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一回 土崩瓦解(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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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一回土崩瓦解

李昭寿听了这话,自然动心,忙恭恭敬敬地请教他有什么妙策。喜润不慌不忙,要李昭寿附耳过来,说道:“将军从捻以来,为逆首张乐行东征西讨,立了不少汗马功劳罢?”李昭寿闻言,汗毛唰地一下竖了起来,跳起身来倒退半步,目中露出凶光。喜润哈哈一笑,指着座位要他坐下,道:“将军在捻子、发匪之中名头响亮,这也是一件好事。若是将军能挟此人望,多劝几个人弃暗投明,罗帅必定大喜……”李昭寿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原来是想要自己凭借过去与捻军头目的关系劝说他们投降。这倒不难,李昭寿心下想了一遍,有了七八分数,当下掰着手指头道:“和州张元龙,巢县李允,凤台孙葵心,盱眙任乾,俱有降意,只是……”看了看喜润的脸色,道:“只是若无一个样板与彼等看看,恐怕难以说动他们。”喜润笑道:“此话好说,待我回去之后禀明大帅,把将军的官牒先行发下,这可好么?”李昭寿想的就是这一条,不由得连声称谢。

回头再说罗泽南上奏朝廷请求赏李昭寿以记名提督,奕訢当即便答应了下来,非但如此,还顺便给了他空白官牒若干,命他往后再有封赏降将之事毋须另行专折奏报,但凭他酌情办理便可。罗泽南接了回覆,立即又与李昭寿接洽,要他约定愿降的捻将,于十一月初五日或亲自、或派遣心腹之人来凤阳府临淮镇聚会。这段时间之内李昭寿并没闲着,他一面听从喜润的吩咐暗地里联络有可能投降的捻军头目,一面又要朱志元打了自己的旗号,率一千多人离开滁州,慢悠悠地往六安而去,算是搪塞陈玉成要他移兵六安的军令。陈玉成见状,明知他是在滁州势力大了不想挪窝,仗着忠王替他撑腰不从军令,当即行文与李秀成,备言李昭寿不听调遣的情状。那时李秀成虽与陈玉成小有争执,但表面上仍是一团和气的,接了这公文,立命人赶赴滁州去责备李昭寿,说他不该忤逆英王的命令。李昭寿性情虽然凶暴,却是个感恩图报之人,李秀成一直以来待他甚厚,他自己心里也有七八分数,再加上自己正做着亏心事,也就没对来人怎么发脾气,背地里却加紧联络张元龙等人。恰好这时喜润又再来访,说明罗帅要在临淮约见众捻,托他预为安排。

李昭寿先还怕是鸿门宴不肯随便答应,不过等到喜润笑嘻嘻地从袖筒里摸出任命他为记名提督的朝廷谕旨与一颗“记名提督统领忠字全军关防”来,并说他原有部队隶于罗泽南属下,仍归他自己统帅,称为“忠字营”的时候,他的脸上立马就笑开了一朵花,捧着那颗金印不住口地称是。喜润忽地劈手夺过金印,望着满脸惊愕的李昭寿笑道:“大帅吩咐,这印暂时先由兄弟代军门保管数日,等到诸路大定以后,替军门开庆功大会之日,他要亲手把这印交给军门呢。”李昭寿眼看到口的鸭子又飞了,却也没别的办法,只好讪讪笑了几声。

十一月初五,按着罗泽南安排的时间、地点,张元龙和李允果然都亲自赶来临淮;孙葵心与任乾虽未亲至,却都分别派了妹夫和堂兄弟代替。罗泽南本人并没亲自会见这帮反贼的头目,仍是命喜润作为代表同他们商谈归降的事宜。这四方面早已经与李昭寿商议妥当,都乐意金盆洗手,接受朝廷的招安,今天来此只不过是为了谈条件的。喜润事先已经摸透了他们的底细,也不多话,上来便将朝廷如何封赏李昭寿、如何安顿他的旧部说了一遍,末了道:“愿降者,都照着李军门一般办理。”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也不先开口。李昭寿生怕彼等不降,自己的大功就此飞得无影无踪,忙朝交情最好的李允丢了个眼色,示意他挑头说话。李允会意,踏前一步,道:“多感大人盛情,咱们全都没齿难忘。但是在座的众位都是身上背了许多人命案子的,将来归顺之后,朝廷可能真的永不追究?”喜润哈哈笑道:“皇上早有圣旨下来,难道君王还有戏言不成?”张元龙忽地插口道:“除非罗大帅能够担保将来不收咱们的兵权,否则谁也不敢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这话一出,喜润脸色马上就变了。身为一介降将,还要讲这种条件,分明是为以后再反留一条后路,如何容得?当即硬邦邦地答道:“朝廷准李军门统带原部,那是朝廷的恩典。”意思明白得很,因为李昭寿降得恭顺,所以朝廷才肯让他保留原先的部队;至于剩下的人配不配享受同等待遇,就看他们的态度如何了。张元龙冷笑道:“既然如此,不降也罢!”起身便往外走。

