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还是不准?”见李严神色古怪,李胤烨小声问道。
“什么准不准?他都已经动手了!这混蛋!”李严冷哼一声,又沉默了下来。
李胤烨叹息一声,说道:“下官觉得,这……却是良法,大帅可是为百姓担忧?”
李严闭上了眼睛,神色慢慢平静了下来,许久才说道:“现在不是前两年了……我只是担心朱温早有防备,事情不成他会发起狂来……”
李胤烨一呆,心中涌起一丝奇怪的感觉,说不清楚是欣慰还是悲哀。
夜色深沉,星辰疏朗明净。晚风阴冷,树木在风中瑟瑟,平缓的土地漫漫延伸,水面在微光之下粼粼而动,十几条船泊在岸边随着水面起伏,一切宁谧清远。
仿佛石入静水,鸟翅扑扑,杂声骤起,打破了这一安详的场景。举着火把,成群的骑这踏着马蹄声出现这秋夜的淮水边,而随着他们的出现,十多条黑影像是鬼魅一样从草丛之中出现。
“月黑风高!”一个黑影大声说道。
“淮水滔滔。”一个骑士回应。
黑影和骑士汇在了一起,杂沓的声音在河畔分外刺耳。
不多时,一直泊着的小舟被解开,骑士们牵马扛着一些东西上了船,开始分批向对岸而去。
稍早一些,在申州的北部,一叫做三十里铺的地方,一支大约五百人的队伍正在向北开进。在队伍中间,刘鄩正和一个年轻的将领说着话。
“三将军,派去的人可靠吗?要手脚快的!”刘鄩望向北方,有些焦急:“明日河南兵差不多就要到了……他们早有准备,怕是筏具都造好了。”
那将正是赵匡凝的弟弟赵匡明,从军的日子起码占了他年轻生命的一半,听到刘鄩发问,却是满不在乎地答道:“没事,派出的都是好手,其中有十多人世代在这淮水边居住,也有做过河工的,加之有百多原来留在南堤的斥候已经傍晚就已经动手……区区堤防却是难不倒他们。”
刘鄩点点头,陷入了沉默。
赵匡明却说道:“刘将军不必担忧,对岸的百姓迁走了一些,剩下的要么是地处偏远,要么是顽固……哼哼,这淮北之地终究不是淮南,我赵家之威德尚未深入人心,与我们相抗,他们付出点代价也是应当的!”
“我是担心水位不够,毕竟如今不是丰水期,咱们又没有筑坝。”刘鄩打断了赵匡明的发言,声音像这晚风一样冷。
赵匡明确定地说道:“不会!将军是北人,却不知道这淮水的凶猛之处,若是往年,此时的淮水怕是已经瘦了近半,但今年水位虽降,但却不甚大——这也是天灭朱温!只可惜那贼却还赖在汴州……哈哈……”
听着赵匡明夜枭一样的笑声,刘鄩问道:“若今年申州多雨,那河南兵会不会有所防备?毕竟葛从周也算得上良将。”
赵匡明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刘将军不知道,这雨却是上游下的,此段淮水尽在我境,除非葛从周乃是诸葛孔明,否则必被其祸!”
刘鄩终于放下心来,开始和眼前这位资质稍显平庸,沾了父兄之光,很有些纨绔气的将领的谈起风物来——从出身来看两人倒是很有些谈资。
三个时辰之后,天已经大亮,血红的朝霞在地平线上分外动人。
行进了一个晚上的队伍还在继续向前,但速度已经降下了许多,所有人的脚步都充满疲惫和睡意,没人会在意这如诗美景。
“报!”一匹快马带着尘土和草屑出现在了前方,随着这骑士的出现,已经谈无可谈,困得发慌的刘鄩和赵匡明忽然精神大振。
“掘开了吗?”赵匡明和刘鄩几乎同时发问。
那人抹了把汗,点头道:“小的离开之时,周校尉已经掘开了侧向新息的一段堤,那里地势陡,按将军吩咐,长二十丈,小的在对岸看见,水势很大,大伙已经上马离开……”
“好!”几乎又是异口同声。在场所有人的耳边似乎都听到了滚滚淮水发出的隆隆怒吼。
将军们没有制止,士兵欢呼起来,声音直入云霄。
或许是天命,今年有点诡异的降水让淮河保持了一个不丰不枯的水位,而这对于气象情报尚未被列入必须的河南兵来说是一个很不幸的事情。
劳累一晚的两百多申州骑士和百多步兵并没有彻底走开,他们驻马于远处,看着滚滚的水流不断冲刷着缺口,越冲越大,浑浊的河水带着草屑、泥土获得了自由,向着广袤的田野撒欢奔跑,将一切压在身下。
“周校尉,这水怕是能淹好几个县吧?看来河南贼不死也得退兵啊!”一个士兵问道。
被称作周校尉的军官摇头,说道:“咱们人少,又仓促,扒得不够,只能迟滞河南贼而已……”
“还是要打?”那个士兵有些无奈地说道:“家里老娘可咋办?”
此话一出,许多申州兵都没了声响,他们全部都是南岸的人,家在申州,家人在申州,若是开战,他们暂时回不去,自然不会很快战没,但家人却该怎么办?
申州士兵的家人怎么办似乎太远了,更现实的是在决口附近百姓的生命,虽然申州兵驱赶百姓们离开,但这些地方的百姓却不是赵氏的传统控制区,赵家自知不可能保有这些地方很久,自然也是极尽剥削搜刮之能事,因此百姓都对申州方面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感。本地几个宗族也都不甘心受赵氏父子这样的“反复小人”控制,一直都貌和神离,以他们的能力,很早就知道了申州的坚壁打算,鉴于朱温在河南对百姓还算客气,因此提前出逃的人为数不少,而这些散落在乡野或者趁申州兵撤离开的百姓很自然地成了洪水的见证者和受害者。
或许比起历史上几年后杨行密派出整支部队挖淮河的疯狂和中国兵法中水攻的其他成功战例,这回的水淹只是一次小规模的,几乎上不了太面的军事行动。甚至用意也只是迟滞河南兵,自然也没有人会在意其他“附带”的后果。
漫漫的尽是水,虽然经过长期战乱,附近人口不多,但依旧有数以千计的百姓成了决口后一天内洪水的牺牲品,他们之中反应快的逃上了高地,反应慢的迅速成了游魂。不会有人救助他们,可以预见的是,即便是那些暂时在高处的百姓十有**也会死掉,就跟那些已经在水中沉浮的乡党一样走向腐烂,消失在故乡的土地之中。
因为人少的原因,哀号是零星的,但依旧是李严、刘鄩、赵匡凝他们的同类的垂死之声,挣扎间,一个个生命仿佛没有出生一样地消逝。这些百姓的身体是枯瘦的,在乱世之中他们没有多少人吃过好的,过过安乐的日子,现在更是像柴火一样漂浮着,不知道最终将在哪里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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