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前奏(一)
裴阿蛮所在的第三军暂五团进驻朗山的时候正是傍晚,整个朗山似乎并没有因为赵麓林叛逃而陷入混乱。在夕阳下,高固的城依旧严整,依旧森森然。
在阿蛮眼中,在目前这样的情势下,每一个人都应该保有最深刻的警惕,应该象城头那些塑像般的身影一样,而不是像他看到的少数山南士兵那般围在背风处赌博作耍——虽然他们显然不在当值。
这样还算什么山南军人?一直受着“钢铁军人”教育的阿蛮看不起这些人,觉得他们是兵痞子,渣滓。因此虽然自己因为偶像坠地、兄长“叛逃”还有些烦闷,但还是露出了明显的不屑之色。
张苦娃就在阿蛮身边,少年的神色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他没有说什么。时间久了,大多数新兵都会和这些老兵一样。毕竟生死都只是朝夕间的事,只要不违了军规,能作乐便作乐又有什么错?况且朗山战备了这么久,哪里还有许多的事情?
多数不当值的老兵们对新来的战友们不是很关心,但还是有少数饶有兴致地观察研究新来的暂编团,看到有认识的便大声招呼。张苦娃做什长时的一个部下还跑过来说了两句话,只是脸庞上却没有什么欣喜或者敬畏之色。
在几个月前,这个士兵还是新兵,跟着张苦娃到荆州兜了一圈,在屠杀百姓还曾经吐得一塌糊涂,而现在,张苦娃相信便是让他在尸堆之中吃饭他也能津津有味。
宪兵们对于这种不太算违反军纪的事情也不怎么管,只是骂两句而已。新兵们战战兢兢,老兵们晓得分寸,并没有人会因为遇见乡党而严重影响队列。
“也不知道这样新兵能顶什么用?”李严问昨天刚刚赶来代替赵麓林的刘知俊,又好象是问自己。
刘知俊却是不以为然,答道:“训练百日不如大战一场,他们总算是受过训的青壮,比之抓的丁还是要好上不少,几战之后便是老兵了。”
李严没有说话,这倒是事实,只是需要付出一些伤亡而已,现在的山南,些许代价还是付得起的。新兵用于野战的确比较危险,但混杂在老兵之中守城却是再适合不过了——有依托,逃跑又难,自然只能不断杀敌或者很快死去。对于山南军整体来说,这是好事。
刘知俊看了一会新兵进城便失去了兴趣,将目光转向了东面。他的爱好并不在整合力量守城,而是不断地进攻,在旷野之上策马纵横。
“不知道赵将军如何了?”现在军职是营正的辛峻也有点走神,低声对边上的军官说道:“三千人虽然都是老兵,但毕竟还是单薄了些。”
没有战前的动员,明知对方有防备的山南“叛军”在弓箭射击之后踏着坚实的步伐杀向河南兵。士兵们的喘息声沉重而压抑,战号仿佛从吼间生生挤压出来一般,虽然只有两千多人,但强烈的压迫感却仿佛如这阴霾的天色一般令人窒息。
“杀!杀!杀!”
没有半点犹豫,充满血腥味的眼神之中,前方好象只是摆着几千具尸体等待他们踩踏过去一样。
河南兵防备了一路,从军甚久的他们已经压抑了很长时间,山南兵的气势他们虽然有些缺乏估计,但并没有因此出现慌乱,踏着折损在箭雨下的同伴的尸体,他们掣着比之山南军虽然不甚精良,但却饱饮鲜血的武器迎了上去。
无论是兵器磕碰还是锋刃入肉的声音,在如雷的怒吼之中都迅速被淹没,不断有人倒下,被敌军或者战友的脚步踏没了声息。当周围只有疯狂的时候,所有人都沉醉在这种疯狂之中,殷红的热血迅速冷却,斑斓的肚肠蠕动着堕入泥土,碎肉不断地沾染上衣甲、面庞……
山南军胜在装备精良、训练严整,河南兵经验老到,两支军队数千人在不算广阔的战场上绞杀在一起,消耗着对方,也消耗着自己。在这样的气氛中,士兵们忘却了妻儿,忘却了钱财屋宇,忘却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忘记了一切生的可爱与温暖。他们唯一的目标就是杀掉眼前的每一个敌人,不管周围血肉纷飞。
河南将李唐宾是从死人堆里爬出的,眼前的战局并没有让他的神色出现什么大的波动,虽然山南兵的战斗力和凶狠程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百步之外,一个断了手的山南兵正用独臂抱翻一个河南兵啃食……没有疼痛、漠视生死的军队战斗力怎么会弱?
李唐宾清楚,若是死战到底,自己必败,但山南军不会这么做,他们人少,与自己死战没有什么好处,也正因为有这样的判断,他才如此沉静——对他来说,比起眼前的血腥伤亡,他对于山南军的小组战法更感兴趣。
在李唐宾的对面的坡上,赵麓林脸色一如在朗山的时候,分不清楚喜怒。如果换在李严的来处却正是能让白痴少女们为之尖叫痴迷的“忧郁王子”的典型模样。冷冷地盯着战局,赵麓林许久才发出一个几乎不带烟火气的字:“上!”
“杀!”在赵麓林的身边集中了山南军在战场上不多的三十多匹战马,马上的骑者一个个都充满了阴沉的气息,许多人的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都有累累的疤痕。
随着掣旗者一声沙哑的嘶吼,一面旗帜在奔驰中展开,猎猎作响,硕大的“陈”字殷然如血。
仅仅三十匹马,在三十个男人的驱策之下居然卷起了风雷之声。山南特制的马刀钢色黯淡,但却泛着阴冷的死光,在陈州子弟的手中,它们仿佛变成了秋收时的镰刀,那些沉默的,一直虐待般训练自己作为发泄的男人用它们来收割生命。
李唐宾的脸抽动了一下,这三十个黑色的身影虽然少,但现在对于战局的破坏的作用却远远超过了数字概念,倒在那古怪马刀下的人越多,崩溃的速度就会快上几分。这样的兵,却不是每支军队都配拥有的,旗帜上的那个字说明了他们的身份和戾气来源。
“山南将的亲卫上了……”李唐宾沉声说了一句,音量猛然升高:“某家儿郎便无用吗?!”
没有人回答,李唐宾身后的亲卫们毫不犹豫地冲将出去,其实哪里又用李唐宾来说,自黄巢时代便追随左右的亲卫们早就忍耐不住,缺的只是一声命令而已。
战得更急,战得更猛,喉咙已经沙哑,手中的刀子却还不曾钝去。
山南兵已经凭借条件反射式的进退组合和良好的装备占了上风,但河南兵却依旧不肯屈服,在没有人崩溃之前,他们仍然还在那层疯狂之中。死?只是倒下而已。
乌云漫了天边,辐集了许久,终于坠下雨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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