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同丝丝说:“想开点不过是个男人。(wwW.广告)没有广告的”
冷不丁被疾步经过的服务生碰了一下杯子里的酒倒出来不偏不倚全倒在衬衣上。
丝丝“呀”了一声将纸巾递过来对那服务生说:“真不小心。”
那服务生一看年轻的脸上立即挂上惶恐一叠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我拿那纸巾胡乱而徒劳的擦了擦冲他摆手道:“不要紧。”
他放下盘子手足无措的说:“真对不起要不然我帮您拿去洗干净吧。”
这种衣服至矫情无论什么沾上个一星半点都是洗不干净的。更毋论这样大一片。
于是连丝丝也说:“没关系你忙去吧。”
他还待说什么。我忙做一个明白的手势轻轻道:“真没有关系回去我自己洗洗就好。”
他这才走开了。神情带一点感激。
“还是个孩子呢。”丝丝仿佛有点感触冲他背影说:“看这生活多不容易。”
生活当然不容易这谁不知道。
湿了的衣服沾在皮肤上腻答答的难受我将之脱下来搭在椅背上。
丝丝笑:“这下你算是湿了身了。好在里面还有个背心……”
不妨一人接过话头道:“谁失了身呀。哈哈这位小姐好修养那杯酒倒了一半好歹也值二百块了。”
在这个酒吧喝酒稍好一点的都论杯卖。
我两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男人――当然是个男人中年肚腩微突咋一看也就是市面上流行的‘成功人士’的样子。此刻端个酒杯在我旁边的位子上坐下来样子海派的道:“我请二位喝一杯如何。”
他大约颇喝了一点说话的时候酒气直喷到脸上来。
“谢谢不用。”我婉拒。
他朝我那背心的领口瞄了瞄笑咪咪的道:“小姐穿黑色真是性感。”
烛光映在他的眼镜上闪闪的着光。他的眼睛也在着光我明白他在看什么背心里面并没有穿内衣。
他又自顾自道:“还是学生吧学生可不能喝这么贵的酒。”
我温和的说:“先生您误会了我们不是做生意的。您能坐回去吗?”
大约以为我们是小姐我并没有生气某种意义上说这也算一种肯定。在这种地方本来是常有的事而我老实说几乎半裸。
然而他似乎不以为意继续道:“生意也是谈回来的。关键是买卖双方有多少诚意以及价钱是否够理想。”
丝丝也道:“先生您喝多了。请回去吧。”
“谈一谈何妨你看我上头十多个兄弟看着呢。”
果然二楼半开放式的包厢齐刷刷一堆人正靠着围栏看过来。见我们抬头一齐吹起口哨。
我不想多做纠缠拿起包冲附近的服务生说:“买单。”
那人见状忙道:“急什么为时尚早呢。急着回去会小情人呢。”
我不理他在服务生递过来的单子上签了字站起来。对丝丝说:“走吧。”
那人一把拉住我拿包的手道:“别急啊酒还没喝完呢。
丝丝看不过道:“先生您还是放手吧我们喝好了。”
“别别生气这位小姐也坐嘛交个朋友多好。”
我无意多说拨开他的手道:“去另找他人。这里的美女很多的。”
他闻言倒更得意了伸出手来重重揽在我的腰上。那一截皮肤没有被遮到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手心的湿热一阵阵传来腕上的表带倒是凉的额外觉得恪的清晰。
我沉默一会缓缓道:“您犯了一个错误这条腰姓简的。您现在将手拿开倒还来得及。”
丝丝耸耸肩复又坐回椅子上去点上一根烟一副等着看戏的神情。
那人见没有反抗于是嬉皮笑脸的道:“管她姓繁姓简今天反正是姓了黄了。哈哈服务生拿酒来。”
我被他强按在椅子上无奈只得叹息一声道:“难道时至今日还有霸王硬上弓这种事。”
“不会不会。”他得意非凡的大笑又道:“黄某是最懂得怜香惜玉的不信你问问。”
那一堆人早已经呼哨连连不断高叫着:“黄总厉害。花中圣手。”酒吧各处的人纷纷看向这边。
我掏出手机道:“那我打个电话?”