李昭寿大急,叫道:“元龙,你不愿过好日子,可也别拉着弟兄们与你一同整日价担惊受怕!”这句话起了作用,别人心里都是一心想降的,孙葵心的妹夫鲁沛赶上前去,一把拽住张元龙,皮笑肉不笑地道:“张将军!有话好好说,这里毕竟是人家地头,莫连累大伙与你一同吃亏。”张元龙闷哼一声,重行坐定,对喜润道:“张某非是信不过大帅,只是刀头舔血的日子过怕了,想得大帅一句亲口许诺而已。”喜润沉吟道:“这却须禀过了大帅才好说。”说着便告辞去见罗泽南了。

过了多半天工夫,仍不见人回来,李允等人便开始左一句右一句地埋怨张元龙,连李昭寿的脸色也黑下来了。若是这一次的事情泡汤,不用问,那颗金印自然是到不了自己手里了,至于往后升官发财,更是想也别想。正在气闷,忽听李允阴阳怪气地道:“咱们全都是杀头的要犯,朝廷肯既往不咎,还给咱们加官授爵,已经是天上掉下馅饼,偏有人非要得寸进尺,要什么不削兵权的许诺,这可好,万一触怒了大帅,大伙儿一块死在这里也罢!”任乾也跟在旁边说了好几句不咸不淡的风凉话。

张元龙越听越气,猛地一掀桌子,茶碗茶杯咣啷啷碎了一地。正要发作,忽听门外有人笑道:“将军何必如此恼火?”却是喜润走了进来。众人见他回来,都围上前去打听消息,张元龙虽则拉不下脸,无奈更是放不下投降这一等一的大事,也厚着脸皮凑了过去。只听喜润道:“蒙大帅宽宏大量,已经答允就此事专折上奏,请求朝廷允准。诸位将军何不就在此地等待几日?”众捻首面面相觑,都不愿意在对方地盘上耽搁,李昭寿咳嗽一声,道:“听说大帅是当今皇上没登基时就追随左右的,在皇上面前说话十分管用。上回兄弟的记名提督,就是大帅一口答应,跟着朝廷便准了下来。”看了看旁人,道:“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李某今天把话放在这里,兄弟信得过大帅,这就献了滁州,听凭处置!”李允本是同他商量好要一搭一档唱戏的,见他如此,当即同声附和。跟着孙葵心的妹夫、任乾的堂兄弟也先后点了头,事情至此,也不由得张元龙不肯了。

于是喜润便教取公鸡、烈酒来,罗泽南亲自出来与众人歃血为盟,各自饮了一杯,诸捻首领了清军旗帜之后,便各行各路,回归本城去准备纳降事宜。罗泽南这边也分派部队准备接收城池。

十一月二十一日,滁州、和州、巢县、凤台、盱眙五处一同竖起清旗,从捻首到匪众,统统剃光了前额出城请降,早已准备好的神武军不费吹灰之力,取了五座城池,跟着周边小股捻匪或望风逃窜,或束手投降,任乾为了立功,又主动提出将淮河北岸蓝旗刘玉渊、刘天祥等队伍及蓝旗各圩一齐招降,到了年底,整个淮北已经回到官军手中,神武军与捻军以淮河为界形成对峙之势。罗泽南本人坐镇滁州,伺机待势,准备进攻浦口。

