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张二苟?”根本不理会工头的招呼,童蒙的声音冷冰冰的。
一个模样老实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粗糙的大手紧张地搓了搓,答道:“俺就是。”
“抓起来!”那个样貌普通的男人声音也很普通,此话一出,两个宪兵立即一左一右地冲了上去,一把夹住张二苟就往外拖。
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张二苟本人,惶急间他甚至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大人……”工头刚问了半句,就被童蒙的目光给吓了回去,回头冲自己属下吼道:“看什么?快干活!”
要打仗了!这个消息已经不是秘密,但山南百姓还是猜测着,神神秘秘地传播着。山南监察司的人、宪兵最近活动频繁,偶尔还可以看到他们像猪狗一样地将人从他们的家里拖出来,扔进早就侯着的车辆,发出沉闷而令人恐惧的闷响。
在提心吊胆的同时,有子弟在军中的百姓开始祈祷儿郎们能够活着回来,没有子弟从军的则看紧家里的青壮男人,生怕他们被拉夫——虽然他们也知道山南不兴这套,但万一前方吃紧呢?
没有人希望山南军战败,他们都不愿意再经受战争的摧残,因此,除了为自家子弟祈祷,李严的画像前也烟雾缭绕。
在襄阳城的大街小巷,唯一生活更为丰富的就是孩子们,这些衣衫破旧的孩子们可以成群地跟在队伍后面学样:“一二一……”也可以继续打仗玩,唯一的区别是那些弱小的孩子们扮演的角色换了。
“猪瘟!学两声狗叫本将军就放了你!”一个稚嫩的声音飘进了高高院墙。
院墙里,正在晒太阳的张克行依旧闭着眼睛。腆着大肚子为未出生的孩子做衣裳的小芽很快发现了丈夫脸上的黯然,手一颤,针扎破了手指,一点殷红分外刺眼。
来这个世界半个月以后,李严就明白了古代战争与现代战争的巨大差别。这种差别最大的表现就是战役过程的漫长,无论是交通还是后勤,一切都迟缓泥泞,除了极少数被津津乐道的突袭,正战的进程很容易被拖长,加上武器装备的原因,动辄几个月、经年的区域攻防、甚至是城市争夺战比比皆是。
河南在进兵速度上貌似迟缓,但实际上效率已经很高,在渡过淮水以后,用了十七天时间就彻底控制了以罗山为中心的申州东部,申州势力全部退入狮水以西,龟缩入钟山和义阳两个据点以内。而河南兵前锋刘康乂所部更是已经兵入安州,其主力接管了应山。从成果来看,河南兵无疑是比较成功的,因为申州势力并不是说彻底放弃了申州东部,事实上,在刘鄩的坚持下,在这片区域之中申州前后一共投入了以迟滞河南兵为主要目的五千人进行骚扰。
河南兵主将葛从周并没有半点喜悦,对于他来说,目前的进展不是慢,而是很慢。申州兵狠毒之处出乎他的意料,赵匡凝兄弟似乎是完全不要起家的根本了,将狮水以东几乎毁成白地,汴军所占之处百里无鸡鸣,百姓是有一些没走,但这些穷人显然对于汴军没什么帮助。除了坚壁,申州那些百多人组成的小队也是极为可恶,半夜来天明去,不求一战却是聒噪非常,严重影响了河南的进军速度——一开始因为大意,河南兵被一举毁去了可支三千人半月之用的大批粮草。
肉痛之余,葛从周将骑兵集中使用才勉强肃清了那些苍蝇一样的申州兵,但成果却很有限,半个月下来,河南兵的战果不过千多人,扣去冒杀的,大约只有八百。这样的结果也更加坚定了葛从周的判断:山南军已经开始介入申州战事,否则以申州兵的素质,想要将骚扰做得这么好显然不太可能。
山南兵出申是河南方面乐见的,但如果是这样打着申州旗号,数目不明却让他们很是头痛。不过针对于此,河南方面也是早有准备,只是就葛从周本人来说,他虽然也是此次南向战略的制定者之一,但从心底来说,他并不认为山南会和计划所预料的一样弱下去。出身官宦家庭的葛从周自从黄巢以来,一步步成为大将并不单纯是因为他的领军才能,他有着开阔的视野和胸襟,这使他能够以平和冷静的心态来判断对手,而是不自大或者自卑。
李严是葛从周识人经历中的一个异数,葛从周仔细研究过李严的经历,发现这是个复杂无比的存在。一方面,这个人很容易冲动——两入敌占的长安、冒险在河南活动都是明证。另一方面,这个人在为镇帅之前似乎只是个匹夫之材,战略眼光一般,这一点从他与李克用、朝廷的关系就可以看出来,并没有很强的枭雄色彩。应该说,李严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最多只是个运气不错的小角色,而不值得河南如此惦记。这也是朱大帅一开始不怎么在意他的原因所在。
但随着李严得镇山南,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一套套前所未闻的制度,一个个崭新的名词忽然之间就出现了山南的土地上,事实证明,这些制度迅速让山南走上了强盛的道路。这倒是其次,在葛从周看来,李严在成为藩镇以后最大的变化是性情手段。这个人冲动少了,举措理智,甚至龌龊、狠毒,通过局部的,小规模的战事就宣示了自己实力,这已经不是匹夫行径……
李严是核心,在这个核心周围还有一大批随着山南制度的确立而锋芒日显的人才,还有一支堪称天下第一豪奢而又好战的军队,这支军队还有很多古怪而实用的利器……一切真能如谢瞳他们所想的发展下去?丁会那边真能有所突破?
