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天对苏然来说注定过于短暂她读大四了已面临毕业要准备毕业答辩和论文还要找工作。
父母希望苏然能回家工作可是她决定留下来为此她在外面租住了房子早早的把自己的东西都搬了出来包括艾城留给她的那些植物。
艾城已到了扬州他在那里待了半个月后离开一直向南他说自己也不知道要经过哪里也许会在夏天来临前到达丽江。他在一些不确定的时间里、从他所停留的地方给苏然打来电话声音因遥远而显得模糊。他很少问她的事只是任她说着任她问着他所经过的地方看过的风景。他会定期给她的邮箱里送邮件大多是漂亮的照片文字却很少。
五月的时候苏然和一家公司签定了合同她将在毕业后去上班是广告设计的工作。已经有些同学离校了大家每天谈论的话题都牵扯到未来以及离别。
天气开始变热苏然换上了裙子在一些傍晚去操场散步或者去图书馆读书她想这样的日子不多了每一天都应该格外珍惜。
苏然还是会和li1ith联系空闲时也去杂志社。li1ith问过她工作的事得知已签定了合同后放心了许多为此她还请苏然吃了顿饭以示祝贺。
随着时间流逝校园里离别的氛围越来越重大家拍毕业照留念举行毕业聚餐。学校广播电台里每天都有人点播歌曲在一些下午苏然走在林荫道上走在即将褪去的余晖里会忍不住停下脚步去听那些歌曲。
“开始的开始是我们唱歌最后的最后是我们在走……最熟悉你我的街已是人去夕阳的斜人和人互相在街边道再见……”
然后就到了七月到了苏然离开校园的时候她又见到了艾城。
艾城只是路过。他乘坐的火车在下午三点到达济南他将乘坐晚上八点四十的火车再次离开。他打电话给苏然让她到广场来找到。
苏然在广场的标志附近看到了艾城他还是那个样子穿着牛仔裤和格子衬衫背着他的包和相机依旧英气的眼睛只是有些疲倦。
她站在他的面前他看着她笑了说：“我的植物还好吗？”然后接着说“你还好吗？”
他请她去附近吃东西吃完后两人坐到广场的大屏幕前看动画片上面播放着的竟然又是倒霉熊。
后来苏然想起什么似的站起身她跑到地下市给他买冰镇啤酒是他喜欢的牌子他接过啤酒笑。
夏日的黄昏有人放飞风筝放的很高很远。艾城倚靠在栏杆上边喝啤酒边看四周行人苏然就靠在他身边不说话只是静静感觉他的气息。
“苏然工作还好吗？”
“刚开始还好吧。”
“还没找男朋友吗？”
“是啊在等着你呢。”
“傻丫头。”
艾城是要去沈阳他的朋友有些事需要他帮忙已催促了他好几遍。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次去到后要在沈阳待多少时间。
“我给你邮件让你知道我在哪里。”他说。
他在夜色降临后离开不让她送他仍然只是留给她一个背影。
苏然开始适应这份工作最初的薪水并不多但她很开心觉得只要自己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
工作日里为了完成任务偶尔会加班周末则和朋友去逛商场或者去芙蓉街吃东西也会留出一个下午的时间浇灌植物听艾城留下的唱片。
三个月后苏然的实用期结束她成为了公司正式的员工。这个时候已经是十月了街道两旁法国梧桐的树叶已变得黄苏然走在路上偶尔抬头透过树叶去看阳光会想起曾在校园的日子。
此时的艾城已离开了沈阳他从北京坐车去了西藏然后在某些时候给苏然来短信。
“苏然我此时站在高原上我前方的远处便是高高的雪山它们在那里看起来是那么圣洁的样子我很想向你描述这些美可语言是苍白无力的……我只能说这些美是可以灼烧眼睛的……”
“……苏然我久久站在这里竟然想哭泣。”
离开西藏后艾城又去了南方他去一些小镇徒步走了很远也曾在旷野中过夜。他告诉苏燃说当他在夜里看着漫天繁星时会想起很多以往的人和事他始终没有说他很想她。
十一月时艾城留下的一盆植物死去了苏然只能看着它慢慢枯萎。那瓶水竹却依旧翠绿在透明的瓶里、在水里它们的根盘缠交错它们不需要土壤。
苏然有时想艾城为什么喜欢这些植物呢它们是这么安静可以停留在某地不动可他却像飞一样无法停止他的流浪。
或者他的流浪只是因为他的寂寞。
十一月过后济南的天气变得寒冷苏然新找了一处有暖气的房子周末的时候她让一个朋友过来帮忙给她搬家。