“打打。这就对了。我就知道扮出圣女的样子是吓唬哥哥来的。”那人的手移至我的肩上又笑道:“可别往公安局打啊一会把我那当局长的兄弟叫过来了还道我欺负良家妇女呢。哈哈哈。”
我笑一笑自顾自打电话。
对面的丝丝道:“黄先生交游这么广难道不认识一位简先生。”
这人举起杯子道:“看来这简先生还真是有来头啊不过本市这简先生少也几万黄某怎会全认得呢。来!你们谁下来陪陪这位小姐。”
楼上的人高叫道:“还是黄总您大享齐人之福吧。我们就不掺和了。”
丝丝摇摇头将烟灰轻轻弹了弹惋惜道:“您真应该认识一下否则搞不好会后悔呢。”
“哪里黄某有幸认得二位已经算是天大的荣幸了。”
我合上电话。将他那只手从肩上拿下来轻轻放在桌子上。
他见我聚精会神的看着不由翻过手掌又翻过去。奇道:“我的手上长了花。”
我冲他露齿一笑指了指他腕上的表道:“我是说这表带在您手上可真好看。”
他闻言道:“还行正品货呢。二十多万。”
我夸张的吸了口气道:“那您可真的多戴戴否则要是不能戴了岂非很浪费。”
“哪能呢。除非你能将它骗走了。”
“我们打个赌十分钟之后这表必不能戴了。”
他哈一声道:“小姑娘和哥哥开玩笑呢。那好吧堵什么。”
我嫣然一笑道:“随便。”
“哈你的意思是我若赢了随便我做什么。”
“您赢不了的。”
“好妹妹真有意思。”又对丝丝说:“这位小姐作证啊我就放这桌上放十分钟。”
丝丝噗哧一声笑了笑。将烟头捻灭了。又坐得端正一点道:“我说黄先生您这手倒是摸过多少小姑娘的腰啊。”
“多乎哉不多矣。”他摇头晃脑“话说了半天二位怎么称呼。”
丝丝瞄了他一眼软软道:“当然。我敢保证过了今晚您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们的名字。呶她是林妹妹我是宝姐姐。”
“哈哈哈有趣。那我岂非成了贾二爷。”他一副酥倒的模样。
丝丝眨眨眼睛重复道:“林妹妹宝姐姐。”
这人还待说话已经闻得“啪”一声脆响。
那一瞬间的表情真是好笑他尚不知那一声响来自玻璃杯子同他的头碰撞仍自茫然间四顾。待找着来源继而换上惊讶仿佛无意中踩了狗屎又惊又恼。
半晌才懂得回过头去。
小毅自然是最准时的他说十分钟永远只有十分钟。
我拍拍手宣布:“时间刚刚好。”
丝丝啧啧有声称赞道:“小毅长远不见还是这么帅。”
小毅丢掉拈在手中的玻璃杯子的脚酷兮兮的道:“别瞅了打你的人在这呢。”
这人摸了摸脸见手上有血于是“噌”的一声站起来。尚未站稳被人伸手一推仍自跌坐到椅子上。丝丝翻翻眼皮道:“我说过你也许会后悔。但是很显然已经晚了。”
我抓起手袋道:“那只左手给我打碎了。”
那人又呼的一声站起来复又被一拳击在脸上颈中领带给人紧紧一勒顿时手足乱舞口内含糊不清的一通乱嚷。
他一定后悔了此刻脸上只余下了恐惧。
楼上那帮兄弟听到响动方探出头来小毅见状慢条斯理的道:“谁要两肋插刀快下来。”
此刻台上演奏的萨克斯风早已经停了。四周一片寂静。他那懒洋洋的声音顿时显得额外清楚。那楼上的一帮兄弟眼见这一群不知道多少亡命之徒一时间都呆了。
小毅又道:“拉出去别弄坏了东西。”
我肯定他尚未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仿佛一条狗一样被拖了出去。
丝丝拿起我那件染坏的衣服道:“穿着吧。外头风大。真扫兴。走了。”
