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启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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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人一贯忠厚老实,这骗人的把戏可做不来?”

不管明磊怎么严正声明,汤若望理也不里,

“给你们主仆二人订了大后天去杭州的海船,有空多与小德子聊聊周家的事。”

扔下这句话,扭头就走了。

明磊蔫头耷拉脑的去找小德子,被人家牵着鼻子走的滋味就是不好受。明磊和小德子一聊,才知道这小子曾作为秉笔太监被培养了三年,最后被别人走了门路刷了下来,在周皇后房中办膳已经三年了,在庞大的太监群体里也算是中层领导干部,很是吃得开,这些日子落脚在周奎的府上,伺候着长平公主。

明磊也不问为什么跑来跟了自己,问也问不出实话,日久见人心吧,只细问了些周奎和他儿子周绎的情况。明磊觉得汤若望简直是个混蛋,周家半年以后向清廷交出了16岁的太子朱慈朗,名声扫地,明朝的遗老们不恨死我。

不过,再怎么着也成了崇祯的小舅子,正经进入皇亲国戚的行列。不过怎么可能呢?自己装大明朝的人还吃力呢,装皇后的亲戚,想什么呢!但自己就是要将不可能变成可能。对,见谁,都打死了也不说!死不承认自己和周家有任何瓜葛,却带着前周皇后的太监满世转悠。然后见人就拿糖,对小德子的身份极力掩饰,越神秘越蒙胧,就越有人相信这是真的。结合看过的大骗子的案卷和口供,自己过硬的心理素质,在落后的明朝,一定能骗行天下。

明磊说归说,但总是放不下心,毕竟小德子将成天跟着自己啊。于是,厚着脸皮找汤若望秉烛夜谈。

原来有明一代,太监人数之多,创了历史纪录。高峰时是十万人,直到明亡,留在宫中的太监仍有七万之众。然而,如此庞大的数目,仍然满足不了无路可走者的求职需要。明朝中叶,一次宫中大规模招收太监,初定名额是一千五百人,结果有两万多人蜂涌来报名,不少人面试前都做了净身手术。面对如此汹涌的求职潮,政府只好一再扩大名额,从一千五百人扩大到三千人,再从三千人扩大到四千五百人,可是到最后,还是不免有一万多人落选。社会上对这些落选者有一个专门的称呼:“无名白”,也就是净过了身却没门子进宫的人。

现在流落在京城的无名白仍然有一万多人。这一万多人,应该就是一万部情节相似的悲剧,映照了“君正臣良,天纲地维”的大明社会的真实一面。这些人的出路只有两条:一条是在京城各寺院附设的浴池里专门为太监们擦澡,地位仅强于乞丐,收入十分可怜,糊口而已。然而这个工作只能容纳几千人。剩下的大多数“无名白”只有参加死乞强夺的丐阉团伙,“其稍弱者则群聚乞钱,其强者辄勒马衔索犒”。看着这些女声女气的汉子赖在自己马前,死乞活要,谁都恶心,只好捏着鼻子给两个钱打发了事。因此,乞丐倒成了大部分人的专业。再剩下的人,只好去当小偷或者加入黑社会,成为社会治安的不稳定因素。

明磊能理解把一个原本注定要贫困一生的孩子送进宫中,以此换来一家人的温饱甚至发达,对这一家人甚至对这个孩子来说不啻于一桩合算的生意。原来当太监并不是一份有前途的职业,成功的几率不比自己造反大多少。

看来自己被小德子唬住了,这小子只是七万名下岗太监中的一名,在周奎家有什么前途,难怪被汤若望骗来!可一想到自己的表现,明磊气就不打一处来。想想小德子的身板,明磊的胆气更足了,跑回去发现小德子睡得正香,一把把他薅起来,劈头就打。小德子挨了打,满腹的委屈,

“爷,您老为什么打我啊?”

“打你需要理由吗?”

小德子一愣,摇摇头。明磊进一步确定,

“需要吗?”

小德子摇摇头,无限委屈地坐在地上,明磊志得意满地转身洗洗睡了。

临行前,周明磊口述,小德子执笔,给汤若望留了一页纸,换了一百两官银。

“曾奉前朝故皇帝令修历法,著有历书多轶,付工镌版,尚未完竣,而版片已堆积累累;并堂中供像礼器、传教所用经典、修历应用书籍并测量天象各种仪器,件数甚伙。若一并迁于外城,不但三日限内不能悉数搬尽,且必难免损坏,修正既非容易,购买又非可随时寄来。”因而恳请“仍居原寓,照旧虔修。”

告诉汤若望,留着清兵入主北京,逼他们迁居外城时,上疏摄政王多尔衮用,必成。

明磊二人坐着骡车赶到了天津卫。眼前的天津城是一座土城,城墙是一道简陋的土围子,周垣九里十三步,高三丈五尺,广二丈五尺,四面开门,上建城楼,东西长,南北短,形状算盘,被百姓称为“算盘城”。准确的说,这只是一个屯兵的卫所,有记载称:我朝成祖文皇帝,入靖内难,圣驾尝由此渡沧州,因赐名曰天津,筑城凿池,而三卫立焉。

