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八回 端午之宴(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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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广东巡抚。广东不是有许多商人谋建机器缫丝、纺织厂吗?朕已经命开平制造局售卖缫丝等机给他们,煤炭等物北方工业自给尚且不足,况且海运过去运费也是不低,不如官府帮着就中联系一下,叫他们买台湾煤去。”

徐继畬这才明白,点头道:“臣遵旨。”

“不过既然准他们的公使在北京常驻,我们也须派遣使节驻在伦敦才行。郭嵩焘朕意欲留他在普鲁士,伦敦那边……你有什么人建议?”

“回皇上,李鸿章此人精明强干,又跟随郭嵩焘磨练多年,可堪此任。”徐继畬反复思索,终于提出了一个人选。

“李鸿章?”奕訢皱起眉头来,这个人才能是有,但是颇有些贪财好利,要让他独当一面,单独负责对英国的外交,着实是不能让人放心。但现在堪称外交人才的,除了郭嵩焘与徐继畬之外更无旁人,虽然崇文学堂的肄业生和留普归国的学生不在少数,可是年纪都还轻,用以充任一国公使,显得既不尊重,又不谨慎,一时倒真没有合适的人选。总不能让徐继畬偌大年纪漂洋过海去罢?琢磨了一会,摇头道:“李鸿章去是去得,但只能做副使,正使仍须别觅他人……”

他垂头苦思,蓦然脑中一闪,没头没脑地脱口问道:“刘瑞芬现在哪个衙门供职?”

徐继畬茫然摇摇头,道:“臣愚钝,从没听过这个名字,还请皇上明示。”

“哦……”奕訢叹口气,心想大概他还没入仕,是不是成年也不好说。此人是晚清第一个把朝鲜问题摆上桌面来谈的人,在举国上下无人把朝鲜当盘菜的时候,他首先对李鸿章提出了对待朝鲜的上下两策,上策,就是趁朝鲜内政凋敝,当机立断动用军事力量将其转为满清行省,用实际行动明确满清对于朝鲜的彻底的控制权,以此彻底断了他人念想。下策,就是在自身力量有限的情况下,把朝鲜问题国际化,鼓动英法德美等国共同行使对朝鲜的保护权,这样一来,既不丧失主动,也使得最热心朝鲜的日本和俄国不得不有所忌惮。奕訢觉得这个人很有周旋之才,放他在伦敦,可以在英法之间取得很好的平衡。但既然他还没出来做官,那就不好找了。

“也罢,你叫吏部查查看,若有这个人在籍的话,朕要见他。对了,朕让你把那个赫德带来,他现在何处?”奕訢暂时放弃了外交官人选的考虑,开始关注起赫德来。

“就在外面候旨。”徐继畬起身去唤了赫德进来。这个爱尔兰青年第一次见到皇帝,难免有些紧张,他紧绷着脸,照徐继畬事前的吩咐,连鞠了三躬,道:“罗伯特赫德拜见皇帝陛下。”

奕訢上下打量着他,这个人就是以后操纵中国海关几十年的总税务司赫德,不过现在他还只是一介使馆秘书,距离总税务司的道路还有很远呢。

“坐。”奕訢命令他坐了下来,谈了几句爱尔兰风土人情、赫德家世门第之类的废话,便直言问他是否愿意在崇文学堂中任职。

赫德皱着眉毛想了一阵,忽然摇头道:“皇帝陛下,请恕鄙人要拒绝您的好意了。”

“是么?为什么?”奕訢也不恼怒,反倒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对学院里的事情没有兴趣。”赫德耸耸肩,不以为然地答道。

“哈,哈哈!想不到阁下还是一个实干家。”奕訢略带轻蔑的口气激起了赫德的反感,他霍地一下站起来,大声道:“皇帝陛下,您可以质疑我的能力,但请不要取笑我的志向!”

“不可无礼!”徐继畬急了,连忙上前拉住赫德。

“哈哈……”奕訢放声笑了起来,这个爱尔兰人率直得有些可爱,一点都不像他在史书中读到过的那个充满心机与诡计的英国总税务司。

“朕希望能够聘请你充任朕的私人顾问。在我们中国,这个职务称作‘南书房行走’。你可乐意?”

