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守仁告诉明磊,城北的马半仙是麻衣宗马守愚的后人,四十岁上下,自己有宅子和田产,二个儿子、一个闺女,现在轻易不给人占卜,扬州大户人家对他都待若上宾。范守仁和马半仙的管家有赌钱、嫖女人的交情。明磊躲在屋里核计了半天,最后一咬牙,富贵险中求吧。
明磊派小德子去把陈慎叫来,自己先对付范守仁。范守仁看着笑眯眯的明磊,一时摸不找头脑,
“爷有事吩咐?”
“不是吩咐,是相求。”
明磊盯着范守仁一字一顿地说:
“通知五姨太,弄个什么托梦之类的,一定让范秉斋去找马半仙卜一卦。”
范守仁一下子楞在那里,半天没有言语。明磊过去亲切地拍拍他的肩,
“你有的选择吗?”
一句话,明磊感到范守仁一激灵,忙安抚道:
“咱俩是一棵树上的蚂蚱,有我的,就少不了你的,再说,我又没叫你去杀人,不过,杀人的事你不是也很熟吗?”
范守仁一下子给明磊跪下了,“爷,爷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绝无二心。”
明磊坐回桌旁,也不让范守仁站起来,接着说道:
“夜里或明早,城外的响马就到了,你和他们议一下,把半仙的管家请出来帮个忙,不听话就做了他,托梦的事听我通知再做。”
明磊示意范守仁起来,范守仁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明磊觉得有人跪着听吩咐的感觉好极了,真有些飘飘然了。
天黑以后,陈慎带着四个护卫和小德子骑着快马赶了来。明磊吩咐小德子带护卫去客栈投宿,就拉着陈慎进了屋,也不客套,问了问山寨的情况,就把计划介绍了一下。无非是先威逼利诱半仙的管家,有了家贼就好里应外合绑了半仙的三个孩子做“沉香”,“沉香”带回寨子,赎金也在城外交易。至于赎金多少,要陈慎看着办,不能太多,也别太少了。但目的不在赎金,而是为范秉斋好好卜一卦。
明磊又特别交代了三个务必:一是务必不要出事,安全第一;宁肯不做,也不能做错;二是陈慎从始至终务必不能露面;三是事后半仙的管家务必灭口。陈慎想了一会,提醒明磊一定要从阎尔梅那弄来史可法大营颁发的进出城的路引。明磊也想了想,又交待道:
“沉香到手,见马半仙时,先找个因由打断他的一根手指,这叫杀人以立威,然后命令他为范秉斋好好卜一卦,大概意思就是范秉斋八个月内有灭门之灾,解救的办法就是依我之言行事,而且我的命贵不可言,最少是王侯之相,只要辅佐我,家族可荣华富贵几百年。这件事办妥,才可谈赎人,否则,不光撕票,还要灭他的满门。”
陈慎看了看明磊,没说什么,就去小德子的西屋歇息去了。
第二天早上,小德子回来,明磊特意给陈慎打打气,
“我知道这种事要你做是杀鸡用了牛刀,但万事开头难,此事一成,我再接再厉,一两个月内你我就会得到官职。望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说罢,叫来范守仁,陪着陈慎去客栈自行商议,明磊亲自去见阎尔梅,为陈慎他们讨要路引,出门前,特意看了看黄历,六月二十一,诸事大吉。
陈慎他们是晚饭前动的手,手法干净老练。陈慎领着两个手下扮成官军,驾着马车,持着路引,没受阻拦地出了城。陈慎半道就转了回来,而马半仙家的那位倒霉管家一进山寨就被捏断了气。半夜,陈慎领着另两个手下闯进了马家,陈慎蒙了面,也没有说一个字。据他们回来讲,,马半仙刚开始还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小手指断了以后才明白过来,什么都答应了,临走时,发现半仙顺着裤脚直淌水。明磊想着五姨太半夜会做个什么梦,应该也只能是好梦吧。
第二天一早,陈慎就派两个手下去半仙家里监视,明磊和陈慎寻到旁边一家视野极佳的酒楼靠窗坐定,看着范秉斋带着范守仁进了马家,明磊的手心见了汗。等了半个时辰,范秉斋才告辞出来,又是一盏茶的功夫,两个手下和马半仙也上了马车走远了。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另两名手下终于回来复命了。一切顺利,还带回500两金子,明磊让陈慎带回去。陈慎也不敢耽搁,和手下一阵风似的走了。明磊长长出了一口气,发现后背的衣裳湿哒哒地贴在身上,摆在面前的菜肴基本上还没有动过,这会叫人生疑的。明磊趁着没人,将酒偷偷倒掉一些,菜肴也吃几口,扒拉几盘,看着象那么回事了,才打道回府。
一回到范府,范守仁就候在屋里,传范老爷的话,请明磊晚上陪客人饮宴。明磊告诉他,大功告成,至于马半仙家那个管家,明磊做了个手势,吓得范守仁一哆嗦,颤巍巍地告退了。明磊心一松,躺到床上就睡着了。天擦黑时,才被小德子叫起,重新换过衣裳,明磊又是精神抖擞,直奔二堂而去。
明磊觉得范秉斋真是**,自己明明是个马党,东林、复社诸公也请来饮酒招妓,美名为诗会。现在,大批官宦北归,又忙着给人家接风洗尘。明磊看着那些曾经做过李自成的尚书、御史的傻叉就来气,真是羞与之同列。
好不容易都送走了,明磊拉着范秉斋进了书房,郑重其事地说:
“斋翁不要和这些投顺过闯逆的南来官宦们走得太近了。”
范秉斋噗哧笑出声来:“长缨怎么也象文祺一样迂腐了?这些官宦人家,均累世望族,平常想巴结还巴结不上呢?现如今,落了难,这叫做济冷灶。况且他们有钱,在这里无田无宅的,必能恨恨地赚他们一笔。年轻人就是少不经事,老夫对长缨可希望甚高啊!你总不能每天无所事事,多接触接触士林,也好给你买个官职。”
明磊微微一笑,“多谢斋翁。我和范府早在一条船上,一损具损,一荣具荣。有话我就直说了。我观天象,不日朝廷就会掀起顺案。到时,这些人必会狼狈不堪,无人问津的。锦上添花哪比得上雪中送炭。我们现在何必如此招摇,到时,我们再暗中接济他们也不妨碍挣钱不是,而且不显山露水的,还名利兼得!”