这个朋友是工作后认识的是个安静的男生他让她搬轻巧的东西自己则搬笨重的。搬完后他显得有点累就坐在沙上休息。苏然打开机器放歌听然后在她转身的一瞬间那个男生正在喝水他慵懒的样子像极了艾城。
可是艾城现在在哪里呢。
二零零六年的冬天对苏然来说过于漫长了。她一个人上班下班在寒冷的风中裹紧了大衣行走。她在这座城市里没有亲人没有爱人她有时会想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呢。
或者这是艾城的原点吧他在这里离开而她希望有一天他再次回来。
她在夜晚反复听一歌《哭砂》的歌黄莺莺的版本。“……风吹来的砂穿过所有的记忆谁都知道我在想你……”
她仍然坚持着写字写一些故事写博客写邮件给艾城。
艾城我在听歌然后就想给你写这封信。
艾城你还好么我有时会想起你的样子。我想你还是那个样子就像你所说的你在那座有着温暖的城市有时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还是那样的衣着会把手插在裤兜里似乎无所谓。
你去咖啡厅喝咖啡有时只是点一杯饮料你做在窗口的位置可以看到街道上的人群。也许你会写字在窗口、在阳光洒进的桌面你只是记录心情你把它们写给自己。
艾城这座城市这座你所离开的城市天气变得阴冷天空已不是初冬那种接近透明蓝的天空。这里总是半阴着天偶尔下雪下稀薄地覆盖着地面的雪。
这座北方的城市冬天还是以前的样子人们在街道上裹起大衣行走他们都很匆忙。风还是很大。
稀薄的雪一点都不好看只会把地面弄的很脏。
艾城我似乎好几年都没有见到厚厚覆盖着的雪了没有在夜里听到雪花落地的声音。它们只存在画面和记忆中。
艾城我前段时间写不下字来我总是听歌敲写字然后将写下的文字删除。
我所编写的故事就那样一直被搁置着那些人物对白很少他们都很寂寞。我想故事可以有很多结局却只能用一个结尾这让人觉得难过。
艾城当我给你写这封信我在听苏打绿的《小情歌》。
我不了解这个乐队他们说自己的音乐像苏打水他们说自己的主唱喜欢绿色于是他们就叫苏打绿。
可是我不听他们其他的歌只听这一。
我想最初的时候听起来真的像苏打水一样就是那样淡淡的似乎还有着涩。可是后来竟然会去怀念这味道。
艾城来看他们的歌词。
……我想我很适合
当一个歌颂者
青春在风中飘着
你知道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
我会给你怀抱
受不了看见你背影来到
写下我度秒如年难捱的离骚
就算整个世界被寂寞绑票
我也不会奔跑
逃不了最后谁也都苍老
写下我时间和琴声交错的城堡……
艾城答应我当你决定留在一座城时一定要告诉我它的名字。那样我才可以去你的城找到你看到你的样子。也许还能像以前那样我陪你喝一些酒。
艾城不要变得太多我怕有一天再见面时会觉得陌生。
艾城诸事安好。
冬天过去了又开始了新的一年。
二零零七年的春天李建出现在苏然的生活中他是她的高中同学在武汉读的大学和找的工作然后主动要求来了济南这边的分公司。他听别人说她也在这城市就找到了她的号码。
数年没有见面李建已不是苏然印象中的样子他穿着合体的休闲西装成了彬彬有礼的男人。
李建的到来让苏然感到不再过于寂寞她接受他的约会跟他一起吃饭或者在周末的时候游玩天气不好时也答应让他到公司接她。以致一段时间后大家都认为李建成了苏然的男朋友。
苏然也曾想过这些但她觉得和李建在一起时是平静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他们早已熟识或许她的感情已被艾城磨损。
李建对此却不在乎他偶尔开玩笑问她他是不是她的男友。而到了七月的时候他终于非常认真地说：“苏然做我女友吧我会给你幸福的。”
可是这个时候艾城却回来了。
艾城坐了十六个小时的火车是从呼和浩特过来他去了内蒙古的大草原。他在见到苏燃后的第一句话是：“苏然能嗅到我身上野草的味道么我将它们从遥远的草原带来。”
她去车站接的他然后带他回自己的住处他躺在沙上睡去他说自己都两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艾城睡着后苏然坐到一旁百~万\小!说她已经向公司请了假房间里很静很多次她转过头去看他的脸。