明磊没有在天津多停留,就直奔直沽港,被车夫送上大海船,安顿停当,明磊的心才放下。

本来一路上,明磊二人和车夫有一嗒无一嗒的闲聊心情不错,可一进直沽港,竟有几十艘海船,成千的人群涌向船只,国民党去台湾也不见这阵式啊!至于吗?可看到这一水儿的官宦人家,急急如丧家之犬,慌慌如落网之鱼的模样,明磊的心情竟也被感染了。

明磊上的船有三层,九桅,很是威武。明磊住的是普通单间,但船老大一眼就认出小德子是个太监。明代的人普遍身材不高,明磊一米八的个头,一百五六十斤的吨位,也算的上魁梧了。一身普通秀才的素色绸衫,一大箱子的书,一时也猜不透明磊的身份。但船老大还是嘱咐二层的伙计格外上着心。

小伙计见明磊看着海港发呆,忙凑趣过来搭讪。明磊这才知道,这一票难求,尤其这艘座驾竟是郑和宝船体例打造的官船,交由商家运营,属尖底福船型海船,长三十七丈,阔一十五丈,长宽比约为2.466,体形肥宽,是这只船队中最大、最快的。这些船分三只船队,经小伙计指点,果然有三种不同的船旗。

一夜之中,还有人家陆陆续续的上船,木船隔音本来就差,吵得明磊天亮才眯眯糊糊地睡着了。等明磊一觉睡到自然醒,以近中午时分,来到甲板上,大陆早已看不到了,海水还是浅蓝色,明磊知道还没有离开渤海湾。海风充斥着腥味,海天一色,海鸥明显比二十一世纪多,船只在水中晃来晃去,颠簸得利害,小德子看来是头一次出海,已经开始晕船。明磊告诉他,出了渤海,等海水变成深蓝色,比现在要颠出十倍时,小德子的脸都绿了。

明磊在船舱照顾小德子,不是看书就是练字,饭菜也是叫进来吃,只是偶尔出去透透气。船老大却觉得明磊深居简出的,越发恭敬起来。

明磊到明朝已经一个多月了,老实说,明磊觉得自己每一天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真是怀**过去那种有书真富贵,无事小神仙的好时光。突然觉得,拿着这百两纹银去买点地做地主算了,可一想到《红楼梦》里的甄士隐被岳父算计得倾家荡产,自己举目无亲的,多半,不!一定没有好下场!没有一个做良民肯定会得好儿的制度,妈的,制度害死人啊!

小德子躺在床上既难受又无聊,看着明磊一会儿发呆,一会儿咬牙切齿地发狠,现在竟坐到床前紧紧握住自己的双手,大声宣誓道:

“不管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我都将义无反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先为自己后为他人…”

小德子没等明磊说完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松了口气,不是自己做梦,是这小子疯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德子觉得快让明磊给逼疯了。每天白天,都要教明磊识字练字,关键是识字时这位主子爷是天才,一点就通;练字时主子就变成白痴,要是在宫里老公公的窝心脚早就踹上了。最可怕是,爷总是说疯话。前个儿晚上,吃饭误了点,就拉着伙计抱怨,

“现在还是很不习惯。这些人太没有明确的时间观**了。机械钟表十五世纪就发明出来了,但现在我几乎没见过钟表。你们把一天分为十二个时辰,但时辰的概**十分模糊,仅指一天的十二分之一,且从一个时辰到另外一个时辰之间没有明确的标线。凭什么说我误了点。”

唬得船老大一个劲的给他赔不是,但疯子的名声全船人都知道了,小德子觉得很没了面子。昨个儿更是跑进来,大骂衣服没有口袋,不方便就算了,但好容易瞅见几个MM,宽松的腰身剪裁掩盖了身体所有的一切曲线,就能看见一张施了白粉的脸,真是相见不如不见。当时小德子也就以为明磊是个无赖。

可今个儿一早,人家苦主的管家就把他找去,

“你们周爷是真疯还是装疯?昨个儿我家夫人和小姐看看海,别人顶多远处偷看,可周爷竟闯过来打招呼,盯着看了个够,最可气的是临了还叹气摇头说不如不见,害得我家二小姐要投海。不是看他高大威猛的,我们早揍他了。看你还是个明白人,去说说,让你们爷给我家老爷赔罪去。”

小德子的脸臊得通红,可和明磊一说,明磊却笑弯了腰。小德子逼明磊言了一天的礼,告诉他晚上去认错用得着。可明磊却和小德子进行了一场中华礼仪的大辩论,说小德子把礼节变成生活中的繁文缛节,接着变成人际间的一场社交灾难。

小德子听得目瞪口呆,没法子,谁叫人家是主子,自己是奴才呢,只好亲自过去磕头谢罪。凭着亮自己是周皇后身边办膳的执掌太监的身份,总算把事情平了。要不是小德子说明磊时清醒时糊涂的,看来人家都有心把二小姐嫁过来。明磊在小德子眼里一点威严都没有了,他拍着明磊的肩说:

“好好跟着我,多大的事也给你平了。”

明磊很是佩服孔老二起来:小人真是难养也,亲则不逊,远则生怨。看来伺候他晕船以来对这小兔崽子太好了,于是明磊马上改过,灼灼实实地揍了小德子一顿。第二天又揍了一顿,因为小德子的指证,所有人都认为明磊是个疯子。但明磊却知道,这是他在明朝最快乐的时光之一。许多年以后,小德子也同意了这个说法,那也是他最快乐的时光之一。

农历甲申年的五月二十四,宜出行,周明磊弃船登岸,进入了杭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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