赫德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么大的馅饼会突然掉在自己头上,直到徐继畬用手肘碰了他一下,这才连忙躬身称谢。奕訢当即叫了随行的内阁学士进来,命他草诏,特赏英吉利人赫德举人,赐带七品顶戴,供奉南书房。赫德并不懂得南书房只是皇帝与文人雅士清谈之地,本身既不是一个衙门,更加不设专官。谁能在南书房行走,主要凭着皇帝的高兴,并不论官位高低,听一旁的翻译转述了,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职衔,登时满面喜色,兴奋起来。

谈了一会,定煊进来禀报,说是郭嵩焘已经抵达,正等候皇上召见。奕訢笑道:“赫德先生,请你先回去休息,朕有一个老朋友从远方回来了,朕要见他。”皇帝下了逐客令,赫德自然乖乖离去,临走的时候仍是不忘满口感谢徐继畬的引荐。

奕訢深深吸了口气,道:“筠仙回来了,你是否留下跟朕一同见他一见?”徐继畬自不会说个不字,急忙口称遵旨,站起身来准备迎接郭嵩焘。

过了片刻,只听门外脚步声响,门帘一动,一个人影跨过门槛,出现在面前。奕訢离座起身,两步走下阶去,张开双臂朗声道:“郭卿,欢迎你回来!”此之谓抱见礼,乃是皇帝接见远道而来的大臣,最隆重的礼节,通常只是对待满人与蒙人才用,奕訢这一抱,是首开了有清一代汉人受抱见礼的先河。郭嵩焘受宠若惊,僵硬地与奕訢抱了一抱,重又跪下行礼,道:“臣奉旨持节旅欧,幸得皇上恩德护佑,虽无大成,但也不辱使命!皇上去年正位,臣远在普鲁士,无缘拜贺,实大罪也。”

奕訢伸手拉他起来,笑道:“咱们君臣那么些年,谁还不知道谁,说这种虚套的客气话干什么?”正色道:“你这几年与普鲁士的邦交成效甚著,能够取得普鲁士官方的允许,让大清派遣留学生在彼学习工业军事,又能以低价买得鲁尔最新的炼钢技术,这一次更成功邀请了普鲁士的特使来华,朕谢你尚且不及,又为何要去怪你?”

说到特使,忍不住问道:“上次你送回来的信中语焉不详,这个普鲁士特使冯许斯乐瓦格纳男爵是什么来路?”

郭嵩焘答道:“瓦格纳男爵是普鲁士公会议长俾斯麦的知交好友,据说曾经在普鲁士骑兵队中服役,现在乃是柏林大学中的一位司业教习。臣在柏林期间曾教他识汉字,其人风流儒雅,颇喜钻研孔孟之学,却对程朱颇多非议。”

“哦?这人倒十分有趣。他现在何处下榻?朕想不要等待回京,趁着各国使节都来了圆明园,就在这里为他举办一个欢迎宴会,你去问问他意见如何?”

“回皇上,定都统安顿他在西洋楼居住。臣等一会就去对他说知皇上的意思。”

“唔。郭卿,你与俾斯麦打交道时间不短,可摸得准此人对我们的态度如何?若是我们对抗法国,普鲁士会不会在欧洲协助我们?”

列国在中国的侵略势力,以英国最为强横,法国和美国比较薄弱。而且法国跟英美国在华争夺利益,时有龃龉,在欧洲又与普鲁士世有仇怨,奕訢觉得要想收回主权,从法国下手是最好的选择。虽然这件事一两年内急切着手不得,但从现在开始树立盟友,总是一个不会错的选择。

郭嵩焘似乎早预料到有此一问,没怎么想便胸有成竹地答道:“俾斯麦自任议长以来,一直致力以普鲁士为主轴,统一整个德意志。但另一国名奥地利者,亦要争夺统一的先机,眼下普奥两国争执频发,恐怕普国无力与法国反目。”这些与奕訢所知道的大致相合,当下道:“不打紧,你先歇息去罢。”

郭嵩焘遵旨起身,与徐继畬一起辞了出去,走到门口,迎面撞上一个生面孔急匆匆地进来,他不敢多问,连忙悄无声息地离去。

来人是军谘局的参谋委员马大猷。军谘局的办事章京一直是得到奕訢允许可以不经通传直接参见的,他匆匆进来,跪下行过了礼,便从袖中取出一份塘报,双手交给易得伍,道:“皇上大喜!罗将军在福建抓住石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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