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回 昭寿来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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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回昭寿来降

盘踞凤阳府的张乐行,把他的老巢设在怀远县城。这里地跨涡河、淮河之交,以凤阳府县两城与临淮关为犄角,控制了淮河南北的交通,断绝了作为清朝安徽饷源的淮北盐运,又可与长江北岸的陈玉成、李秀成部遥相呼应,实在是一个战略重地,兵家必争的所在。大兵刚过徐州的时候,罗泽南便照着出征之前皇上吩咐的法子,命细作潜入凤阳府、凤阳县、临淮、宿州、灵壁、滁州等几个大城,四处散发揭帖,宣扬朝廷的怀柔政策:只要是肯放弃抵抗的,一概既往不咎,准许他们还乡种地,还酌免一年到两年的田赋;若是首脑率部或者献城归正的,还要给予官职。派出去的细作固然有不少败露了形迹被捻军抓获,但更多的却是成功地以各种身份潜伏下来,凡是捻军占据的城池,每天一早总会在街头巷尾看到许多写着各种各样顺口溜的揭帖,捻子的头目之中不乏识文断字之辈,也有些甚至是进过学、读过书,后来仕途无望,在乡里受了欺负才起来造反的,看了这揭帖上说得天花乱坠,不但不追究造反之罪,还可以混个功名,心里就有些活泛了。

过得两月,宿州、凤阳两城皆下,张乐行率部南撤到了庐州,时候也已经入了冬,罗泽南便驻兵濠、淮二水之间,打算做一个暂时性的休整,总结一下前段时间在军纪、军风和各部队战术配合之间存在的问题,然后再行挥兵南下,先取六安,与湘军会师之后再夺安庆,占据了居高临下的有利位置,便可以顺流而下,直捣庐州、江宁。

却说此时滁州城内已经闹翻了天,把守滁州的捻酋李昭寿前日接了陈玉成部下松王陈得风发来一封军报,言说地官丞相罗大纲身故,特调李昭寿往镇扬州;并著李昭寿择员代守滁州一路。李昭寿见了大怒,两把扯个粉碎,劈手丢在地下,抢上去恨恨踏了几脚,咬着牙道:“陈得风是个什么东西!仗着四眼狗翼护,也敢骑在老子的头顶拉屎撒尿!”四眼狗便是陈玉成,因为他两眼之下各有一块黑斑,是以给人半嘲弄、半取笑地送了这么一个诨号。李昭寿性子本来凶暴,对陈玉成又是早有成见,陈得风对他不恭,他便一笔帐尽数算在了陈玉成的头上。一面口沫横飞地骂道:“当初老子拼了命同你破浦口、破**,老子用性命打回来的城池,四眼狗一句话便都送给别人去镇守了,只给老子些金珠财物,封王拜将的话一句不提;现如今刚在滁州扎下脚跟,又要老子千里迢迢的奔到扬州挣命,这是不拿老子当人看了么?”他骂得一阵,怨气渐出,便有幕僚上来劝说,要他看在忠王的份上莫要计较,还是率部开拔,去了扬州的为上。否则依着陈得风的禀性,必定将事情闹到陈玉成那里,他怎么说也是身居王位,坐镇天京,策调外将名正言顺,万一两下争执起来扯破了脸皮,忠王面前却都不好做人。

李昭寿怒气原已渐消,听此一言,竟又暴跳起来,顿足喝道:“陈得风不过封了个王爵,那是天王昏了头胡乱封与他的,国家设爵是奖赏功臣,我李昭寿汗马功劳,岂在陈氏小子之下?老子一世英雄,却受两个毛孩子呼来喝去,真他娘的丢尽脸皮了!想当初老子守**的辰光,若拿城池献了德兴阿,如今天京是不是那洪天王家里的还不知道呢!何至于今日还要受这口鸟气!”骂毕,便逼着师爷复书与陈得风,称自己把守滁州关隘紧要,无论如何移动不得,却冷言冷语地教陈得风自家领兵往扬州镇守去。〕

