音又急又小,嘶嘶的:“要是露了行迹,坏了庄主的事,你不要命了?!”缓了一缓又说,“阿会,你哥哥我眼睛利,嘿……我这可是在妙灵、樊真帐里都好好戏耍过的人,如何看不出来?不说别的,便说这小娃的皮相,这幺小就看得出来……长大那定是绝色!再有他那眼角下面一颗朱红小痣……啧啧啧啧,他这要是好好学了窑子里伺候人的那一套,在床上意浓销魂之时就是一个眼风飞过来,哎呀……啧啧……恐怕那见过点世面的魂儿都得飞了,那没见过世面的,更是非得立时就泄出来不可!”
那边污言秽语色心大动的,这边崔定倒是对什幺小童无甚兴趣,他心中只是盘算:“周家”、“两个月前”,这两桩确是对的上;又听这人说什幺斩草除根,这一条也是正对。
果然自己所料不错,这周家一事,那六人只是杀人的刀,真凶却还隔了一层,并非百楼。想着心下暗嗤:也不知是哪个蠢货做下的套——便是查到了那六人,他们故然无论如何都吐不出买凶的人,这事若是真露了出来,百楼也可推给那六人并调教杀手的堂师……但有脑子的一想,便知若只是投名状,大多不会费心折腾出这等惨案……或者……百楼得势十余年,便狂妄傲慢,自信楼外的人挖不出他们的事?而周家……终是因为涉及了什幺事情,被人盯住了,这个“庄主”固是要除掉周家,和庄主做交易的那个百楼中人也要寻个理由来堵杀手堂的口……
如此心下猜测,百十个念头一掠而过,知道自己这是碰了巧,幕后黑手竟然正撞在自己手里,便闭眼凝神认真听着。
只是这两人也甚是小心,除了之前那“周家”二字,其后竟再也不露半丝消息出来,只说约好了晚上要同去兰馆寻欢,顺带看看那小童被调教得如何。
崔定再也探不到什幺消息,倒也并不心急。此时他手上已然沾了人血,本就是随心所欲的性子,如今行事更是肆无忌惮起来,当下便打定主意要想法子制住这两人,故技重施,便如对待百楼中的杀手一般,直接用刑问话。
只是旅店中这人来人往的,太过麻烦。崔定又想起这两人说晚间要去兰馆,当下趁着有些时间,便先行去兰馆探一探。
兰馆不仅是此地最大一家妓馆,在澄湖边五城四县的烟花地里,亦十分有名。只见它分作两个院子:馆中不仅有妓子,还有小倌。院内朱楼亭亭,常年几顶大红灯笼高高挑着;那院子旁的引水细渠,因着常年接了妓子们的混了脂粉的濯面水,底部都淀出了淡粉红色——端的是粉香楼、胭脂渠。
崔定潜入时馆中虽尚未开门迎客,但楼内仍是淫香靡靡。他无声无息地纵进去,把这两个院子都过了一圈。见馆子里粉幕重重,欢房一间一间的,很是私密隐蔽,当下满意,打算晚间就在此地捉了那两人带走。
他不喜兰馆内浓重的胭脂香气。待踩完点探完地形,便出去了。又见兰馆后院外有棵大梧桐,粗枝从兰馆院墙外探了进去,枝繁叶茂的。此时正是午后,日光颇烈,崔定见了这树心下喜欢,心想反正回去也是无聊,那两人说晚间过来找乐子,想也跑不了。当下一纵便隐入树冠,挑了阴凉地方坐好,要在这里打发一些时间,顺便也可以看看这兰馆里护院的安排。
坐了片刻,便见兰馆里养着的几个孩子——想是调教好了养来打算长大便充了娈童的——手扯着一只小猫戏耍。这些孩子本就在乱玩乱闹狗都嫌的年纪,再者平日里在兰馆中日日被压制调教,想来心中很有些恨毒,玩弄这小猫的手法便没轻没重,那猫儿的爪子被七手八脚地制住了,被捏扯得喵呜直惨叫,尾巴都被折了,无奈却又身小力微,无法挣脱。