艾城睡了三个多小时醒来这时已快到中午了他去洗脸苏然则去下面的便利店买了菜和罐装啤酒她想自己做菜给他吃。
饭罢后两人一起收拾了餐具然后艾城去包里取他给苏然带的礼物是一对藏银的手镯是他从藏民的手里买到的。苏然带上后轻轻摇晃手腕她非常喜欢它。
艾城倒了一玻璃杯水走到房间窗口的位置他喝水看窗外以及回答苏然的问题。她问他这一年多了所经历的地方所经历的人和事她问了很多问题直到不知道接下来该问什么时两人就沉默起来。
后来的日子苏然一直记得这天二零零六年的七月夏日枯燥的午后她站在与他很近的地方。沉默在持续着后来他看向她的眼他把水杯放到窗口靠近她抱紧她将她推到墙上亲吻她。
可以听见窗外树上的蝉叫声路上的车辆声还有风的声音还有一些嘈杂的声音它们混在一起就像轰隆隆的火车驶过。或者那不是火车声是呼啸的时光自上空碾过。
后来却什么都听不见了艾城推开了苏然他没敢看她的眼他说：“傻丫头。”
艾城又要离开是在黄昏。苏然站在街头看他远去的背影他总是只留给她背影安静的离去的背影。苏然看着他穿过狭长的街道融入人群中。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好像你已远去
你听起来像在悲叹
一只如歌悲鸣的蝴蝶
你从远处听见我
我的声音无法企及你
让我在你的沉默中安静无声……
她在此时又想起这诗歌是曾让她几乎哭泣的诗歌。而她也终于懂得了艾城的背影读懂了他执坳的怀念和努力的摆脱要等他真正累了真正忘记了过去才在一座城停下和普通的人一样去生活吧。
想到这时苏然忍不住地难过她忽然觉得她和艾城将再也不能见面。
果然在这次离开后艾城就很少给苏然消息了。
而在最后的一次通话中他告诉她他在青岛正经过一条叫九号街的街道传说这条街道里有一家典当铺如果你能找到这家店就可以在里面典当到任何东西。
他说他很想找到这家店他愿意用所有去典当他的过往或者让他忘记过往。他没有告诉她结果如何因为自从那次后他就完全消失了。
艾城留给苏然的有他的植物他的围巾他给她写的邮件以及曾给她拍摄的照片。
在初见的那一年冬天他给她拍过好多照片在泉水旁在狭长的老街道他都将她不经意的身影留在了相纸中。可是他从不愿让别人拍他。她只有他的一张照片——是深秋的季节他穿着黑色的运动外套倚靠在栅栏上就那样倚靠着右手握着相机太阳镜遮掩双眼看不出他是在微笑还是沉默。
苏然有时会怀疑关于艾城的记忆是不是她所构思的一个故事就像她曾书写的那些故事一样是她把想象混淆成了记忆。
于是她前所未有地想去寻找艾城的足迹以证明他曾在她的生命中真实而生动地存在过。
苏然请了一周的假她沿着艾城曾经路过的地方行走。从一座城转移到另一座城有着马不停蹄的牵念。她想象在异乡的街道看到艾城的身影他在她的前方出现然后转过身来微笑。可她看到的却是陌生的人群她在他们中出现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四天后她到达艾城曾提过的小镇找到了他曾提过的山坡她在那里久久站立看着小镇上低压的屋檐而在很早前艾城就曾在这里站过。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彷佛你消失了一样
遥远而且哀伤……
二零零七年十月苏然去了青岛这是艾城向她提过的最后一个地方她找到了那条九号街她在经过一家西餐厅时见证了一场爱情的开始这让她即羡慕又难过。
她还是没找到艾城自始至终。
她想她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可她还记得他英气的眼睛、不在乎的笑容记得初见面时那致命的感觉。
苏然在黄昏时离开她横穿过这条街道。阳光在路上反射让这成了一条光的路。街道上行人熙攘她很想知道这些人中是否也有人如她一样为寻找那家典当铺而来。
可是她想关于九号街典当铺始终只是一个美丽而失落的传说也许来到这里时已经得到了典当典当记忆、信仰、时光……去得到希望、爱情、还有未来……
想到这她微笑她终于可以放弃终于可以把北城当作了过往。于是她在落日的余晖里转过身去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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