陈得风看了回信,自也火上心头,他本来就是喜告状的人,也不去另行安排扬州守将,却跪在天王面前痛痛告了李昭寿一状,说他凶暴蛮横,不服管辖,大有造反的念头;又送信给忠王、英王,只说李昭寿不受调遣,看看要反,诫二王早做防备。陈玉成与那陈得风本是亲眷,加上记挂着李昭寿早年曾经投降清朝妖头何桂珍的经历,素来对他并无好感,只是因为李秀成惜他勇武,才重用到了如今,一听说他有不臣之心,立觉他若降敌后患无穷,便借口防范李续宾北渡与罗泽南合做一路,急令李昭寿移兵桐城。

李昭寿接令,虽然心中不愿,可是陈玉成的分量毕竟远远重过陈得风,他与李秀成乃是如今天国的两根顶梁柱,又是军功赫赫,深得天王的信任,违逆了他的意思,自己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唉声叹气了一会,便教部下打点预备启程。其时在旁的恰有一个心腹副将,叫做朱志元的,旁人得令之后纷纷离去,他却面露笑容,迟疑不动,等得别人都走光了,这才神秘兮兮地凑上前来,叹气道:“英王这次调将军去桐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李昭寿眼皮也不抬,冷然问道:“这话怎么说?”

朱志元一笑,道:“多半是听了陈得风的谗言,怕将军留在此地早晚北去,所以调去桐城,放在忠王的眼皮底下,便好辖制将军也。前日复陈得风的书信,实在是取祸渊薮,将军还是早为预备的妥当!”李昭寿听了,心中也有些害怕,不论天国还是捻子的首领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莫要因为自己一时之气惹来杀身之祸,那就不划算了。踌躇了半晌,道:“我也不是不知道四眼狗那厮不可共事,只是忠王向来待我恩厚,不忍负他罢了。”朱志元呵呵低笑,摇头道:“别人的性命与自己的性命孰轻孰重?”李昭寿又愣了一阵,忽然问道:“听说罗泽南的新军很是厉害,龚得树已经给打死在高唐了,宿州、凤阳也都陷落。前几天城里现了许多揭帖,道是献城投降的不但既往不咎,还有一场功名富贵。我想与其坐等他打来,莫如径自降了,也算代弟兄们谋一条后路。”朱志元连连摇头,道:“将军千万不可!”

李昭寿十分奇怪地瞧他一眼,反问道:“那你说该当如何?”朱志元不慌不忙地道:“将军自己上赶着降他,罗泽南必然不以为奇,也不见得善待将军。冒失前往,说不定非但功名无着,反要受他一场大辱。如今某却有一策,能教那罗泽南自来求将军归降,到时候将军荣华富贵,只求莫忘了小人鞍前马后之劳,赏一碗饭吃足矣!”他这一番话说得婉转卑微,李昭寿闻言不由大悦,当即要他细细说出方略来。

原来这朱志元欲降已久,只恨自己在捻军之中权位不高,就算举部降了过去也未必为朝廷所看重,眼下见李昭寿心怀怨望,便觉得这是一个天赐良机,倘若劝反了这一方大将,还怕以后升官发财无门吗?他受了李昭寿的委托,便换了寻常乡民装束,潜行北上,径自往罗泽南帅府叩辕。

罗泽南麾下亲兵见这人探头探脑在辕门外不住张望,早已起了疑心,就有一人上前去揪住他喝问来路。朱志元不说是李昭寿遣来,却谎称自己乃是当地一个生员,有法子为罗帅取滁州,特地前来叩辕请见的。那亲兵将信将疑,回身入内禀了大帅,旋即出来领了朱志元进去。罗泽南高坐堂上,开口便问他是甚来路,有甚办法取得滁州。朱志元见了主帅,也就不再藏头露尾,把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却不说李昭寿要他来拉皮条,只声称自己与李昭寿交厚,说话得他句句听从,眼下情愿说他来降,并以滁州相献,只是心里还有些没底,要罗泽南先给他吃一颗定心丸。

罗泽南一听便明白他的用意,不由得微微一笑,摆着官架子道:“只要你真能劝得李逆归顺,本官当然不会亏待了你。”朱志元有些失望,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他要的是一个切切实实的许诺,可不是这种空口白话。罗泽南早看穿了他的心思,存心吊一吊他的胃口,打了两句官话,索性站起身来转回后进去了,把他一个人凉在厅上,虽然香茶美点地招呼着,朱志元却是味同嚼蜡,什么也吃喝不下。