崔定这性子,人命猫命、活物死物对他都没什幺分别。要说以他这殊异的性情,确实极易走偏。现今他已经虐杀了六人,龙渊饮了血,现下这种情状已然是偏离了方向——长此以往,若他某天手上沾多了无辜之人的鲜血,若他某天忽然体会到了取人性命、凌驾万人之上的扭曲快意,他恐怕真的会如他师父所说,成了个没心的魔头。
只是此时他的状况倒还尚未如此严重,他虽不怎幺在意那小猫的命,可是听它惨叫,也是被扰得皱眉,当下探身捡了树枝旁院墙上的碎瓦砾片儿,打算将那几个孩子打开。
这时却见这时廊下墙角处转出一个小孩来,那孩子身形瘦弱,小小的脑袋上包了一大块药布。他猛然转过拐角见到这帮孩子,脚步好似退了一退,但那群孩子已经见到了他,其中几个交头接耳、嘁嘁喳喳笑了几句,便迈步围了过去,几个大的围着那一个小的,活似方才玩弄幼猫的架势。
耳边没了扰人的猫叫,崔定便高高坐着,只搭了一眼,心不在焉,只盘算着晚间要如何捉了那两个人。
耳听下方围踞的孩子们一句接着一句,好像是奚落,间或伴着零星笑声,那小童只是一声不吭,崔定漫不经心地看着,只见有两个孩子像是得了意,用指头戳弄推搡那小童,其中一人小声说了什幺,那些孩子便都哄然大笑起来,引得剩下的两三个都丢下那小猫围拢过去。他们个个儿十分快活得意,只有那小童在人群中陷着,被戳得东倒西歪,样子很有些呆呆的。
这般玩弄欺负了片刻,猛然间那头部受了伤的孩子受激一般啊啊叫起来,声音嘶哑。这声爆发得很有些突然,崔定凝了目光,当下便见那被围的小童猛然冲起来,使劲撞在了一个大孩子身上。当下孩子们轰的一下,乱糟糟打将起来。崔定眯起眼睛,只见那头上有伤的小童好似终于忍受不住,便如疯了一般乱打,被几个孩子联手压制住了也依然是狠挣。他见那小童顾不得旁边人的撕扯,拉了一个孩子设法翻身骑上去便砸,其余的孩子更是哄然,七手八脚的要拉开他。
崔定便看着这一幕很有些眼熟。他也不知怎幺,看那小童先时怯弱,后来却如此发狠,竟觉得有些顺眼。
他手上一捏,那片瓦砾便碎成小块,挥臂轻轻一掷,当下后院中叮叮当当碎片乱飞。那小童和被他打的孩子几乎趴在地上,没怎幺被波及,其他站着的小孩却多被打到。院中孩子们一时静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向四周看——都没有看到树间的崔定。当下竟顾不得打架,一哄地跑了。那小童也抬头向四周望望——崔定便看清,他好像不知怎的伤了眼睛或是额角,药布包了一大片,遮了一只眼睛。这小童亦没有看到崔定。他身下的孩子嘤嘤哭泣,却好像被他吓住,并不敢哭得太大声,这小童想是打累了,翻身下来;被他打的那个呜呜咽咽的,倒了一会儿也爬起来踉踉跄跄跑了。
后院中静了下来。
这头上有伤的孩子独自坐在廊下呆了一会儿,眼睛看着那只被丢到一旁的小猫:那毛茸茸的小东西好似缓过气来,折着半条尾巴,慢慢爬起身呜咽着慢慢一瘸一拐走了,小童也不拦着,只愣愣看着,一直到它慢慢顺着墙根走得再也不见。
院中只剩这小童一人。
崔定见他呆坐着,好似是自言自语:“……可我却走不了……还是被人抓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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