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授首
眼看着慢慢包围过来的明军,徐勇不禁长叹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只不过,象这样的软弱与眷恋也就存在了须臾,很快,身经百战的徐勇复又挺直腰板,脸上也恢复了他平日里那种满不在乎的神态,用手斜指一名明军小校,“来!与汝这泼天的富贵!”说罢闭目饮颈。
许是他的名气太大了,明军上下谁也没敢想他能肃手就擒!为首的参将愣怔了一下,下意识的摸摸后脖子,就我?真的能将徐勇平安带回大营?夜长梦多啊!想到这里将那个发愣的小校狠狠地推了一把,小校闭着眼将右手从上往下用力一挥,徐勇就此真的被人家一刀砍下了脑袋。
这一战,清军徐勇以下一万马步兵,活着逃回桃源的不足百人,死伤超过五千,剩下的悉数做了俘虏。而冯双礼这边,打残了两个营,伤亡也接近五千人,而且多数都是军中骨干。面对清军和部下铺出的尸路,冯双礼久久无语。
傍晚的斜阳无力地将最后一点余辉洒在斑驳的南城门上,望着上面高挑的冯字帅旗,冯双礼苦涩地笑了笑,扭脸对着手下吩咐,“去,请人家客军站到城墙上去,告诉人家,就说我们要在城下列队,向他们致意。”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身后的六千骑兵排成六纵队列,不少受伤的粤军士兵在战友的搀扶下,也悉数爬上了城墙,“立正!”随着阎呈祥的一声大喊,紧接着就是下面大西军吹号三番。
“敬礼!”
阎呈祥右臂受了箭伤,抬手实在很是艰难,有如生撕一般,但人凭一口气,佛凭一柱香,这尊敬是自己手下用命换来的,倍感珍惜啊!只可惜他假装一副远眺山景的样子,还是被身边有数几个警卫识破了,因为他们都能看出来,这位团坐大人双腿都不住地打颤呢。
最可笑的是清续顺公沈永忠,接到孔有德的严令,率领总兵张国柱等领军一万五千前来救援。常德到沅陵不过五百里,这位老兄患得患失地走走停停,进驻桃源以后,更是闭城不出,任谁前来打探,都是一句,“徐勇是什么人?沅陵怎么可能会被攻破?一挨贼军兵师老人疲,我军一战可胜之!”
等到三百里外的漏网之鱼跑到临近常德的桃源来报信,刹那间,沈永忠如丧考妣,传令连夜收拾物资,赶紧派使者再次向孔有德求救,声称李定国、冯双礼等部兵临城下,攻势凌厉,难以招架。
孔有德原本就看不起这个只知在满清勋贵中投机钻营的小人,这回又折了徐勇,越发怒不可赦,当即回信:“我旧年借支常德、辰州税粮,沈公出疏参我云,设警自有区处,何故越我境。今日地方有事,向我告援,我三镇分驻各府,如何借发?请国公好自为之!”
常德原名武陵,与沅陵以壶头山为界,桃源原为桃源州,洪武二年降为县,就坐落壶头山下,可以说是常德最后的一道屏障了。沈永忠求援无望,竟放弃桃源天险,带着麾下清军北遁而逃,当然,给皇上的密折可不能实话实说。
沈永忠声称,“辰州一战,臣担心竭力,奈何贼兵不下十万,孔有德坐视不理,历经十数日,损失官兵一万零一百六十三名(其中满洲兵一百零三名)、战马八百零九匹。臣死战终避免全军覆没之厄运。并整顿兵马,率部踉跄奔回,一路上尸横血溅,常德终得保全。”
可笑啊!从常德出发走了十来天的路程,等到回来时,即便有众多物资拖累,这些清军发扬浩浩军威,不过三天的光景竟奔回了常德、如此作为的沈永忠,最后竟接到密旨,“徐勇授首,朕甚慰!湖广战局,实乃旷日之局,卿家不可浪战,必要时可移师保守。”
而跟随冯双礼进占桃源的阎呈祥,也给明磊去了密信。
“与诸多义军不同,因为性情投合的缘故,大西军最喜招徕亡命之徒。其军主要成分是叛卒、逃卒、驿卒、响马,从职业军人转变而来之人尤多。这使他们的战斗力高于其他的乌合之众。对于作战是习惯成自然。每个人脸上身上没有囫囵个的,铅子、箭头,处处皆是。他们暋不畏死,一说要攻城,都兴奋异常,听说要打仗简直和打猎一样的高兴。其他明军尚有观望害怕之时,他们却毫不畏惧,老于此道。”
见到北路大军送来的描金黑漆方匣,李定国满意地点点头,“不看了,当年也是闯王老营的旧相识了。拿百灰封裹好了?
李顺!”
应声跑来一个精壮的六品武将,李定国亲热地一把扯过来,“带上四十个弟兄,将徐勇脑袋送到安龙府去。记得,就算见不到万岁,怎么也要和辅臣堵相爷(指堵胤锡)见上一面。”说着,将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偷偷塞进了李顺的怀里。
送走李顺,李定国信步走出了自己办公的宅子,向着不远处的邵阳知府衙门遛达了过去。
李定国在军中就“独以宽慈著”,对张同敞这等朝中的名臣自是更加客气了,知府衙门就是他死活让给张总督的。
还没走到门前,车鼎瑛大老远的就迎了出来,也不磕头,只是双手抱拳,“听说徐勇的人头送来了,才说过去见识一下,国公爷怎么就过来了?”车鼎瑛是湖南望族之后,年纪也就二十四五,和不到三十的李定国甚是投缘,相处不足一月,已经相当熟捏了。
李定国也亲热地笑了笑,“看不到了。这等喜事,当然要禀明天子,做臣子的怎好自专?”
车鼎瑛连连摇头,“怕是这里面有花活吧?周璞麟三十不到才是个公爵,这回西宁公怕是要换个王爵了!行啊,我的西宁公!不到三十,我朝开国以来,加封异姓王的,你也要拔了年纪最轻的头筹了!”
听车鼎瑛说自己有花活,李定国心头不由得一紧,听了下面的话,这口气才算喘匀了,连忙摆手道:“你个没上没下的,竟敢取笑本帅!死在惠国公手下的,有鞑子的贝子、大将军、固山额真,怎么我才杀了个总兵,就能封王?也不怕天下人耻笑你痴心妄想?”
“诶!此一时,彼一时!我老车岂能看错,敢不敢与我击掌打赌?”
李定国心里又是一惊,人家话里有话啊!能封自己爵位的,无非孙可望、朱由榔两个人而已,也不知是说孙可望篡权,还是暗示自己与皇上过从甚密!
见李定国突然不说话了,车鼎瑛也不敢再加调侃,率先转身,陪着李定国返回府衙了。
这些天,张同敞忙碌并快乐着。北面行事很顺手,眼看就要兵围常德了,南面虽没有什么大的战斗,宝庆府全境也算收复了。想到堂堂一个二品总督,现在却干着一个四品知府的差使,张同敞自己都觉得好笑,但当巡抚这几年,上面有个堵胤锡,后面有个制肘的周明磊,实在太久都没有象现在这般可以独断专行了。
正所谓吃水不忘掘井人,能如此的率性而为,还不都是拜李定国所赐。所以,自打进了邵阳城,张同敞一见李定国总是笑眯眯的,仿佛丈母娘看见了女婿,真是越看越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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