我们在酒吧外分手。
风确实很大许是要下雨了。吹的她的长来来回回扫个不停。
她想点烟然则风无孔不入始终没有点燃。终于将烟往旁边的垃圾桶一丢。不无沮丧的说:“妈的。不活了有什么意思。”
我阻止她:“得我还活呢。你少在那唧唧歪歪。那个什么人忘了他。”
“真以为因为那臭男人么。见鬼了大家都活的这么腻歪又都还磨磨叽叽的活下去倒是为什么啊。”
“你走吧继续去读书。老头子想让你去哪里就去哪里。没的花那力气反抗也就是孝顺女了。”
“这时候才做孝女晚了点吧。况且我这不孝女的名头都背了半辈子猝然丢开会舍不得。”
“那才好呢一直都是不孝女突然间一转型老头还不念阿弥陀佛。”
她捏我的脸“现在的你真可爱配我刚好。”
“切别用可爱这种词来侮辱我。这和叫人家才女有什么区别。”
“走了。”她转头钻进她那辆香蕉色的莲花里架上眼镜刺的一声倒出来停在我脚边。那种样子是极帅的。象下了决心似的道:“我看我还是出去算了。反正在家里也一样空虚四处冷冰冰的。”
“喂!你知足一点令尊肯给你买这种车子。不能说他不爱你。”
“说的也是。”她点头“好了我要做孝女去也。”
“真要出去知会我一声。”
“好!”
“趁我还活着的时候回来看看我。”
“不知道我能否活那么长啊。”
“开车慢一点想必是没问题的。”
“那不行这种车子开的慢了有什么意思。”
我让步“那好吧。只要你开心。“
“这才对。”她笑一笑“过来。”
我依言靠过去她将手攀在我脖子上嘴唇凑过来响亮的吻了我一下。嘘口气。“搞同性恋也不错啊女人的嘴唇这样温暖。”
她动车子把手举起来高声道:“走了!你也走吧省得警察来了麻烦。”
说着车子鱼一样滑了出去只一霎便消失在远方。
我在风里了一下子呆终于也开出车子来驶回去。
因为有人摸了我一把便决定废掉他那只手。听起来真残忍。然则试想一想如果我们真是两个孤身弱女子能反抗吗?他们或者决定灌个几杯子酒放倒了随便摆布。
在某些时候我们是另一些人的上帝决定他人的命运。这个世界的规矩是这样的。
今夜我是那个人的上帝他惹恼了我于是我惩罚他。
车子开出去不远便见沿路有警车闪着红光呜呜的擦肩而过。
我不由自主的笑了这个城市的警察只会抓摆路边摊的小贩在网吧打架的小流氓。对于真正意义上的流氓比如简澄江他们是不敢抓的。何止呢便是他的情妇在外杀人放火他们也不敢怎样。简澄江是许多人的上帝。决定许多人的人生比如我。
回到止水山庄的时候还很早。沿途的路灯一盏盏优雅的府下头温柔的点亮在葱翠的绿叶之间。风一过点点树影摇动。仿佛不经意间故事中美丽的精灵便会从树影中跳出来扇动翅膀挥舞仙女棒。整条路上只得我一人因贪恋这一刻难得的宁静故意将车子开的极慢。
房子里居然亮着灯。这么说是简澄江来了。
门口照例空着他是不将车子停在这里的。
我推门进去厅里空荡荡直找至书房。才看到他。
他正在书架子前浏览背负着手一副参观者的模样。没有广告的
我展开笑脸大声说道:“不知皇上御驾光临奴才接驾来迟罪该万死。”
他并不常来等闲将我一扔三五个月。这就仿佛一个人拥有的古董太多总不能时常拿来把玩的即便丢掉一件半件也是无所谓。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的说:“回来了。”
我回他一个笑脸。当然要笑你有见对着皇帝愁眉苦脸的妃子吗?不想混了。
“衣服上是什么?”
