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那年,我被我的父亲带去一个朋友家里做客,客厅里很多大人,于是,我便跑到楼上找个安静的地方背我明天要默诵的课文。当时房间很多,走廊很长,我对这儿是陌生的,于是迷路了。走了很久,我几乎以为走不出去了,就在那时,就在靠近阳台的地方,我看见了一个少年。那个少年高挑瘦削,明媚,有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笑起来坏坏的,皮肤很白,嘴唇很红。
他正在吸烟,袅娜的烟雾中,我看见他精致的面容,左耳上有一颗宝石蓝的耳钉。他的肩上靠着一个模样娇美的女孩,那个女孩脸很红,却鼓起勇气,咬着他的耳垂拉长一点,双手也开始抚上他的胸口。他本来皱起了眉头,却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突然勾起了罂粟般的薄唇,低下头去吻女孩的侧脸。
他很重的吻那个女孩,动作纯熟,他甚至伸出舌尖一点点勾勒女孩修长的脖颈。那时,我还不知道什么是j□j,只觉得这个动作经由他做来,很好看,是的,很好看,有一种佛陀坠世的美感和亚当夏娃被诱惑的恶毒。
他倚靠在钢琴上,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琴键上敲出一串流畅的音符,然后,他对我勾勾手指,我有些害怕,脚步却毫无迟疑,他一把推开那个面红耳赤软倒在他肩膀上的女孩,对我微微一笑,倾国倾城。
“你会不会告诉别人?譬如说大人,你的父亲,或者我的父亲。”
我张开嘴巴,没说话,随后摇了摇头。
他快活的笑起来:“没事,你可以告诉他们。”
她身边的女孩轻呼一声,惊慌失措的看着他,道:“你在做什么,程烨?你疯了。”
他的脸上满是不耐烦,突然扭脸狠狠地盯了她一眼。那个女孩被他凌厉尖锐的眸光一惊,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
他却转过脸来,对我笑,温柔皎洁:“你应该大声哭出来,应该告诉他们,把他们全叫上来才好。”
那个女孩脸色发青,看了一眼他,看了一眼我,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接着恨了一声就踩着高跟鞋跑开了。
我看着他,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不。”
他皱起眉头,对我有些不耐烦。
我那时候多倔强啊,使劲地摇头,嘴里一直说着“不”。
他顿时就火了,用手指把烟一下子就掐灭了,我几乎闻见皮肉烧焦的气味。他转了半圈,然后一巴掌拍在钢琴上,发出巨大的轰鸣,我吓了一大跳,牙齿咬到了舌尖,差点就哭了出来。却也只是泪水打了个转,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那是黄昏时候,晚霞弥留之际,我看见了一双暴怒而深沉的眼,一张嚣张而压抑的脸,他的眼睛看着我身后深处,薄红的唇抿得死紧,有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我迅速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趾头。
我闻见了铁锈的味道,我知道,那是血,对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尤其是一个经常流鼻血的孩子来说,那是熟悉而疼痛的。但是我不敢抬头看他,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脚都麻木了,脖子也酸的不行,父亲和仆人也在到处喊我,我只得离开,这时,我才发现,他早已不在,原本光滑洁白的钢琴上有不规则的暗色斑块,我走过去,摸了一下。
空荡荡的房间,黑暗而狰狞,只有我一个人,巨大的窗帘被风吹得乌拉拉的响,像是巫婆的笑声。我顿时害怕得脚步发颤,我喊了起来,声音发抖,抱着钢琴,大声喊:“爸爸,我在这儿,爸爸。。。。。。”
父亲和仆人赶上来,抱起我,我趴在父亲的肩上,就在回廊转角的那一刻,风掀起白色的窗帘,借着细微的天光,我看见了少年优美而忧伤的脖颈,他穿着白色的毛衣,靠着墙壁坐在地上,像一只骄傲而受伤的天鹅,他的眼角有光,明亮而忧伤。他的嘴角微微翘起,似是在微笑,又像是在嘲讽,骄傲而脆弱。
他在黑暗之中,是那么的孤独,是那么的倔强,又是那么的让人想要拥抱。
呵,我的少年。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是他母亲的忌日,而那个女孩,是他父亲的新宠,即将成为他的下一任继母。
四年之后,那个女孩,成为他的继母。而我,在我十一岁生日那天晚上,写下我的生日愿望:我想再见程烨一面。
那时,他即将保送中国最好的学府。