在方圆百里最为完整的一间房子里,葛从周的眉头皱得很紧。
“将军!”随着一声低沉的呼唤,一个身影闪了进来,风跟着这个身影,呼呼地响。
来人是此次战事葛从周的副手胡真,却也算得是一个骁将。当今时世乱作一团,狼烟四起,各派力量在角逐中靠得是军队的实力,而军队实力的一个很重要因素就是将领的勇武。古今相似,所谓的诡道在已经确定战略的战役中其实很少用得上,除非对方将领不称职。在乱世中,真正定乾坤的正战频繁,能够破军的骁将价值非常大。而胡真正是这样的人,有破军之勇,又有为将之才——毕竟只有很少的纯莽夫能够做到将军的位置上,骁将只是勇比谋突出而已。
“前方如何?”葛从周问道:“要是三天内还稳不下一个渡口,那卢顺便不用回来了!”
卢顺是兵进钟山的汴将,在此之前,在申州骑兵、小舟反复破坏下,一直没有能建立起稳固的渡河点。在葛从周看来这也是山南军捣乱的结果——据前方回报,申州军用的都是强弓劲弩,准头也非常的高。
胡真摸了摸脸颊——上面有一条已经模糊的疤痕,说道:“渡口已经稳住了,可却有一件更难缠的事——山南的朗山防御使,就是赵犨的儿子赵麓林忽然率军窜入我境,李严随即宣布他们叛逃。”
葛从周一惊,随即冷静了下来,冷笑道:“安陆一在我手,李严终于是忍耐不住了……叛逃?哼哼,山南究竟还是不愿意和咱们撕破脸皮。这赵麓林十有**是先冲一番河南,然后‘遇阻’,接着‘托庇’申州,倒是好算计——他带了多少人?”
“三到五千。”胡真说道:“某担心的是他们抄咱们粮道,虽说防备得严,但他毕竟是个祸害,要及早除去才是!”
葛从周站了起来,踱了几圈方才冷然说道:“劳烦胡将军亲自去……”
赵麓林望了一眼东北方向,那里是赵家上下的埋骨之地,转向身边此行的副手张厚,问道:“前面的查探过了吗?”
张厚点头,声音有些阴沉:“朱温往申州运粮必经彼处,据探,明日就有粮运来,只是……咱们真要在那隘口伏击不成?以河南方面的用兵,真会给咱们机会吗?毕竟……”
“毕竟咱们出兵的消息是捂不住的,对吗?”赵麓林的声音本就不大,在夜风之中更是有些飘忽:“早有防备又怎么样?”
张厚一呆,随即笑了,答道:“咱们偏去撞上一撞,看看百战的河南兵是否真的那么耐战!”
赵麓林神色不变,手一挥:“取图来!”
陈州兵出身的亲卫呈上的是一份精确的地图,这当然是监察司的成果。
“劳烦张统制带上咱们的骑兵,在一个时辰之内开拔……”赵麓林的手指停留在了地图上的一个点:“一日内务必潜行于此!”
张厚看了看图,点头笑道:“末将立即动身,看来第一个和河南兵硬撼的殊荣却要归将军了。”
赵麓林嘴一动,仿佛是在笑:“第一个胜仗就看张统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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