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求同存异（上）（1 / 1）

两封由广西军政总部广州情报局发来的电报摆在刘存的案头，令刘存深感踌躇难以定夺：中央军事委员会通过广西驻广州大本营联络处，向新桂军提出相互观摩交流的要求，并打算近期即前往梧州的广西军需学校参观。另一份密电中详细附上了计划来访人员名单，绝大多数是此次中央权力斗争的失意者。

若在平时，刘存不会如此为难。但目前大本营正处在激烈的权位变换之中，分裂的征兆已若隐若现。蒋介石在紧锣密鼓地推动中央召开会议，以迅速填补汪精卫出走留下的空缺，从而合法地名正言顺地确立自己的统治地位。这个时候以俄国高级顾问鲍罗庭为代表的军事考察团提出来访建议，是否意味着他们业已放弃对中央权力的争取，以妥协的态度换取生存和发展的空间？或者利用来访之机争取实力强大的新桂军加入反蒋阵营？

两月前广西军政总部通过特种小分队的乔装袭击和拉拢分化、提供新式武器、暗中承诺军事支援等手段，巧妙挑起了本来就恩怨纠结的黔军和川军、滇军之间的火并，使得广西的各种工业物资及军工生产销售空前繁荣，大到机枪和小型火炮，小到行军干粮胶鞋皮带，全省的相关工厂开足马力仍供不应求，因此带来的巨额财富进一步充盈广西财政的同时，也逐渐加快了广西的基础建设，大规模的基础建设又带动了各行业的共同繁荣极大的刺激了工商业的迅速发展，加上省政府严密控制的月交易额达八千五百万大洋以上的大烟生意，为下一步的发展壮大打下了雄厚的物质基础。在此情况下，众将领出省争霸的野心急剧膨胀也就不难理解了。

对于倒蒋自立一事刘存并非没有想过，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加上联合其他被蒋介石排挤打击的各部势力并不难取得胜利，可如此一来历尽艰难取得的革命成果将消失殆尽，先别说灭蒋后的局面难以预料，就是如何应对全国乃至世界的舆论责难也是极为头痛之事，毕竟蒋介石手中高高举起的正义之旗得到大多数进步力量的拥护，何况此时的老蒋比许多自我标榜的“准军阀势力”要可爱得多。

一个小时后，接到刘存通知的正副省长黄旭初、陈雄，总政治部主任张成、总参谋部主任孙逐良和副主任兼情报局长韦雄辉先后来到刘存的办公室。六人经过周密的讨论一致决定：热情接待来访的军事考察团。

散会后两位日理万机的省长回去作相应的准备，刘存则与自己的三位心腹总结几个月来的工作。张成的作用得到了极大的体现，军队中已逐渐树立起“忠诚”的思想，大批中青年官兵“忠诚爱国”的价值理**根深蒂固，军校政治研究所甚至在党国的幌子下拿出五十多万字的政治教材作为革命军人和政府工作人员的人生观和道德教育；《广西新闻出版法》的颁布实施，使全省大大小小三十六份报刊杂志除了两份从不涉及政局的行业报纸之外，其余全部在政治部的控制和监管之内。

总参谋部的工作成效显著，拥有十二万兵力的各边防军区和卫戍司令部都设置了教导团，百分之七十的基层尉官和军士长都毕业于军校或在教导团接受过三个月的轮训；梁铸的两个直属山地师和两个真正意义的特种大队正在大瑶山和十万大山进行艰苦的训练；全军狙击手培养训练方案正在所有部队的连排一级执行；情报局的网络几乎遍布全国的大中城市，那一根根看不见的触角甚至已伸到各大势力的核心边缘；小日本蓄意挑起的肆意践踏我国主权的“大沽口炮击事件”和因此发生的“三一八惨案”，愤怒的广西情报局京津处提出利用混乱的局势、对日本人进行无情的报复的强烈要求，最终被刘存毫不犹豫地否定了。

四月七日上午九点，中央军事考察团一行八十二人来到梧州，受到广西军政总部的热烈欢迎和盛情款待，刚住进梧州卫戍司令部招待所略作休息，代表团长鲍罗庭就提出到广西陆军军需学校参观，刘存和黄绍纮等人立即满足了他的要求。