之后,我再没有见过他。但是,他的照片却一直在我脖子上的心型项链里躺着,岁月一轮一轮,我的思念日益茁壮,开出繁茂枝叶,爱慕如飞鸟,搏击长空,峥嵘寂阔,我期待他的回归。
主说,不要惊扰爱情,等它自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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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倥偬,见面也只是匆匆,他在人群中,永远都是璀璨夺目的,即使他是那么的安静,像谷雨春花,寒光美玉,那时,他还没有野心。他看起来不羁,实则深情,他想要的,不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爱情。那时,他正在追求他人生当中第一次的爱情,也是唯一一次的爱情。
我十六岁那年,参加他的生日晚宴。那天晚上的星空绚烂得如同发光的海洋,圆月如歌,俊美深情的王子在舞台中央,和他的公主舞出世界最美的风采,他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深情,他的眼里有跳跃的星光,让我感到悲伤。
掌声如战鼓,我看见硝烟四起,自己的亡灵高高飘起,胜利者不胜而归。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他单腿跪下,手心托着一枚璀璨的钻戒。他黑如子夜的眼眸深邃幽静,世界都在他身后,他的眼里只有他的公主,他仰望着他的公主,是那么的美,美得让人心碎。公主捂着唇,落下美丽的眼泪,却对他摇头,然后,众目睽睽之下带着雪白的王冠跑了出去。
我走向他,他却看不见我。
他站起来,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镇定自若的走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下巴微微扬起,漂亮得惊人。我在他的身后仰望他,眼角发疼。我看见他侧脸的阴影,他嘴角弯起的弧度,和初见时孤独的少年重合。
那时,我想抱抱他,可是,他从来都是将我当做一个见过面的陌生人,他的眼光总是凉薄的,他不喜欢我。
我跟在他身后,远远地躲着,怕被他察觉。
他还是笑着的,带点灿烂,带点嘲讽,只是手里的酒杯换了一个又一个,一直都没停下来。
公主从远处跑过来,梨花带雨,却还是那么美丽,甚至更美丽了,因为她哭起来,脆弱得像一块琉璃。她投入他的怀抱,向他解释:我不是不爱你,我很爱你,但是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我们真的不合适,我们结婚的话只会摧毁我们的爱情。就这样,不好么?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王子笑得邪气纵横,带着伤,带着毒,像是裹着刺的玫瑰,没有搂住她,声音如尖刀:我的臂弯里,只能容纳两个女人,一个是我的母亲,一个是我的妻子。我的母亲去了天国,我的妻子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至于要抱我的,从来也只有两种女人,一种是继母,一种是j□j。杨菲,你是哪一种?
公主没想到王子会这么恶毒,她扬起了手掌,却打不下去,因为王子已经在半空中握住了她的手。王子温柔地抚摸她海藻般的长发:你若跟了我,我保证你会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但是你抛弃我伤害我,我保证让你成为全世界最可怜的女人。爱我的又被我爱的,我可以把一颗心挖给她,玩我的又不遵守游戏规则的,那就不要怪我狠。
他说,常人都说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可是我却不是常人,我得不到的,我就把它踩在脚下,搞烂搞臭,让别人去捡我不要的。
公主被吓得面无血色,喃喃地叫他疯子。他笑起来,像个妖孽,轻轻吻了吻公主光洁的额头。
那时,他像个嗜血的魔鬼,恶毒而残忍,但是,我却为他心疼,我只想抱住他。
因为在公主被人解救之后,我便看见了他的泪水,他不知道他的泪水对我来说,就像是灭世的洪水,他是我的诺亚方舟,可是,他看不见我的挣扎。
他醉了,醉倒在垃圾桶边,我在他的面前,陪着他一起哭,他有多伤心,我只会比他更伤心。他一把抱住我,在我的怀里哭,可我不是他的公主。
我的王子,你可知道,你的悲伤,有人为你悲伤,而我的悲伤,却只能化为爱你的力量。
我把他藏在房间里,无人可以看得见他的狼狈,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那天晚上回家的时候,父亲问我:你是不是看上了程烨?
