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进了门,看到跪下行礼的五阿哥,才想起来是许了他来陪生母说说话的,当下便有些尴尬。倒是跪在地上的五阿哥先鼻子开了口:“那个,皇阿玛,儿子在这儿,是不是有些碍事啊?”
皇帝气得抬腿作出要踢他的样子,笑骂:“偏只你贫嘴!”安贵妃也被逗笑了,拿帕子捂了嘴吃吃地笑。
皇帝难得看到安贵妃笑,心情大好,让五阿哥起来:“你方才站在那儿走神,可听清楚大臣们都说了什么?”
安贵妃心里一凛,正想岔开话题,五阿哥先回话了:“回皇阿玛,儿子今天净惦记着那两盒子点心搁这么就会不会坏了,没大听明白。不过后来的武行是看得挺好玩的。”
皇帝领会了“武行”两个字,心情更好了:“那么好玩,说给你额娘听听吧!”
于是五阿哥绘声绘色、比手划脚地把坎达纳如何刁难博光、博光如何不服、还要当场自刎的样子学了一遍,听得安贵妃非常入神,皇帝看了心里不免有些得意。五阿哥最后说到萨尔拉和梅彦救下博光,那达武带头斥责坎达纳,安贵妃才算舒了一口气。
皇帝这会儿已经把刚才看到那些官员丑态的那股子恶气抛到了脑后,笑着道:“故事讲得不错嘛!”又吩咐传膳。
五阿哥偷眼看看,心想自己还是别碍事了:“回皇阿玛,儿子已经答应了天主堂的马神父,去帮忙照料施粥的事…”
皇帝立刻正色道:“那是要紧的。雪刚停,太阳一出来,化雪的时候更冷。要多开几个粥棚,还要分散开来,免得饥民聚众生变。”
五阿哥顺势说了几个订立开设粥棚的地点:“蚕池口天主堂自办一个,是洋和尚们用信众捐款支用。儿子想,不好跟他们叫板,可也不能把风头都让他们占了去。他们在内城开,咱们就在离两条街,外城的大道边开一个,饥民们肯定是外城的居多,内城那个,让洋和尚们意思意思就得了。”
皇帝深以为然,不过表面上还笑骂了一句:“只你这么多花花肠子!”
安贵妃心里一动,开口问道:“这粥棚的银子,听说是老佛爷出的?”
五阿哥连忙回答:“是的。外城这处粥棚,刚才老佛爷特地交待,要用自个儿的体己银子来办,说是要积功德,谁劝也不行,谁要劝,谁就是拦着老佛爷行善,这就没法儿说了…”
皇帝想了想,道:“太后发愿做功德,那朕也一起做,跟太后出的平齐,从内库里拨就是了。”
安贵妃连忙道:“那奴才也傍着老佛爷和皇上的福气,出一份吧!”
皇帝摆摆手:“你的月例银子才多少?况且,你要出,那其他人都得跟着出,她们的分例比你还少得多呢!”又看看五阿哥:“也不是人人都有个分府的儿子能帮着出的。”
五阿哥其实刚想开口揽这个事儿,一听这话只好又鼻子了。安贵妃则是略有些局促,皇帝安慰她道:“善心功德也不挤在这一处。马上就要腊八熬粥了,那个是谁都要出的,你到时候多出几分也就是了。”
五阿哥辞了出去,皇帝意犹未尽,不但留下来用膳,还颇有几分自得地向安贵妃夸赞王天德:“这个王天德脑子就是活泛,昨天向朕进言,应该招御史们一起来,果然今天就是这些御史先说话。”
安贵妃对于朝政一向不接口,皇帝也不以为意,又说了些闲话,只不过他没注意到,安贵妃的心思,好像本就不在…
御苑里闹的那一场,自然早有女太监去照样搬演给各自的主子看。田贵人连“会审”都没有参加,对全武行也没什么兴趣,但她身边的大女棋儿,跟养心殿伺候的女很熟,把皇帝对王天德的赞赏也听了回来告诉她。
田贵人听了只是一声不出,半晌道:“我有些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棋儿心里叹了一声,带着另一个小女退了出去。田贵人又坐了一阵,终于还是起来,开了橱,拿出一把绢扇,上面画着一轮明月映照着的海面,水中隐隐有只巨蚌,打开壳,正在将一颗浑圆的珍珠吸收月华。她出神地看着这把扇子,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在杭州,自己的知府父亲让自己在前来巡幸的皇帝一行前弹琴表演,一曲毕,自己怯生生地报名“珍珠”,皇帝旁边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抚掌赞道“这真真是‘大珠小珠落玉盘’了!”
至于宝嫔,倒是对萨尔拉和梅彦救博光的那一幕问得很仔细,甚至要几个小太监“角色扮演”。可惜他们本就不在现场,不过是道听途说,问了半天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没趣地挥挥手让他们退了,又吩咐女说自己要打坐,谁也不准进来打扰。
女们唯唯而退,不过心里都在犯嘀咕:“您每回打坐,房里都是呼呼响个不停,完事儿还得打坏一两样摆设给咱们收拾,这是打的什么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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