“血。”
他不语。复又回头去看那书架子。闲闲道:“女孩子家少看些这样的书。”
那一套三本教主教父教女。
“我并没有看买回来装样子那可是英文原版的。”
“看看花生漫画小王子简爱之类轻松一点的。”
哈。我笑了。这次是自内心的。
我笑着说:“这场景画一副画就叫做简先生指导情妇读书图。哈哈滑稽不滑稽。”
他待我笑完了才说道:“别太放肆。”
我立即噤声规规矩矩的道:“是。”
他皱了皱眉道:“你以后少给我出去惹事。你知道今天晚上那人是军区一个领导的亲戚。”
“啊。”我做明白状“怪道那么横。”
当然他再横也横不过简澄江。我当然更明白这一点。
“你也收敛些一个巴掌拍不响。”
原来他是特地来教训我的。他是这样子的教训人也娓娓道来。
“是。”我受教。
他看看表说:“我走了。”
窗外车灯一闪只一闪在玻璃上影了一下便消失了。
他本不欲久留吧这时候外套还穿在身上。提步就走了。
我送他到门口嬉皮笑脸的说:“恭送陛下。欢迎以后常来。”
他看也不看我。径自走出去车子黑魅魅的停在远处有人立在一侧开着车门。我使出力气“嘭”的将门关起来!
这一举动使我自己愕然。
是撒娇嗔?还是生气?我在气什么?他教训我?还是他没有临幸我于是我愤怒了?
这些理由无疑都那么可笑。
我找到杯子倒了满杯的酒。坐到电视机前面去画面上一对男女正在互相哭诉衷肠演技太差大约空自浪费了那些眼药水。
雨开始下起来最初是稀疏强劲的几点接着紧锣密鼓的大下起来。空中电闪雷鸣仿佛天在震怒。
某个房间的窗户没有关大约被风吹到玻璃破碎的哗啦声不时传来接着又是什么倒了响个不停。风声雨味迂回着有一些飘至客厅。
帮忙的阿姨回家去了。没有人会替我将窗户关上。
我静静的坐在沙上倾听一切。
吹坏的打碎的。都不要紧明天叫人来修理就是了。如今我唯一可以说的话便是:“钱不是问题。”
有了钱我至少可以高兴的决定让它打碎明朝再装回来。
人不可以要求太多有许多许多钱了。还怎么可以要求许多许多爱许多许多快乐许多许多安全感。
没有人爱我。没有人愿意和我抱头痛哭互诉衷肠。
连丝丝我那唯一的朋友。她也要走了。飞到重洋对岸某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去。
她有父母兄长数不清的爱人。甚至也有钱可是她也仍然不快乐。
我侧身倒在沙上忽然生出疑问。如果连她也不快乐那快乐是什么。
二十岁以前我过的是快乐的生活但那时候我不懂得。当时直道是寻常。
妈的这是怎么了连这酸不溜丢的句子都整上了。再等一等只怕连旧欢如梦都要吟出来了。我一定是太无事可做太寂寞才会想起从前。
可是谁不寂寞呢。人之一生难道不是时刻在同空虚寂寞做斗争。
我翻个身隐隐居然有了睡意。
卧房一定是泛滥成灾了也许一阵风刮近来将我了卷出去。楼下是泳池哈落到泳池刚刚好。明天的新闻报道出来我也许成为这场风雨的第一个受害者。
我抱着沙垫子沉沉睡去。
看酒何须人劝醉何须人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地间悠悠只余我一人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的。
我醒来半边身体麻痹。沙太窄我保持一个姿势睡至天大亮。
人的潜能其实是无限的。即便是坏的时候也只有更坏没有最坏。
我爬起来看到地上的杯子中还残剩的一点琥珀色液体忍不住将之倒在嘴里。被那一点点辛辣刺激味蕾仿佛又活了过来。啊照这样下去一早开始喝不出多久还等不及简澄江扔我出去我已经可以自己醉死在某个角落了。
我在房子里上上下下视察了一圈决定叫人来善后。