我的眼睛都哭肿了,只是一遍遍重复:他很好,很好很好。
父亲爱怜的看着我,没有说话,只是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父亲,其实也老了。
十七岁,我和程烨订婚。我在婚宴上等了他很久很久,可是他没来。我是那么的想他,一遍又一遍地想,想得我肝肠寸断却哭不出来,可是,我没有委屈。
我爱他,从不觉得委屈。
情伤是一味毒药,他迅速蜕变,他不再是那个妖冶孤独的少年,不再是那个为爱所伤的王子,他谈笑风生,指点江山,举手投足,淡定从容,却又寸寸透着狠辣,他的野心,世人皆知,他的锋芒,无人敢撄。
他说,梅绿开,恨我吧。
我却只会对他说:程烨,我不恨你,永远都不会恨你。
我永远不会告诉他,程烨,我爱你。
因为,他已经不相信爱情。
有女人曾对他屡屡眉目传情,他搂住女孩雪玉香肩,在那个女人耳边邪笑道:“想勾引我,至少也得是个名媛,再不济也得是个淑女。”
那个女人后来成为交际圈里的一朵丽花,他却笑:“什么名媛,不过是还未昭告于世却人尽皆知的名妓罢了,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名媛。”
他是那么的刻毒,我静静地站在一边,看他游刃有余,穿梭在繁华声色中,用悲怆的自嘲来回击曾经给予他刻骨铭心伤害的爱情。
少年的爱情,只有一次,而对于程烨这样偏执极端的人来说,一生,只有一次。
所以,他不再爱任何人,他开始站在爱情的对立面,戏弄爱情。
他不戏弄我,只是因为我是他的妻子,是他母亲曾经的模样。
他对我好上一点,我就能高兴很久。
日子是如此的苦淡,我需要安慰和鼓励,哪怕那些本不是他的原意。
每天起床,睁眼看见他,我会开心的想,这是我爱的人。
每天晚上,闭眼前看他,我会温柔的想,这是我的爱人。
每次看见他安静地坐在那儿,寂静地站在那儿,我都会翘起嘴角,忍不住想:这是我自七岁就看上的人。
每次我难过时,我就会想,只有我见过他流泪,我是唯一拥有他怀抱的人。
程烨,你知道我爱你,却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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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开眼睛时,外边已经是黑沉沉的夜。我扶着痛得快要撕裂开来的头颅,意识一片混沌。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身上已经换上了睡衣,先前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是记得和神谷在河边喝酒,然后,然后。。。
我的声音发颤:“程烨?”
没有人回答我,我又叫:“神谷?”
家里面没人。
我打着哈欠摇着身体要去开灯,在屋子的拐角处突然撞上一个温暖的身体。我吓得叫了出来,接着就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你走路能不能看着点,脑子里整天能不能想点事情?”
我抱歉地看着他衣服上大片的咖啡渍,急忙道:“对不起,有没有烫到?让我看看。”
“咖啡是冷的,我没事,你的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他一把挥开我要去擦拭的手:“先把你自己的手弄干净。”
我刚洗完手,一抬头就看见他站在我的后面,表情冰冷。我冷不丁的,被吓得又叫了一声。我顿时埋下头去,脖子都是烫的。
“我就这么让你害怕?”
“不是,我只是。。。”
“不必跟我解释,我没兴趣知道。你和谁在外面喝酒?”
我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嗫嚅道:“没有。。。就是。。。那个。。。一个朋友。”
他冷笑一声,眼眸黑沉沉的,在镜子里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了。
他连我的解释都不想听,或许,也是根本不在乎。
我知道他在生气,所以我走过去,站在他面前,试图和他好好解释。他正躺在沙发上看报纸,电视里主持人熟悉的声音飘了出来,新闻播报的正是他和本市另一家公司合作的消息,他歪着头,手里拿着报纸,目光没有焦距。
我其实很怕看他这样,太凉薄无情,仿佛世上没有什么事能打动他,让他放在心上。
有的时候,我都对自己感到惊讶,面对这么冷漠的目光,我还能一往如初的爱他,这不得不说是一段孽缘。
电视里开始播报另一条新闻,那是杨菲站在天宇集团新建的中国风别墅群前,巧笑嫣然,高贵美丽,她长长的裙摆拖过红墙绿瓦,她纤纤的手指画出青竹白云,她潺潺的黑发曳出奢华靡丽。最后,她走向殿堂的最高处,那儿,站着王者,她飞快地跑过去,场景迅速幻移,最先看见的是那人一双深渊般的眼,我在脑海里描摹过亿万次的眼,我的呼吸急促起来,杨菲的裙裾高高飞扬起来,像是一场浩浩汤汤的白雪,我冷得瑟瑟发抖,嘴唇抿得死紧。
“你到底打算在这儿站多久?”
