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2 / 2）

“小雅？这么快我上次回来还见过她呢。”小雅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孩子真不敢想象竟然做了妈妈。

“是啊我们都去看过了。长得像他爸爸很漂亮。”妈妈笑眯眯地说着。妈妈的笑在她的心里停了停不知触动了哪一根弦莫晓忽然觉得对不起妈妈。

妈妈笑着的眼角揪起细细密密的皱纹她老了。结婚初期的艰难岁月后来的夫妻情感纠结常年的孤单都在她的身上留下了难以抹去的伤痕妈妈也曾是个低着头做梦过的女孩也曾经飞扬过。27岁的女儿还要让妈妈这么操心莫晓想到从小到大在温顺的外表下其实她一直固执己见不管不顾地往自己向往的路走下去而妈妈总在身后担心着常常不知所措。莫晓重又躺下去像小时候似的张开双臂

“妈妈我不嫁出去我永远陪你好不好啊？”妈妈也笑了温柔地俯下身抱着她拍拍她的背：

“妈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已经4岁了呢上次小阿姨介绍的杜旷不好么试试吧。”

在医院莫晓见到了小雅小时候所有的人都说她们长得挺像眉眼开阔圆圆的大眼睛圆圆的脸笑起来都有个小小的梨涡。看着现在的小雅莫晓知道现在大概没有人说她俩像了吧。小雅胖了不应该说是丰满了她的幸福显而易见多得简直要满出来的从她笑盈盈的眼中满出来从她丰腴白皙的皮肤中满出来俨然一个少妇的样子了富足、愉快。那两个常常在路边缠着卖棉花糖的爷爷的女孩都在岁月中成长了。其实谁都不知道从小到大莫晓一直暗暗羡慕着小雅因为小雅从来都是幸福的她的幸福就像白山黑水一样清澈明朗。小雅有个高大英俊的爸爸还有一个优秀的哥哥有爸爸和哥哥的小女孩是幸福的。

小雅胆子一直不大也许是因为她惯常躲在爸爸和哥哥身后吧他们给了他一片幸福的绿荫她足以悠然自得。毕业后在幼儿园做一名老师整天在孩子堆里受着童真熏陶心气儿和孩子一般渐渐的变得慈眉善目。正在莫晓恍惚回忆往事时小雅拖着莫笑的手忽然皱皱眉头

“你啊也快去找个人吧不要老一个人孤零零的让人担心呢。其实两个人有时挺幸福的真的。”听小雅的口气就好似向对那些幼儿园的孩子说“这个很好吃快吃吧！”

说话间小雅的老公阿宁抱着孩子过来阿宁抱孩子的手势熟稔莫晓探头看看那个襁褓中小小的人儿粉扑扑的一团怎么看都好看。小雅缩回探出的头眼帘中给他们三人画了个圈此时他们三个人就是一个世界了滴水不漏的地运转着甚至让人觉得不再需要外界任何情谊了。

莫晓默然了长期一个人的生活没有爱情、遥远的亲情独自读书、上课、考试、看电视听音乐阅读杂志吃没营养的罐头或泡面面对困难、解决问题。生活在琐碎的事务中前行时间被占满了寂寞只是偶尔的事情。莫晓为自己高兴想着这样的生活其实是一种磨砺有时看到镜子中的自己眼中流出清凉坚定的光。她变坚强了与几年前的自己对比已是进步。对于一个年轻女子来说该是值得自豪与骄傲的吧。且这种艰辛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或有能力尝试的。

对于爱情早在几年前她自诩看清了可是看清了又怎么样一层一层地拨开真相最终露出孤独的内核这样的真相只会让她更茫然和痛苦。在那个夏日小雅以她的幸福让莫晓的心开始动摇。

静静走出医院阳光大得刺眼从小她就不喜欢明晃晃的大太阳让人无所遁形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住那一片光笑笑忽然觉得这样的笑很虚弱。

“怎么了太阳很大么？”莫晓觉得有人从后面走了适时挡住了那片恼人的光她眯着眼看着她想起来他就是那个角新新的相亲男人忽然觉得好巧。“一起吃饭吧？”阳光晃得她看不清杜旷的脸她想了想一低头便答应了两人开始一起吃饭去了。就这个人吧。

接着顺理成章一起逛街一起旅游一起做饭。莫晓有时看着杜旷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总会停下自己做的事情静静看着高大的背影、熟练的动作。“这就是幸福吗？”她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



