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第四章 持家计许仙卖药 寻恩人素贞游湖（1 / 1）

话说钱塘县左二厢保和坊内有一对姐弟姓许，乃是东京移民之后，父母不幸因病早亡了。许家长女娇容，依着父母卜居此地时典下的一所房屋并祖传的眼药方儿过活。所幸弟弟许仙虽不过四五岁年纪，却是极懂事的，时时想着帮忙，处处为姐分忧。姐弟二人相依为命，日子倒也勉强支撑得过。

待娇容过了及笄之年，便有人做媒将她许给在钱塘县中当差的李公甫。这李公甫也是当年逃难至此的，孤身一人，六亲俱无，然秉耿直，为人诚恳、热心，上下左右无有不称赞他的。婚后李公甫从县中搬入许宅，将养家糊口的重任担了下来，又出束修让已是龆年的许仙入塾。娇容内心欢喜无限，自此专心在家持家并制眼药，由弟弟许仙每日下学后拿到街上售卖，所得之钱用以贴补家计。

这样不觉过了数年，娇容因见弟弟在学中并无进益，却好随己学习配制眼药之事，便合家商议了，让其弃学从医，到市西坊官巷前仁爱堂熟药铺中做学徒，并额外打点，让药铺主人王凤山员外教习他岐黄之术，平日里就在店中吃住，年节之时方才乞假回家。这许仙感姐姐姐夫之恩，平日里在店中勤学苦做，归家之时亦不忘每日出门走街串巷卖眼药。此时公甫因上下和睦，已升做了本县的步兵都头，家中开销日渐宽裕，并不须靠卖药贴补，故娇容夫妻二人暗地里将许仙交回之钱另外存下，思想着为其来日娶新妇之用。

转眼三年学徒期满，许仙出师。因其在医道方面天赋颇高，为人处世又诚实和善，故王凤山员外对其格外器重，留其在仁爱堂中帮工，每日工钱贰佰文。

这一日正逢清明，许仙向店中主事的告了假，侵晨便与姐姐姐夫出城扫墓。诸事完毕返家后，看日头正高，他便似往常一般在圆领外罩上满绘眼睛的细麻长衫，将裤管用青白行缠扎紧，换上多耳麻鞋，戴起黑纱所制的高帽，挎上药箱，欲外出售卖眼药。临要出门时，娇容追出，递了一把雨伞与他，嘱咐道：“这是你姐夫上月于清湖八字桥老实舒家所买，八十四骨紫竹柄的好伞。他昨日里说要送与你，今日且带着去，三月天孩儿脸，若淋了雨要感风寒的。”

许仙依言接过雨伞，横背于身后，又再三谢过了姐姐。出得门来，思想着今日佳节，官员士庶俱出郊省坟游乐，于西湖最盛，店舍经营辐凑湖上，若至湖畔赶趁，必得厚利，于是忙不迭地出了钱塘门，沿着湖岸叫卖起来。

事分两头说。

这边素贞来到人间一月有余，小青已知她临凡是为报恩，却对菩萨所示的“多眼之人”甚是好奇，无奈素贞也不知此言所指为何，二人猜来猜去，只是没个说法。好容易挨到了清明正日，素贞看时机已到，不免和小青依俗泪妆素衣打扮了，一同前往西湖寻找前世恩人。

出得清波门，但见城外繁花似锦、游人如织，湖中头船如大绿、间绿、十样锦、百花、宝胜、明玉之类，何翅百余。二人不禁动了踏春之兴，于是暂搁下寻人之事，且随着人潮向西逛真珠园，观雷峰塔，又折北游苏堤六桥，瞻苏小卿墓，真个是不亦乐乎。行至孤山和靖坟时，已是正午时分，素贞自感脚下疼痛，于是对小青说起，欲寻歇息之处。小青亦觉腹中饥饿，便言道：“素闻断桥旁有一小酒肆甚是干净，内中鹅鸭包子、四色兜子、肠血粉羹并七宝五味粥之类尽有，看看就在前方不远，姐姐就往彼处稍坐用饭如何？”素贞应允，扶着小青缓步走过白堤，来到酒肆中，择了个临窗之席落座。

未几，所点酒饭上齐，二人且吃且谈且赏景。然小青正说到兴头上之时，忽然素贞在对面没了应答，筷子也搁了下来，只顾向窗外张望。小青不解，推了推素贞，素贞不错眼地应道：“青儿，你看外面那个人。”小青顺素贞所指看去，但见一面容俊朗的官人站在对面路上兜售眼药，不禁恍然大悟道：“原来姐姐看到了多眼之人！”

素贞收回目光，笑言：“何来此话？”小青答：“此人所着之服自上而下遍绘人眼，与旁人相比，岂非多眼之人？”素贞问：“听妹妹这话，莫非此人就是菩萨所示的前世恩人？”小青应道：“是否恩人，姐姐推算便知。”素贞听得此话有理，赶忙低下头去，暗自运用法力推算卖药人前世。

不一时，但见素贞猛抬起头，面露喜色：“妹妹所言不错，此人果是我前世恩人！”小青见平日淡然的素贞此时面露潮红，兴奋异常，便晓她心意。然思捋一番后，却正色道：“此人现以经商为业，商人重利轻别离，若仅为了报恩就轻易将芳心许他，青儿恐姐姐将来受苦。”素贞被小青道破了心事，顿悟是刚才一时兴起略失了仪态，便收回心神，故作镇定地问：“依妹妹所见，应作何道理？”小青起身走到素贞身边，俯身耳语道：“姐姐莫急，待妹妹一试便知。”素贞心中虽忐忑，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低声应允：“切记做事不可太过出格。”

“妹妹自有分寸，姐姐但坐旁观便是。”小青一面应着素贞，一面起身走到窗边，对那卖眼药之人暗暗做法。素贞偷眼观望，只见一老儿恰路过眼药摊前，腰上的荷包被小青的法术扯落还浑然不觉。那售卖眼药的官人见状，忙弯腰拾起荷包，追上老儿归还了失物。素贞不由赞曰：“拾金不昧，真乃诚实君子。”

小青撇了撇嘴，嗔道：“不过区区几文铜钱，其心仍尚未可知，我须再试他一试方可。”于是再施法，打落正从眼药摊前路过的上厅行首腕上金四季花卉纹钳镯。这行首姿容妖娆，远近路人都纷纷为之侧目，然那卖药官人却并无意多看她一眼，只是拾起镯子，双手捧还后即转身离去。

这一试，连小青都禁不住点头认可此人的品，而素贞心中更是平添了一分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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