我身子一颤,却没有动,眼睛还是看着电视,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站在那儿,符合世上的女人对男人的所有幻想,她的脸上露出迷人的笑,向着他飞奔过去。。。
越来越近,二十步。。。十五步。。。七步。。。五步。。。
我所有的心神都被他们吸引住了,我的头一阵晕眩,就在这时,我的心高高提起,我几乎不能呼吸。。。。。。
“咔。。。。。。”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我想,这是酒精的后遗症。
我提了一口气,转过身去,我想我的眼睛应该睁得很恐怖,因为我看见他从来镇定从容如冰山般完美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神色微微变了。
我下意识就去摸自己的眼角,眼睛周围都是干的,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想我的样子应该是狼狈不堪的,血丝满布的眼,苍白干燥的唇,蓬松散乱的头发,松松垮垮的睡裙,还有不用照镜子就知道是怎样苍白憔悴的脸,带着几分惊恐,肯定很难看吧。
我想,他是在故意折磨我,所以他不让我看,他明知道我对他的一切事情,都有着神经质般的强迫症。
我努力想笑,却还是做不出来,只得舔了舔唇,用干得发硬的嗓子挤出嘶哑的声音:“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朋友快要走了,我们挺聊得起来的,所以就一起喝了点酒。我知道你不喜欢女人喝醉酒,但是我应该没有发酒疯,也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以后,我不会再喝醉了。”
我拖着僵硬发软的腿,往卧室走去。
我向我的书房走去,有时我也会在那儿午睡。这个房间,他从来都不进来,我也不愿让他进来,在这一件事情上,他和我的默契简直像是一个奇迹。
我抱着枕头,将头埋进软枕里,就想起了敲门声。
我擦擦湿润的眼睛,然后清一清嗓子,对门外喊:“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外面顿时安静了,我重新把头埋进去。
“咚咚咚”外面的声音有些不耐烦,敲门声很有节奏,不知为何,我突然害怕起来。我怕他突然冲进来,掐死我,即使我知道,他绝对不会,因为只要他一句话,我可以为他舍生忘死,肝脑涂地。
我把枕头抱在怀里,犹豫了一会儿后又道:“程烨,我真的没事,你放心吧,我一会儿就出来。”
敲门声没有停,一直持续,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像是死神手中的断命铃,我紧紧抓住枕头,有些害怕道:“程烨,你不要这样,我害怕。”
“出来”他停下了,然后出声,他的声音有些压抑。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有事么?我想休息一会儿,等一下出去好么。”
门外没有想起任何声音,我正打算躺下,程烨冰冷的声音就杀了过来,他说:“快出来。”
“我不想出去。”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脾气当中固执和倔犟全都出来了。
“你出来,我进去,你自己选。”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要不你先离开,我马上就出来,好么?”
他的声音很是烦躁,压抑的凶狠:“你到底出不出来?”
我无奈,只得下床开门。
我刚开门,就被他的手拉过去,然后,我的门被他反锁,他把我紧紧地压在门上面,我疼得出声:“程烨,我错了。”
他不顾我的呼喊,高大的身体把我压在门上,我动弹不得。然后他开始咬我的耳朵和脖子,咬我的肩膀,他咬得是那么重那么深,我痛得几乎晕过去。
“你不是怕我么,出来干什么?”他撕扯我的衣服,在我身后问,喘息苦重。
我根本说不出话来,随着他的动作摇晃身体。
程烨的脾气有时候很奇怪,前一秒还像一块冰,下一秒便是一把火,他在外面有的时候很喜欢让自己看起来很随和很无害很温柔,然后笑着把别人推入水深火热之中,像个漂亮而恶毒的孩子。
他很危险,又寂寞又危险。
他是一个十分不安定的人,我却安定的不像话,所以,在我们家,经常可以见到这样一种情况,就是他在沙发上冷嘲热讽,我却无动于衷,甚至像听音乐会一样微笑安静地聆听,然后,我会说:“程烨,那很好。”
“程烨,你饿不饿?”
“程烨,你真的很出色。”
“程烨,我不恨你。”
“程烨,你做的并不过分。”
“程烨,你累不累?”
“程烨,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程烨,我帮你煮一杯咖啡好不好?”