三

爸爸终于再婚了默晓没有参加而是留下一张纸条一个人跑到她向往的城市坐了整整3o个小时的火车一路上她蜷缩在狭窄的位子上眼见着一座座山在黑暗中闪过点点灯火在山脚下若隐若现她禁不住想那会是个个怎样的人家？会不会是一家人围着火锅吃着晚饭孩子撒娇着不要吃青菜妈妈苦口婆心地劝着吃爸爸则在一边慈祥的看着笑着不时插一句孩子不要吃就算了。想着想着默晓现眼泪就掉下来了哭着哭着她又笑了把眼睛转向始终在黑暗沉默的群山他们似乎无意窥见了她的伤悲一齐保持着高贵的沉默疾驰北上。停停走走在清晨薄雾的笼罩下终于到了这座古城列车缓缓停下她跳下了车她的心激荡起来深深呼了一口气她终于离开那让她窒息的城市她为自己找了个多好的逃离之地啊。那时她完全从阴影中走出来她那样快乐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原以为辉煌温暖的逃离地会是她所有青春中最痛的地方。

她遇到了他他不是以往在她身边围绕的帅气时尚的男孩子他成熟、内敛、就像一个怀着古典情怀的书生陪伴着她将脚步踏遍了这城中古老的城墙、千年的湖她看着他不见其他只见他从她深爱的城市、深爱的大学、深爱的文字中缓缓走来年轻而无畏的她坚信这一切是宿命的安排这一天她彻底失去了最爱的男人老天不会那么残忍所以送来了他让他带来温暖和爱。年轻的时候多么单纯以为那偶尔一句能引起共鸣的话一个无意间相遇的眼神就是命定的缘分。

默晓坐在回来的火车上欢欣的心看什么都是跳跃的那时正常的思维已经停滞她似乎只为他一个人而存在她也心甘情愿为他一个人存在。一件事如果心甘情愿就会变得简单。看着窗边疾驰而过的风景她于心底不断开出喜悦的花喜悦就像股满风的帆迎风张扬大块大块溢出来。那沉默的山仿佛也年轻起来跟着他一路狂奔。远行回来她的心是饱满的因为塞满了他。

几年之后告别2o岁的她从不敢去回忆这个片段她害怕再看到那双因为爱情而明亮的为自己幻想的前景而快乐的眼睛她知道那是最后一次如此不管不顾奔赴一场一个人的约会从此这样一双眼睛就消失在这段旅途的尽头了。当她年长变得明智从容回忆那场燃烧青春的爱情时有一种声音从遥远处缓缓响起初恋我们不懂爱情。到现在七年之后她还是不懂爱情。只是慢慢地她开始庆幸这样的漏点才燃烧了一个月那生命中关于爱的烈焰就熄灭了不再回来。在以后的岁月中连一点点死灰复燃的迹象也不曾出现过在2o岁的冬日窥探到生活、爱情的真相以后的岁月中不再为这些多变而不可知的东西苦恼伤害自己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年少时爱上注定不会有结果的爱情与其说她爱的是那一个人还不如说她爱于爱的本身爱上那一段承载着孤寂、拮据、渺小的青春岁月。那时她还是站在十几岁尾巴上的大孩子她对生活、对爱情懵懂懵懂少时失去父亲习惯了疏离爱与亲情她那么需要一个爱的信仰需要一个温暖高大的男性的形象让她安全让她以仰视的姿势看他。让她终于不再寒冷不再焦虑可以踏实和安定。是的她需要出现一个人让她能相信地毫无防备地跟着他走不管是到学校的食堂还是到遥遥的远方她都会二话不说跟他走。

于是她爱上他以一个孩子般的热情爱他他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女朋友他已经在读博士了他们整整相差7年的时光她通通不管不顾她只是爱他只是爱他他也是爱她的吧他可以在她失眠的时候陪她彻夜聊天可以从北到南跋涉千里只是为了她说感冒了他会抱着她哄她睡觉。明月清风湖水堤岸都可以为她作证这些不是爱又是什么呢？