走至书房书架子放的里还没有多大的损失靠窗的电脑音响cd之类大约是报销了。碟片洒了一地。不知道从哪个盒子里掉出来的曼陀铃躺在积水之中。
不能说简澄江没有费过心或者替他办事的人没有费过心。这栋房子纯按我的喜好摆设甚至还准备了一架曼陀铃。
这时候我将它从水中拾起来随便擦了擦。调了调音。居然还能用。曼陀铃这个东西比小提琴容易上手在我还很年轻的时候曾一度表示热爱过。
那时候每当得闲的晚间父亲会端着茶杯子坐下来唤我:“平平将你那新学的曲子拉一曲。”
他其实不通音律照例只会说:“好。我女儿就是有天分。”
全世界只得他一个人爱我。
我考上曼彻斯特医学院的时候他特意做了一块小小的铜牌子上书:穆诗客医生。
背地里得以非凡的说:“看平平以后可是大国手了。”
我永远不会忘记他那时候的音容。
他给我取名小字平平正是平平安安的希望。
我随手拉了一只曲子。许久不动手指和结了水泥一样生硬。
勤有功戏无意。信焉。
这些日子以来我的日子都勤奋的用在了堕落二字之上。话说堕落这种东西无师自通无形中尚能精益求精。谁说的:人一旦任由自己往下滑去最终会倒在街头倒在地平线以下。
我将琴随即丢在一堆杂物当中。走出去。
前头一面镜子我这一照面才现自己一脸的水。抹干了又有。这是怎么了下过一场雨不成我脑子也进水了。此刻正塞都塞不住汩汩的流出来。
我收拾完毕找一套衣服换上。走出门去。
是一个晴天。人们常说不经历风雨如何见彩虹。
我仰着头寻找彩虹。只是有时候经历了风雨照样找不到你要的彩虹。
漫无目的的在绿荫夹道中走去正值初夏玉兰花开的热烈。白而小巧的花苞娇怯的挂在枝头。我几乎可以想象当它嘭的一声开放那些香粉将会如何仿佛一个小炸弹一般在空气中爆破那些看不见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这一列都是小别墅相互隔的很远村落似的四散分布于绿树浅水之间。关上门大可鸡犬不闻老死不相往来。
昨夜的雨确是大一棵桃树被拦腰折断倒在路中央触目惊心的露着皮下的骨与肉。这便叫夭折了吧未成年便遭横祸。这个世界是这样的总有不可预料的无限多祸福当它猝然将临只有承受。
这条路是园区的主通道管理处的清洁车子正缓缓的开着清扫不知从何处集中过来的垃圾。
一位老人驻着杖缓缓独行。她走至那死树面前停下来口中不知唸喃什么。你知道的老人总是不停的自言自语。她们老了所讲的不过翻来覆去的数十年前的往事没有人肯停下来耐心倾听。是以人可以死但不能老。
我以为她被树拦住“您要过去吗?”
她的听觉倒还灵敏清晰的道:“并不是随意走动一下。”
我点点头。
她难得抓到一个说话的人又说:“姑娘也出来散步。”
啊姑娘。有多久没有被人这样呼唤过了。一种广义的老式的语带三分亲切的称呼。
我笑了笑说:“随便走走。”
“啊。”她笑了露出整齐的假牙。年纪虽大了然则她的仪容十分整洁。
我主动说:“昨夜的雨十分突然。”
“你一定不关心气象预报。管理处也了通知。”
“我没有看到。”
“这次代号美丽的台风登陆波及十来个省份已经有6o人失踪。谁说人定胜天。”
我的吃惊大约写在脸上她笑了颇为无奈的摇摇头:“年轻人。”
我以为老人只要耳目尚聪已属异数。
“来我家吃点东西。”她不计较邀请我。“有鲜榨的豆浆上好的牛肉肠粉。”
我抵不住诱惑。
她家的扇扇门都大开着自大厅一眼可以看至后花园的草地。一小排水仙开的神采奕奕。室内装修十分简约米色纱的窗帘在风里微微拂动。
二楼楼梯间一阵咚咚作响一个脑袋探出来扬声叫:“姥姥用下你电脑。我的中毒了。”
老人应了一声。
我坦白:“您改观了我对老人的看法。”
“当我年轻的时候也认为老人俱该帮忙抱抱孙子能吃口茶饭可算数。添什么乱。”
“三世同堂?”
