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回 夜审(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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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笑道:“王爷这说哪里话?奴才一个刑余之人,哪里有什么喜事可办!”

袁潜冷冷地道:“哦?没有喜事?那么是丧事了?!”

邓僖心中更怕,硬着头皮道:“王爷,这……”

袁潜更不多说,从袖中掏出那块玉佩在他面前晃了一晃,道:“本王替你捡回来了,怎么你不谢谢本王么?”

邓僖战战兢兢地抬头瞧了一眼,就如给火烫了一般飞快地低下头去,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好容易定下神来,忽然发觉自己真是蠢到了极点:不就是几根小辫子么?你恭亲王手里攥着我的,我邓僖手里何尝不是攥着你的!大家的屁股都不干净,你让我活不下去,我也不能让你痛快。

人到了这种时候,往往是患得患失与鱼死网破两种心理兼而有之的。邓僖虽然已经做好了两败俱伤的准备,可心里仍然存着一丝侥幸,巴望能反败为胜,在王爷面前扳回一局。

袁潜又岂会给他这个机会?暴风骤雨一般地将他蓄妻、杀人的经过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末了掂掂那块玉佩,笑道:“这玉佩,价值看起来很是不菲啊。不知道是哪位玉工的传世之作?”

邓僖把心一横,抬起头来,声泪俱下地道:“奴才糊涂,奴才糊涂!王爷只要饶了奴才这一回,往后当牛做马,听凭驱使,再无半句怨言!”

袁潜嘿嘿一笑,摇头道:“我可不敢要你当牛做马。”拍拍他肩膀,示意他站起来,盯着他望了半晌,语声忽然转为凌厉,喝道:“你不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么?我一个亲王,哪里敢拿你当牛当马?”

邓僖给他这么一吓,两腿一软,又再跪倒,定定神,道:“奴才只不过是照皇上的意思办差而已,哪能说是什么皇上的红人?”他把“照皇上的意思办差”几个字咬得特重,想了想,又跟上一句,道:“眼下奴才只伺候王爷一人,王爷若不嫌弃奴才,奴才宁可当王爷身边的红人呢。”

袁潜在心里不动声色地笑了起来,他明白邓僖这已经是在对自己暗示,如果肯退一步放过他,那么他也会投桃报李,不会让自己吃亏的。费了这么大的手脚,所要的无非是这个目的,现在眼看已经要成功,可别把他吓得太过,反扑起来就麻烦了。

当下装作有些犹豫地道:“知情不报,本王可不敢。除非……”低头拿眼睛瞧着邓僖,两人目光一触,居然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地露出一抹微笑。

袁潜叫他起来,轻描淡写地道:“天快亮了,本王要去值班。你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挥手叫他退去,才觉得十分疲倦,这一晚折腾下来,自己也是累得够呛。不过想到从这以后,身边这最大的一颗钉子就算拔去,倒也觉得十分值得。

打那以后,邓僖果然老实了许多,向皇帝打小报告的次数大大减少,而且报告的内容也逐渐变成十分没有营养的家长里短,弄得皇上都不爱听起来。

说起来还要多亏邓僖保密,否则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都是无法借着自己身处军机的机会一一加以实施的,譬如对胡林翼明目张胆的拉拢,又譬如他在湘军水师这个问题上玩弄的许多手段。

就在这年十二月间,袁潜与载垣奉了皇命大阅京旗三十六营之际,南方再度告急,骆秉章等人连番飞奏,恳请圣命促令曾国藩所练的水师尽快顺江东下,赴援湖北。

曾国藩接到圣命,捧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许多遍。沉思半晌,叫人去请郭嵩焘、罗泽南两人过来商议此事。

郭嵩焘一进门,便道:“听说皇上又下诏催促大帅出兵了?”曾国藩苦笑着瞧瞧案头用清香供着的圣旨,无奈地点点头,跟着把圣旨中的言语对他述了一遍。

罗泽南沉吟良久,问曾国藩道:“大帅,你的意思如何?”

曾国藩摇头不答,他是一个素有雄心壮志的人,由少年时候起,一种立非常之业、为非常之人的志向,就始终伴随着他的人生。这些年来,官运虽然亨通,可是终究没有什么大功勋,时至今日,他的手中已有水陆二十三营一万湘勇,加上长夫在内,将近二万。他是这支人马名符其实的统帅,只等他一声令下,水陆两路并进,剿平乱匪,平定湘鄂,那该是多大的荣耀!真有那一天,也不辜负了这些时日以来匿身衡州,含辛茹苦的训练。

但是现在这个时机,真的是最好的么?钱的问题上,因为朝廷迟迟不批复那道申奏杨健为乡贤的折子,杨江也就死活不愿意付清七万尾款,好在王爷周旋的捐务办了下来,加上筠仙另外想的一些法子,总算可以暂纾燃眉之急;论军费,仍然是谈不上不充裕的。

而且,眼下就算钱粮称足,曾国藩也自是不肯将他刚刚成军的水师拉出去白白当作炮灰,广州那边的大炮尚未解到,凭这些光板拖罣,哪里能下水作战?曾国藩的志向远大,却不是一个未谋而先动的人。没有必胜的把握,他决不肯随便出击。

郭嵩焘看出了他的心思,在旁道:“大帅,圣旨已经连三催促,再不奉旨,恐怕……”

曾国藩叹口气,道:“是啊。请你们两位过来,就是要商议一个法子。”

罗泽南却自语道:“皇上如此急促出兵,恐怕还不单是为了军情紧急。”

曾国藩一愕,只觉得浑身无力,十分不情愿地点点头。这是一个他不想承认都不行的事实,自己是一个汉人,而不是旗人,若不是眼下天下如此大乱,若不是恭亲王的再三保奏,皇上可能压根就不会让他手握兵权。一时间,“非我族类”这句话,在曾国藩的耳中强烈地回响起来,震得他头脑一阵阵地发晕。

郭嵩焘有些不安地道:“大帅……”想了一想,还是道:“大帅已经连着拒绝了皇上三次出兵诏书,若是这一次再不奉诏,恐怕更忤上意。以嵩焘所见,眼下咱们粤炮虽然未到,可是两处船厂已经建成快蟹四十号、长龙五十号、舢板一百五十号,陆师也是每日操练得兵强马壮,未必就不能与发匪一战。”

曾国藩摆摆手,止住他的话头,道:“我何尝不知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的道理?筠仙以为曾国藩是一个缩头缩脑之人么?只是咱们数载辛苦,好容易有了今日规模,眼下没有十分把握就贸然出征,万一尽数毁在国藩手里,那怎么对得住众多练勇,又如何能对得住皇上同恭王爷的知遇之恩?”说罢,忽然发现自己在不自觉间竟然将“皇上”与“恭王爷”并列了起来,禁不住微微一怔。

罗泽南灵机一触,道:“大帅有没有接到恭王爷的来信?”曾国藩摇摇头,示意没有。他心中也正在奇怪,以往只要朝廷有诏书到,恭亲王的密信必也前后脚送到,怎么这一次却没有一点消息呢?

本想叫景廉过来问一问,可是转**一想,又打住了这个**头。他不想给恭亲王一种自己事事都要依赖于他的印象,至少在目前来看,自己手中的这二万练勇,就还是恭王爷不得不重视自己的资本。曾国藩很清醒地意识到,他与王爷之间,已经建立起了一种微妙的关系,就曾国藩而言,他宁愿把这种关系称为互相利用。

恭亲王利用自己的地方军事实力,来培植他的羽翼;而自己呢,也把恭亲王作为朝廷里的一个奥援――尽管对他来说这样的奥援并不只有恭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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