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八回 出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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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八回出征

罗泽南吃了一惊,喝道:“怎么回事?”那传令兵道:“舒营总跟守军交火之后,玉大人与靳大人便同时在两侧发起包抄,可没想到两边却都中了埋伏,死伤甚是惨重!眼下二位大人已经陷入苦战,靳大人叫小人带话,说无论如何一定要把黄村攻克,就算全军覆没,也是在所不惜。”罗泽南愕然,手中的棋子滑落在棋盘上,发出当的一声。

这一次的演习,终于还是以天字军胜利攻陷黄村而告终。是时地字军的先头部队已经攻破了马驹的最后一道防线,打进镇来,罗泽南正指挥留守部队同他们巷战,两方打得热火朝天之际,忽然间几乎同时收到了黄村陷落的军情,罗泽南便下令停战,仲璘心知大势已去,自也鸣金收兵,两下里握手言和。

罗泽南问起伏兵之事,仲璘自己也是莫名其妙,最后还是等两人见到了受命固守黄村的步军第三营营总广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仲璘率兵离开黄村不久,广俊便查获了罗泽南派在黄村里的两个眼线。他灵机一动,并没惊动他们,而是派人暗暗跟踪尾随,等确定了这两人把黄村布防的情报送将出去之后,这才紧急召集驻军将领调防,把主力伏在东西两翼,给地字军吃了一个闷亏。虽然最后靳春来仍是强攻获胜,但是本部折损也不算少,到得后来,几乎人人身上带白了。

奕訢听两位指挥官细细叙述了演习的经过,笑道:“这可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那只黄雀来了没有?”说着目光逡巡,一眼找到了广俊。

广俊见王爷提到自己,急忙上前道:“沐恩不敢隐瞒王爷,这主意并非沐恩所想,乃是沐恩标下的一个哨总给出的。”

这哨总是个蒙古人,叫白万泰。奕訢还记得这个名字曾经多次出现在操阅表现优异者的名单上,而且自己更亲自给他颁发过功牌,算是老相识了。当下传了他来,道:“你现在是左尉哨总,是罢?”白万泰点头称是,便听恭亲王道:“嗯,本王记得你的晋爵期限还有一年整,没错罢。”白万泰又应了一声是。奕訢笑了起来,道:“一年时间,也不过只是两次特等功牌而已。”

白万泰忙道:“沐恩家世寒微,能在神机营当差已经是蒙王爷的恩典,此心但存忠勇报国之志,不敢奢求加官晋爵。”奕訢哈哈大笑,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本王定这个军衔制度,就是为了奖励战功,就是要摒弃出身畛域,唯以成败论英雄。只要你多多立功,将来就算是做到上将军,也非不可能之事啊。”白万泰神情有点激动,昂起了头大声道:“沐恩必定不负王爷所望!”奕訢拍拍他肩膀,笑道:“只要你好好干,本王绝不会亏待你的。”

根据演习之中各营表现的情况,加上与泊松和罗泽南等人商议的结果,奕訢最终拍板决定抽调步军第二、三、五、六营和骑兵第一营开赴与捻军作战的前线。照大清的规矩,早前军务倥偬之际,出兵必以王公宗室为元戎,但时至晚清,大多数情况下只不过是担个虚名而已。就拿那次老五太爷绵愉充任奉命大将军而言,实际上他本人压根就没出京城一步,打仗的事情全是僧格林沁与胜保两人包办了的。这一次自然也不会例外,奕訢没怎么多想,老实不客气地自己把这份差揽了过来,此外又授罗泽南以钦差大臣,使之统带神机营人马。安排定了,众人先后跪辞,奕訢却把罗泽南留了下来,道:“仲岳可知本王加你钦差的用意?”