军需学校六百多名教官和学员身穿整齐的军服列队接受检阅，随后代表团参观了军校的荣誉室和了解教学内容，鲍顾问用流利的德语向几位德籍和比利时籍教官询问教学情况，教官们的回答令他惊讶不已：军校设置后勤指挥系统、装备物资管理、运输储存管理、财务管理等专业，两年来已有五百三十名受过专业培训的军需官进入新桂军各部，再有两到三年的时间新桂军所有的军需官将全部由受过专业教育的军官担任。学员们在一年内除了一般的政治军事教育之外，还需要完成数学、统计学、基础物理、基础化学和车辆驾驶这五门功课的学习，合格后进入新桂军各部基层服役，完成半年的实习之后即可授予中尉军衔，此后每年要回校参加为期一个月的进修以掌握更新的知识和总结一年的得失，严谨的工作态度和专业的管理能力使他们普遍受到各军的欢迎和重用。

代表团成员对广西陆军军需学校深感兴趣，他们发现这里的七十多名专业教师来自全国各地，大部分原来都是各大名校的教授，校长谢达材将军和教育长邱祥俊将军两人就是国内高等军需学校毕业、参加过多次战役富有实际经验的军需后勤专家，学员中三分之一是外省籍学员甚至还有陕西、河北籍的。学员们精神饱满信心十足，脸上都是骄傲自豪的微笑。

代表团副团长、中央军校周主任表情严肃不苟言笑，与刘存之间只是淡淡的一两句客套话就闭口不言，刘存心中暗自苦笑不已。

下午，代表团来到苍梧大营观摩训练，由于夏威的第三路军已开往粤北湘南换防，宽广的军营里只有几个新兵团在进行基本的队列训练。鲍顾问疑惑地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黄绍纮回答军队开往湖南援助唐生智的革命军去了。鲍顾问大为恼火，叽哩咕噜一大堆牢骚脱口而出，认为是新桂军缺乏诚意在敷衍中央，黄绍纮只好命令留守的上尉营长海竞强紧急集合，海竞强吹响哨子不到四分钟时间，留守的一个警卫连一个教导连和一个后勤连就整齐地排列的大家面前。看着三百多名全副武装精神抖擞的士兵，代表团成员脸上均是一片惊讶——好快的反应速度！

刘存、黄绍纮等人陪同代表团一行到左边不远处的训练场，向大家介绍了留守连队的情况，大家在高台上就坐后，黄绍纮立即命令海竞强带领全体留守士兵开始正常的训练。看着士兵们一个个跃上独木桥、攀越两米高的木墙、跳入两米深的沙坑、在积水池的大木桩上跳跃最后爬过低矮的铁丝网，绝大多数士兵顺利完成整个过程没有失误，让代表团成员心中十分震惊：该军主力部队已开赴前线，留守的士兵竟然还有如此水平，看来对新桂军的战力不得不进行重新评估了。

鲍顾问此时心情舒畅，对身边恭敬的刘存和黄绍纮说：“新桂军的训练内容具有很高的示范性，希望你们在全体革命军中推广。不过我还没有检查你们的政治教育情况，看你们军营里的标语全是出汗啊家园啊乡亲啊这些低层次的内容，就知道你们的政治教育方面相当薄弱！你们怎么不想想，没有革命思想武装的军队是不可能打胜仗的！我要抽个时间给你们几个最高军衔的将军上上课！今晚，不！明天吧，就安排在明天上午，我要让你们知道什么才是革命的军队！”

刘存礼貌地回答：“谢谢将军的教诲！明天我们一定认真聆听您的教导！至于军事训练，如果兄弟部队看得上，我军定会全力支持决不藏私！只是我军的装备太过落后难以改善，听说贵国对北方冯玉祥将军的革命军大加支持，援助了几个师的枪支弹药甚至还装备了一批迫击炮，哦不！你们好像叫做炮弹抛射器，对吧将军？在这点上不知将军您能否给我们一点指示？”