“马贵阳要动手,我怎么没听到动静啊?”
“非也,非也!不是马瑶草(马士英,字瑶草,贵阳人,自号贵阳)。朝野将对北归诸君大加挞伐,而且主持分等定案的将是以“气节自命”的东林、复社人士。”
明磊摇头晃脑地拽了一通,正自我陶醉,没成想,范秉斋却冒出一句:
“马瑶草也是你叫得的?传出去,你一辈子没官做!这些是阎古古告诉你的?”
明磊好悬没倒在地上,心里这叫一个气,怎么错误就是自己的,成绩却变成阎尔梅的了?明磊急忙解释:
“这等事情,非复社首脑不得而知,斋翁怎么不猜陈大樽呢?”
接着,明磊随口说了光时亨、武愫两个名字,让范秉斋水落石出后,再见分晓。明磊如此故弄玄虚,饶是范秉斋也被唬得半信半疑了。
接下来的几日,明磊索性跑到刘六的山寨住下,成天和士卒们一起出操,练习骑射。明磊知道练好骑马就可以保命,于是没日没夜地讨教、练习,三天就可以纵马回城了。小德子很是不能理解,见过与士卒同甘共苦的,可就是没见过一同操练的,将来在这些丘八面前还有什么威严!刘六和陈慎却很是佩服,这才叫君子坦荡荡,不会就是不会,制将军也没有这种气度。
明磊吩咐成立士兵委员会,每五十人一个支部,现在有十四个支部,委员会只设委员十一名,全部由士卒民主选出,共同推举出正副会长。委员会可以就伙食、军饷等一切军中事宜与刘六、陈慎商议,士卒个人的困难也由委员会协调解决。刘六和陈慎一时还不能理解,但也还是痛快地执行了。明磊告诉他们,以前他们是为你刘六打仗,什么时候,士兵是为自己而战斗了,这支部队就不可战胜了。刘六睁着迷茫的大眼睛瞅着明磊,还是不明白。
又过了几天,明磊拉着刘六和陈慎,着手解决几个士卒提出的要求。特别是,刘六带人奔袭百里,让谢顺子亲手杀了谢家庄谢大户父子三人,为被奸杀的妹妹,气死的爹娘报了仇回来以后,谢顺子当着所有人对着明磊磕头谢恩,估计明磊的魅力值一下升满了。刘六告诉明磊,现在,待在山寨无所事事了,儿郎们非常自觉,诸事不用操心,吵着要进扬州耍一耍。明磊劝他过几日再说,就独自回城了。
其实这些天明磊心事重重。原来,前几日回扬州,明磊就和范秉斋摊了牌,告诉他明年扬州会被清妖多择屠城,吓唬他范家就此绝了户,要他为范文祺买个广东潮州知府,自己做潮州卫指挥使,帮助范家守住潮州,将来无力回天时,投诚清廷,一样能得个富贵。老家伙既不说成,也不说不成,老是重复什么从长计议的话,说得明磊无名火起,动了一走了之的**头,差一点就要依和刘六他们定的下策行事了。
否则,明磊能在这节骨眼上对部队这么感兴趣?这是为流窜到广东做准备。这些,明磊不能告诉刘六和陈慎,也不能告诉阎尔梅,更不敢对小德子讲,孤独,明磊被孤独煎熬着,要是有个红颜知己就好了,于是,周明磊正式进入思春的季节了。
明磊回到范府,范秉斋就遣人知会,大女婿马鍫明个儿赶到扬州来,让明磊过去议事。范秉斋端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瞅着手里的青花溽窑茶杯发呆,范文祺坐在西侧,面无表情。丫鬟、侍女全站在院子里,悄无声息。明磊一路观察,进了屋,下意识地关上了屋门。范秉斋摆摆手,明磊机警地坐在东垂手。范文祺亲自给明磊递过一杯茶,这个举动很是奇怪,明磊一下子领悟到,范秉斋要和自己摊牌了。
范文祺瞅了父亲一眼,对着明磊笑了笑,
“长缨孤身一人,也老大不小的了,家严想把二妹许配与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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