罗泽南心中略略一转,便有些明白了。神机营的品级制度,与其他部队完全不同,将官都无品级,而是以军衔序列高下。这么一来,若不加钦差这个头衔,他带兵出去以后,就难同主理二省剿务的德兴阿平起平坐,而王爷显然是不愿意见到神机营反过来受别人辖制的。他虽然看穿了王爷的心思,可是并不明说,仍是摇头道:“沐恩愚钝,请王爷明示。”

奕訢看看他的神色,心中了然,却不拆穿他,只笑道:“德兴阿眼下是钦差,咱们神机营的头目,总也得有点分量才行罢。”仰头想了一想,道:“神机营里以旗人居多,汉人真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刨除掉那些文职属吏,真正掌兵的是只有仲岳你一个了。不瞒你说,从本王特谕调你入京以来,左右的流言蜚语就没少过,跟本王说你坏话的也大有人在。”说着拉开抽屉,取出几本奏折来丢在罗泽南面前,又道:“不过本王可觉得自己不会看错人。”

罗泽南有些愕然,他虽然知道不少人眼红自己,可是居然真有人上折子参奏,这他还是头一次听说。看来必定是恭亲王动用自己的权力给压了下去,一时间心中不由得无限感激,油然而生一种倾盖相交的豪情壮志。

奕訢取了一张盖着军机处紫花大印的空白公文,提笔写了几行字,交给罗泽南道:“这东西仲岳收着。”罗泽南拿起来一瞧,原来却是准许他便宜行事、招抚捻匪的命令,写明了他有权收编捻子的部队,并且可以赦免除首犯张乐行之外的匪酋,还能够酌情给降将赏发七品以下顶戴。罗泽南皱眉思索片刻,反问道:“王爷想要招安,为何不令地方抚之呢?”奕訢笑而不答,却端起茶碗来,在唇边碰了一碰。罗泽南明白这是要送客的意思了,只好起身告辞。

许庚身送折子过来,已经在花厅上等候多时,见罗泽南出来,当下上来招呼。罗泽南也拱手笑道:“许大人,受累,受累。”许庚身笑道:“哪里哪里,兄弟只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而已。”旋即十分关切地道:“听说罗将军要出征了?兄弟在这里预祝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不日凯旋!”人总是喜欢听吉利话的,尤其罗泽南现在正是心中无底之际,许庚身投其所好地这么一说,当即心情畅快了不少。又谈几句,罗泽南告辞自去,许庚身便随着护卫进去见王爷了。

奕訢披阅奏折的时候,向来都是吩咐下人取些点心茶水给前来送折子的章京食用,像宝鋆这样与王爷处得好,性子又不甚死板的,便吃点喝点,其他人往往都是动也不动地放在那里。许庚身在下首斜签着坐了,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的脚尖,静候王爷看毕折子,或者问他一些问题。过了好久,奕訢忽然抬起头来,问道:“徐继畬上次吐血,本王吩咐从太医院调人过去给他诊治,去了没有?”这事恰好是许庚身办的,当下答道:“已经调了一个大方脉过去,料想无碍。”奕訢嗯了一声,又再埋首看起奏折。

终于他把最后一本折子丢在桌上,站起来伸个懒腰,道:“完了!”许庚身看了一眼桌角上用皮纸捆起的一束奏折,照惯例,这些折子是要掷还的。今天掷还的奏折似乎格外地多,他身为章京,并无看折子的权力,只好在心中揣测,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呢?奕訢看着他将奏折装入拜匣,自己亲手上了锁,这才叫人送他出去。临分别时,忽然一拍脑门,道:“差点给忘了。今晚本王在府里设顿便饭,请胡林翼、文祥、宝鋆他们,既然星叔来了,索性当面奉请,帖子俗套就免了罢。”说着笑了笑。

王爷请客乃是殊荣,就算不给帖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许庚身连忙答应下来,到了晚间,便依约前来赴宴。瞧着与宴之人,许庚身忍不住开始猜测,王爷究竟是为了什么请这一顿客。因为应邀前来的不仅有贵为军机大臣、一部尚书的胡林翼和文祥,有宝鋆、曹毓英等一干章京,而且还有罗泽南、玉澊等神机营的将官,许庚身数了一数,发现正好是五个营总坐在一张桌子上。

酒席摆好,谁也不敢乱动筷子,都在等着恭亲王驾到。过得片刻,奕訢背着双手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名护卫,手中捧着一只托盘,看起来似乎颇为沉重,不知装的些什么。只听他笑道:“本王来晚了,对不住。”便吩咐下人给众位大人老爷们斟酒。