鲍罗庭不可思议地看着刘存，心中的震惊难以言表：本国政府看到南方政权逐渐显露出分裂背离的迹象后，转而加大对北方革命军事势力的扶持和援助，以抵抗日本人支持的奉系军阀势力，防止将来出现孤立的局面。对冯玉祥部四个师的装备援助正在进行，刘存所提起的炮弹抛射器也是十五天前才少量运到冯玉祥的军中，远在南方的刘存从何得知？要是新桂军在北方革命军中也有隐藏的奸细岂不可怕？

鲍顾问呵呵一笑：“刘将军，你所说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如果真的和你所说的那样是事实的话，我想我国政府一定会优先支援南方的革命军，几年来我们不正是这么做的吗？南方政府如果不是我们的无私军事支持和思想武装，你认为会有今天的成绩吗？”

刘存也微微一笑：“非常感谢贵国对我们南方革命军的支持，我们心里一直感激不已！虽然我们新桂军没能分到一枪一弹，但我还是要代表广西的千万军民向将军您和您的国家表示崇高的敬意！任何支持我们加快统一祖国争取民族解放的无私帮助，都将铭记在我们以及我们子孙万代的心里！”

鲍顾问与身边的代表团成员闻言全都呵呵一笑，趁着观摩结束的机会大家纷纷对新桂军战力表示赞扬和推崇，新桂军一干将帅也起身表示谦让，一天的考察观摩活动在一团和气中划上个圆满的句号。

第二天上午，正在用早餐的代表团众人被一阵阵喧天的罗鼓声勾起了好奇心，得知今天广西政府召开群众大会，对去年涌现出来的十名脱贫致富的农业劳动模范和十佳民营企业进行表彰奖励后，代表团立即改变了原定参观兵工厂和给新桂军首脑上课的计划，要求参加政府的表彰大会，刘存略作考虑随即答应了要求。

大家乘车驶出卫戍司令部，立即被满目的喜庆气氛所感染，街道上挂满了祝贺的大幅标语，欢声笑语在人流中不时响起，由梧州周围县镇农民组织的十多个龙狮队在喜庆的鼓乐声中欢天喜地的正向城北人民广场汇集。原先驻军的北大营在半年前已被梧州市政府改建成人民广场，此刻广场上彩旗飘扬万民齐聚，人们以饱满的热情和殷切的期待从四面八方涌到这里，要亲眼目睹有史以来由官方主办的给劳动者带来巨大荣耀的盛会。

广场正北的主席台上，身穿军装的中央代表团成员以及刘存黄绍纮等人都被安排在主席台的第二排以后就座，这让坐惯了前排的中央领导们十分不快，但看到前排就坐的全是身穿各式民间常礼服的广西政府首脑黄旭初、陈雄以及省议政委员会正副议长、梧州市正副市长和市议政委员会正副议长这些文官时，失落的心情平衡了不少，再看看坐在身边的笑容可掬的刘存和黄绍纮等新桂军将帅时，大家的不快好像没有了刚开始的强烈。

大会由陈雄主持，他首先介绍了广西工农业两年来取得的巨大成就，特别是土地改革以后农村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可喜变化，他一再强调人民的主人翁地位，并代表政府向全省各族人民表示衷心的感谢和诚挚的祝愿。

随后省主席黄旭初发言，他从容站起来没有一句客套就请出了十个优秀民营企业的代表上台领奖，十位代表尽管在商场上挥洒自如意气风发，但第一次在悠扬的乐曲声和几万人的注视中走上主席台，个个都表现得激动万分手足无措，若不是身边漂亮的礼仪小姐循循善诱笑容可亲，真不知如何走完这几十步路。

当他们从一群政府大员手中接过闪闪发光的镏金奖牌面对万民的敬仰欢呼时，许多人感动得热泪盈眶，这些腰缠万贯的商人们何时想到自己会有今天的荣耀？这些在世人眼里唯利是图虽然富有但地位低下的商人如今披红戴绿被政府至于榜样的位置上，本质上就是对他们辛勤劳动的一种认同和褒扬，怎不令这十位代表感恩戴德肝脑涂地呢！他们不约而同将省政府奖励的合计五十万元现金全部捐献出来，加入政府设立的贫困工人生活保障基金里，受到黄旭初等政府官员的崇高赞扬和人民的热烈欢迎，无形中他们的形象在人民的心目中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他们的灵魂也得到了巨大的安慰和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