为了扭转这种不利局面,张乐行决定亲自上阵,与把守庐州的太平天国主将吴如孝联起手来进攻定远。定远城素有九省通衢之名,此地归谁,可以说整个安徽战场的主动权就在谁的手里。罗泽南十分重视定远防务,在这里安排了一个步兵协、一个炮兵协,又在定远以南不远的池河北岸设了一条前敌炮兵防线,万一敌人从南来袭,可以在这里先抵御一阵。

张乐行与吴如孝联合大军出了庐州地界,来到池河边上,果然遭到炮兵的阻击,伤亡很是惨重。河上并无桥梁,两岸摆渡的船只也早被官军收走,除非天降神迹,一夜之间池河上冻,否则他们就是插了翅膀,也别想飞得过去。这一次攻打定远本是张乐行提出的主意,吴如孝并不十分赞成,眼下遇了阻碍,立刻打起退堂鼓来,主张放弃定远,退回庐州去保守原来的地盘。张乐行一口拒绝,太平天国尚有半壁江山,但是捻军已经失去了老窝,若不反扑的话,就连立足之地也没有了。吴如孝脸色当时就不太好看,冷言冷语的道:“张将军身为我天国的征北主将,凡事该当以大局为重才好!”

张乐行哼了一声,目不斜视地道:“当初咱们早有言在先,俺是听封不听调的,天国的人凭什么对俺发号施令?”他早年自称大汉明命王,是与太平天国联合了以后才自愿去掉王爵、受天国征北主将封号的,现在旧事重提,大有一番秋后算账的架势。吴如孝谨记陈玉成离开庐州赶赴天京之前对他说过凡事须忍三分的话儿,也不与张乐行多辩,却在心中暗自骂了几声乡巴佬、土皇帝。

争执一番,张乐行还是坚持要北上渡河,吴如孝虽不乐意,却也没别的办法,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于是大军就在河南扎下了营,砍伐树木扎制木排,准备搭设浮桥。

回头却说李昭寿等五路捻首降清之后,消息传到天京,已经许久不出门理事的洪秀全闻听大惊,急忙召陈玉成来问应对之计。陈玉成双眉紧皱,许久才说出一句话来:“昭寿反戈,必为天国大患;忠王北伐之计,怕不能行了。”所谓的北伐便是攻打位于扬州三岔河的江北大营,李秀成经营此举已越一载,好容易眼看即将成功,却因为滁州的倒戈不得不率部急奔回浦口来保卫距滁州近在咫尺的天京,江北大营因此得到了一个休整喘息之机,再要攻打可就不简单了。陈玉成下面的一句话,更让洪秀全心惊胆落,动弹不得:“如今北有罗泽南虎视眈眈,江北、江南两座妖营团团包围,天京势不可守,请天王速下决心,早日迁都!”

迁都?!这个在洪秀全的心中几乎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词汇,被陈玉成如此举重若轻地说了出来,却有雷霆万钧之势,震得洪天王一句话也答不上来。愣了半天,他无力地挥挥手,命陈玉成退下:“凡事皆与玕胞商议,玉胞啊,朕累了……朕真的累了……”

陈玉成口唇一动,还想再说些什么,望了这个面色蜡黄、瘫坐在龙椅中的天王一眼,终于还是摇摇头,退出了充溢着脂粉香气的天王府。

洪仁玕那里,陈玉成并没有去。他知道这位天王最信任的兄弟是个什么样的角色:若是这世上真的有一个人像足了那个纸上谈兵的赵括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就是洪仁玕。陈玉成实在不知道,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去听他推销他的《资政新篇》,对眼下的局势能有什么帮助?陈玉成径直回了自己的英王府,命人送信给李秀成,请他立刻赶回天京。根据他的判断,天京已经不可守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着敌人尚未围城主动撤离,去到另外一个清妖力量薄弱的地方重新开始。现如今能够说服天王的,怕是只有忠王李秀成了。

但是他不知道,就在此时,一种谣言正像瘟疫一样在天京城里蔓延开来,深居天王府的洪秀全虽然不会听到什么风声,但是多如牛毛又整天游手好闲、穿行街头巷尾的洪姓诸王们,耳朵里却早已经被谣言灌满了。这些话传到洪秀全那里,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一颗隐藏了许久的炸弹,也即将在天国的腹心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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