“程烨。。。”
。。。。。。
主说: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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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神谷要走。
他对我打招呼:“嗨,开心的绿叶,今天我便要走了。”
“你要去哪儿?”
“哪儿有人,哪儿有阳光,我便去哪儿。”
说完,他便开始弹唱西城男孩的《seasonsinthesun》,他的脸在阳光下像一片云朵,岁月舒张,瑕疵都不见,只余悠远流长的清寂。
他唱完一曲,我往他的琴盒里放了几张,他没有看我,微微笑着。
因为秋游的时节到了,有些老师会带着孩子们到河边搞野餐聚会,甚至,一些高中生也会来凑热闹,今天,来了很多学生,很是热闹。
几个活泼开朗的中学女生被神谷的歌声吸引,跑到神谷面前来,结果大呼:“哇,你好帅,长得好像元彬,你是韩国人么?”
她们一咋呼,顿时就围过来一大帮人。
“哎,你一定是韩国人,对不对?你认识玄彬么,还有李准基?”
“不,我只认识福泽谕吉,李退溪,华盛顿,还有你们的主席。”
“啊,后两个我知道,前面两个我不知道。”
看着他们一愣一愣的,我笑出来,向他们解释:“是你们拿在手里没有用,给了别人才有用的东西。”
“成绩?”
“是钱。”
“切。”
“我给你这个月的零花钱,你能为我的一个同学唱一首歌么?今天是他的生日。”
老师开始喊学生打开自己带来的东西,准备就餐,学生们一下子就都散了,这时,一个个子不高,长得十分清秀的女孩子跑过来,向神谷问道。
神谷笑眯眯的,眼眸漆黑,“好啊,是男生还是女生。”
小姑娘顿时脸红了,低下头去,眼睛朝河边那棵柳树下的一个男孩子迅速瞟了一眼,然后做贼心虚般又望向方向相反的另一边,欲盖弥彰道:“那个。。。是个男孩子,不过只是非常好的朋友,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没有准备什么生日礼物,他也什么都不缺,但是我非常想送他一样东西,他帮过我,是个很好的人。”
那个男孩很阳光,身姿挺拔,眉目清晰,像是五月的风。
我在神谷之前开口:“你想自己选歌,还是我们帮你选。”
她的脸颊如朝霞,轻声道:“他很喜欢约翰列侬,要不你就唱《hey,judy》吧。”
“你呢,我们今天有优惠活动,选一首,送一首,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歌曲,我们送你。”
她清秀的鼻头上爬满了细密的汗珠,好像有些紧张,手指紧紧攥着自己黄色的连衣裙。她摇了摇头,然后把钱放到了琴盒里。
神谷开始唱起来,那个男孩朝这边看了一眼,他背脊弧线美好,靠在柳树上,安静而带点青涩的成熟,有种少年人特有的温柔和凉薄。少年似乎在笑,看得出来,是愉悦的。
我和着他的旋律,低低地唱开,身边围聚了越来越多的学生。
一曲终了,女孩子们激动的鼓起掌来,有些调皮的男孩子则吹起了口哨。
“再来一首”
“再来一首”
神谷今天似乎很高兴,他在学生们的鼓动之下唱了一首《lemontree》,我帮他打节拍,欢快而又微伤的调子十分容易调动气氛。
神谷又唱了一首《loveisblue》,这次,我跟他一起唱。
他的声音低回,我的声音跟上去,本来是相互独立的唱段,最后却成了二重唱。他很有技巧,我们搭配得十分默契。
周围的人发出一阵阵欢呼声,其中一个中学生样子的女孩道:“你们是夫妻吗?”
我笑着摇摇头。
她们立即起哄:“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我吓得立即辩解:“你们误会了,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
谁知神谷却笑得狡黠而轻佻,故作神秘道:“我正在追求这位小姐,但是这位小姐却不肯,除非我去为她完成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一件事情才行。”
“什么事情?”他们的好奇心立即被勾起来,全都瞪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他咳了一声,手指屈握成拳,放在唇边,像一个年轻而有故事的侦探,拉长了语调,扬眉道:“我。。。。。。”
他的眼睛扫了一圈,满意的看着学生们被太阳晒得和被秘密勾得十分生动焦急的脸,放下拳头,扬了扬下巴,然后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偏不告诉你们。”
“快点告诉我们嘛。。。。。。”女孩们不依,开始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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