众人纷纷敬谢,奕訢举杯道:“本王今日略备水酒,就是为了替神机营出征的将士们送行。只可惜本王的院子太小,没法把弟兄们都请了来,只好劳这五位营总代劳一下了。”说着一饮而尽。五名营总连忙起身拜谢,各自抿了一口酒。

奕訢一招手,令护卫把一直捧着的托盘拿上来,揭开上面的红布,众人目光齐刷刷地望了过去,却原来是五柄雪亮的马刀。奕訢顺手拿起一柄,伸指弹了一下锋刃,只听得一阵铮铮作响。他瞧着刀锋道:“这是制造局新法炼钢所出的第一炉钢水所锻造的,徐继畬送了五十柄来给本王看。俗话说宝剑配英雄,今日本王借花献佛,以之转赠诸位,但愿他日此刀在战场上饮敌之血,佑我江山。”说着把手中那柄刀亲自递到了罗泽南面前。

罗泽南受宠若惊,急忙接了过来,单膝跪地,大声道:“沐恩等必定誓死效命,不负王爷重托!”其他四人也都跪下接了刀。奕訢满意地笑笑,道:“诸位回去给营里的弟兄们传个话,就说本王这里还有四十五柄刀,异日你们班师还朝,哪个战功最著,本王就当着神机营上下官兵的面,亲手送一柄刀给他,绝不食言。”受刀的将佐都是满脸喜悦自得,一旁坐着的许庚身却不禁联想起本朝天子命将出征时候赐刀的惯例来。追想几年前粤匪北扰,先帝命惠亲王为奉命大将军,僧格林沁为参赞大臣出直隶剿匪的时候,便曾经赐惠亲王锐捷刀,僧格林沁讷库尼素刀。虽然恭亲王今日是用私人名义赠刀而非赐刀,可是情境如此类似,却不得不令人浮想联翩。

他并没有把自己心中的不安表露出来,毕竟自从恭王柄政以来,朝廷中渐渐有了生气,神机营不论从军纪还是战斗力而言,更非昔日绿营八旗可比的。就这么下去也未尝不好,总之此时此刻,许庚身是作如是想的。

喧嚣散去,奕訢也觉得有些累了。他叫下人跟护卫都退开去,独自一个人信步中庭,抬头瞧瞧一轮圆月高悬天际,天空晴朗得瞧不见一丝乌云,心中想着即将被自己推上战场的神机营,一时忍不住感从中来,低声自语道:“烽火印啸,浴血之师。将帅有令,勤王之事。争斗缘何,久忘其旨。痴而不觉,寒笳悲嘶。”话音方落,只听身后一人道:“王爷兴致真好。”却是德卿缓步走了过来,道:“妾都好几年没见过王爷吟诗了。”

奕訢一笑,道:“这不是我作的。”想了想,道:“这是米利坚人所唱的一支歌谣,大意便是说士卒厌倦了战争,搞不明白将军们究竟是为了什么打来打去。”说着将整首歌一句句的解给德卿听了,叹口气道:“打仗这回事,永远都不是什么好事,可是有些时候还是非打不可的。像洪秀全那帮匪徒,别看他们满口喊着仁义道德,什么分田地,均贫富,说得光辉灿烂,其实还不是分别人之利以均自己腰包,如果真的任由他们取了天下,恐怕老百姓更要吃苦头了。”

他今天晚上谈兴甚浓,说到了洪秀全,索性给德卿讲起了洪天王的典故来:“那洪秀全最最荒唐可笑之处,便是不准寻常匪众夫妻团聚,自己却一下子娶了数不清的妻妾,整日价躲在后宫里胡天胡帝,一应军政大事,全把持在他的‘清胞’手里。后来有个‘昌胞’看不惯,设个圈套,藉口被他们的天父下凡附了身子,胡说八道一阵,把‘清胞’给砍了脑袋。眼下的粤匪,若不是李秀成跟陈玉成两个撑着,早就给朝廷剿灭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二人都算是大大的人才,只可惜不肯弃暗投明,否则一定会得朝廷重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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