四

莫晓无精打采地趴在课堂上来自心灵深处的无力感蔓延到全身像一株被抽干汁液的花她怏怏地翻着手机忽然手机屏幕亮亮了她第一时间按开一条短信跳了出来：

“晓晓我们分开吧原谅我。”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古代文学史的老师正讲到古时著名的爱情绝唱《上邪》。她停止跳动的心开始心翻山倒海那股勇气似乎从从远古时代穿越而来似乎从短信的来路上来瞬间电流般直达她的身体穿透她的灵魂赴死的爱她忽地站起来甚至于来不及整理书包就向外跑那时她的心头就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去见他她今天一定要见到他！她要问清楚为什么她可以改任何不好的地方。”“我为了去看你不顾一切”她的心一路狂跳坐车、买票、精神一直处于亢奋的状态下直到脚踏在北去的火车上她按着胸口心才缓缓平顺下来。看着熟悉的风景她心底泛起层层希望的泡泡她始终执着地相信他还是爱她的她相信他还是爱她的爱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了呢只要她出现在他面前好好道歉保证改掉他不喜欢的坏毛病他还是会爱她他只是在赌气呢。她知道他喜欢怎样的女孩她会努力她离开温暖的南方一路向北她以为那里有一个可以许诺的未来想着想着她的心充满了信心又满怀希望地向前。

她从来是一个方向盲在哪里从不会考虑路的走向这座城市她来过几次都顺着他走。那一次下了火车她似乎借助了神明的佑护一条条路在脚下自然衍伸开去把她带到他的房子。为了安静的读书他在学校旁边租了一间小房子。她满怀希望地敲开他的门以为那就是幸福的入口。只见他打开了门抬头的瞬间看到她表情是错愕的。坐了一天多的火车她很累了但还是努力的笑笑。“初文谁啊？”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只见走出一个成熟圆润的女子。电光石火间莫晓什么都明白了。

转身于初文抓住她的手“晓晓听我说。”她头也没有回一把甩开他甚至没有流泪的时间一头冲到大街上。车来车往人来人往全不在她眼中她的眼中没有了一切只有阵阵刺痛她甚至闭不上眼睛。毫无方向也无目的的她的身体已经来到初识的那个湖边。深秋的冷风吹来从温热的南方而来的她没有料到北方的天气如此凌厉。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无孔不入地侵入身体各个器官。神经末梢感觉到冷她轻轻摇晃身体使劲用胳膊抱住自己紧得令人窒息早过了旅游的时节第一次来时游人如织的热闹也不复存在伤心人看伤心景湖面上缠绵的秋风哽咽着在湖面上打转一圈一圈犹如她的脚步踏遍湖边走了一遍又一遍越走越快越跑越快她相信人体内的水分是有限的当她以汗水的方式释放出来时就无泪可流了。终于她跑累了停下来后巨大的空洞侵蚀了她她翻开手机上的短信以前那些情意绵绵的短信孤零零地躺在收件箱无比讽刺地看着同样孤零零的她。看了时间她明白那些短信的送时他的身边是另一个她。她没有办法理解那一切越是纯粹的爱情越伤人。

后来？后来？在湖边于初文找到了她看着于初文不断想着他瞬间即逝的爱她始终缠绕在这样的心思中出不来她的心忽而被她的爱而痛忽而被他的欺骗而恨。她无法原谅她如此尖锐的痛过怎能忘记他？怎能放过他？她拿起玻璃碎片放在自己的手腕上她的眼睛清冷透彻她看到了他的眼神。那种眼神？瞬间时光流转在这样的瞳孔中她看到了13岁的自己爸爸终于选择离开她一路狂奔抱着爸爸的腿几乎是半跪着求他不要走不要走。爸爸看着她抱起她用一种她当时无法理解但却终身难忘的眼神一直看着她那种眼神是无奈、是怜惜但长大后回忆才知道更多的是决绝。“晓晓乖爸爸只是住出去。”以后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清冷和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气始终包裹着她使她总是不自觉地想蜷缩起身体。忽然间她笑了那笑声是锋利的刀刮过玻璃。她所有的力气都似乎被笑完了终于颓然垂下了手碎片掉在地上在寂静的空间中出清脆的声响。一瞬间的痛苦和清澈可是就在那一瞬间她放弃了。



尾声

莫晓站着腰挺很直。

她看着自己手指曾经她张开它们向空中抓爱而它们是那样苍白无力什么都抓不住最终只在回忆中留下一个虚无、孤独的手势。而今她的手依然白皙瘦弱但她自己明白它们已经充满了力量在漫漫岁月的流逝中它们变得有力起码她能抓住自己了。就像今天她能抓住她的未来。望着它们她笑了。曾经的心孤独而脆弱现在已经完满。

她始终相信七是一个轮回13岁她失去了父亲的爱2o岁她失去了最爱的爱情27岁她要结婚了。在轮回中苍老了岁月在岁月中成就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