“不。我一个人住乐得清静。”她将我领进厨房。
餐厅宽敞明亮一扇巨大的窗户阳光悉数照将进来。
“我决不相信这是一个老人的房子!”
她狡黠一笑道:“这是侮辱还是赞美。”又道:“莫以为我弄个电脑有多大用处不外看看新闻罢了。”
我忽然生了闲聊的心“眼睛可还好。”
“都坏了看一会头晕。不外是他们凑热闹坚持要教。”
想必她有十分孝顺的儿女。许多儿女以为按月付清瞻养费已属大孝谁关心老人是否寂寞。
我的豆浆肠粉吃得十分惬意。不由赞道:“你们家阿姨好手艺。”
她得意了笑眯眯的道:“周末休息的时候常来王婶的糖醋排骨一等一我咬不动了你替我吃。”
“我每天休息不分周几。”
“那穆小姐从事自由工作泰半是设计或撰稿人。”她爽朗一笑“我见你周身一股书卷气。”
书卷气?痞气吧。
我本可随便点个头敷衍过去。
然则不知为何或者我嫉妒她达观开朗嫉妒她一个老人居然孩童一般毫无城府。
“实际上我没有工作。”我将茶杯放下来等待她脸上的表情“有个人买了那个房子将我放在那个房子里。真相是我只是一个被包养的女孩子。”
她闻言眼中的诧异只闪了闪随即又恢复常态。
只缓缓道:“年轻美丽的姑娘。总是任性。”
我没有看到预期的脸色不能不惊奇。她不是一个一般的老人。
“您为何不表示厌恶歧视。”
“我为何要?”
我摊摊手“普通人总是该那样吧。”
她笑一笑:“那未我不是普通人。说的明白一点同样为获取报酬有些人出卖力气有些人出卖脑力有些出卖其他。那原是一样的至于获得的回报有差异纯看个人技艺不好怨天尤人。”
这个老人世情在她眼中已经归及太虚。
“还有什么可以令您困惑。”
“呵。多了。”她的皱褶的布满了斑点的脸上笑容这样温和仿佛窗外无处不在初夏的阳光。“比如说我的蝴蝶兰为何总是如此多愁多病!”
我大笑。“我是那多愁多病身你是那倾国倾城貌。”
她看着我了然道:“生活不外如此你这么美这么年轻应该开心点。别总和自己过不去。”
我喝干杯中的茶她的茶也这样精致薄薄的白色骨瓷杯子上好的玫瑰花茶色泽绯红纯净。光看一看已经是享受。
李碧华说:一个老人最大的财富应该是智慧。
她无疑是个富有的老人我在她面前变成一个十足自以为是的小孩子。人前那一套完全施展不出来。
很久以来我讨厌无所遁形。是以我站起来拍拍手道:“谢谢早餐。如果我能活至您这样年纪我誓您是我的榜样。”
“啊那不足挂齿。”
她亦站起来送我出门。
大厅里有一架钢琴黑色烤漆镜子样的悠悠闪着光。琴上一帧小照。照片中的女子明眸皓齿长编成辫子垂在胸前。嘴角微微含笑一种温婉透过玻璃片盈盈的流淌出来。是黑白照保存的很完好。
我扬扬下巴“美人。”
“每个年轻人都代表美。”她并不否认。
“这是美人中的美人。”
“呵呵。这张照片有半个世纪的历史了。被小孩子翻出来坚持摆在这里。”
我向那照片仔细看了看猛然间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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