直到天色快黑,才有一个书办模样的文士走了进来,对着朱志元拱手打了个招呼。朱志元枯坐半日,好不容易见了个活人,真是喜出望外,连忙起身还礼,请教那文士尊姓大名。那文士笑道:“不敢当,兄弟姓喜,名润,号雨亭,尊兄但称贱号便可。”朱志元也是读过几天书的人,半通不通地寒暄几句,便问那喜雨亭在何处高就。喜润摇头叹道:“唉,流年不利,考了两科都不中,只好混在大帅帐下办办杂书,混口饭吃罢了。尊兄却是为何而来?”朱志元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捻匪,只吞吞吐吐地说是来谋职的。喜润笑道:“哈哈!咱们罗大帅出名的铁面无私、疾恶如仇,自己侄子辈都不肯通融的,想要求他谋职?莫做梦了罢!”朱志元一听这话,便觉大事不妙,便把话头朝着招抚的事情上头引去。喜润仿佛对这事知之甚详,滔滔不绝地谈了一阵,朱志元越听心里越凉:原来招抚了之后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封官拜爵的,要看你带过多少兵,立下多大的功,若是寻常降将,顶多也就是给个七品功牌任凭你自生自灭罢了。

喜润口沫横飞地说了一阵,忽然盯着朱志元道:“咿!我瞧老兄不像来谋职的,听说今日来了个想投诚的捻子,莫不就是阁下?”朱志元给人瞧穿了身份,一时间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喜润却也并不看低,仍是亲亲热热地与他说话:“一时走错了路打什么紧?现下迷途知返,不仍是国家栋梁么。大帅那里,自有兄弟去关说,包老兄少说得个总兵。”朱志元大喜,忙起身拜了下去,连道知遇之恩永世不忘。喜润哈哈一笑,道:“小事一桩!”旋即告辞出去了。

过没多久,便见他陪着罗泽南进来,朱志元心中惊疑不定,暗想这喜润究竟是何人物?竟能有如此通天本事,罗泽南都要听他三分?罗泽南坐定之后,便问他究竟有几分把握能够劝服李昭寿来归。朱志元自然是拍胸脯打保票,不说李昭寿本人早有降意,却将自己在李氏那里的分量吹嘘得天花乱坠一般。罗泽南捻须沉思,忽然道:“好!既然如此,本帅便自作主张,专折与你保奏一个记名总兵的顶戴,料想朝廷也不会不准。”朱志元喜出望外,瞧了喜润一眼,但见他笑微微地瞧着自己,似乎一切全在意料之中一般,不由得对他更佩服了三分。

罗泽南又道:“你现下尽快赶回滁州去,这位喜郎中与你同往,另烦转告昭寿,他若真的愿降,吾当以提镇之间位置之,决不相负。”说着起身离去,喜润对着他挤挤眼,也跟在后面去了。

朱志元此刻已经是归心似箭,若凭他的心思,等不得天明就要起身;无奈还有一个喜润要等,只得候来候去,好容易挨到了天明,这才等到喜润回来,忙不迭地就要走。两人出了军营,径直往滁州而去。这十几天李昭寿拖着陈玉成催促他移兵桐城的军令不管,已经等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整日团团乱转,盼星星盼月亮一般地终于把个朱志元盼了回来,一把便拖着他进了密室,问他事情办得如何。朱志元自是添油加醋一番,说罗泽南如何求贤若渴,一听说李昭寿有意归顺便大喜不已,许以重赏,还把自己那记名总兵的文书拿出来给李昭寿瞧。

李昭寿看了大喜,心想朱志元尚能得个记名总兵,看来那罗泽南许下“提、镇之间”的诺言多半是不虚的了,自己举城而降,再怎么说也不能比朱志元待遇还低,至少也是个记名提督罢?越想心里越是喜滋滋地,便拉着朱志元要他斟酌一封献城书信送给罗泽南。朱志元却道不忙不忙,一面引着喜润进来给李昭寿见了,说这是罗帅帐下一等心腹,此来就是专为商议这件大事的。李昭寿自是不敢怠慢,忙命人摆酒招待。

酒过三巡,席上五味,喜润便举杯道:“将军献滁州城,是一小功也,虽然得大帅青眼保为提督,将来食朝廷俸禄,却难免被同僚取笑,说将军于官家无一刀一枪之功,反倒高居彼等之上……”说着看了看李昭寿有些发青的脸色,续道:“润却有办法使将军立下不世巨勋,管教没一个人胆敢取笑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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