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枝放下东西,快步迎上来:“姑娘,您做什么去?”
“我出去一趟,有点急事。”沈姝颜头也不抬,自顾自的系着腰带。
“可是这都快宵禁了,况且角门若是关上,这……”
沈姝颜松了手,她叹息道:“栗枝,这事情真的很重要,我很快回来,若是角门被锁,你就偷偷守着,等我回来给我开门。”
这事情若是被沈祁知道了,必定是家法伺候的大事。
栗枝焦急的直跺脚,可偏生沈姝颜丝毫不在意,一身深色衣衫让她整个人融入黑夜中。
临走前,沈姝颜将如绘叫到一边低声叮咛,她面色红润,全然都是被当做自己人而激动产生的潮/红,看着她傻兮兮的模样,沈姝颜抿唇一笑,抬手在她脑袋上摸了几下,心头那股子担忧也散去不少。
栗枝率先过去将陆子叫到一边去闲聊,沈姝颜趁机溜了出去。
她沿着街边快速往林府赶,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遥遥看见了悬挂在门梁上的灯笼上写着的“林”字。
紧张地吐出一口气,四处瞧瞧熙攘的人群,走到林府对面的一家铺子门口,手指紧紧攥在一起瞧着里头的动静,没多时,一袭麻色衣衫的郎中从里头出来,韩氏笑着随后跟着送人。
看韩氏那样子,大抵是没事的。
思及此,她咽下口水。
牙齿咬着下唇摩擦几下,眼神转动,抬脚离开。
她瘦小娇软的身躯被月光约拉越长,晃晃悠悠的在地面来回摆动。
长孙璟与随侍从林府旁边的巷子里出来,他眼神晦涩,唇角若有若无的溢出一声轻叹。
“殿下……”
随侍轻唤,他心头不解。
前几日还在陇县时,长孙璟命自己率先回京将林珩止受伤一事大肆宣扬,一开始他只当是长孙璟布了一个局,想看看幕后黑手到底想做什么。他跟着长孙璟一路站在这个位置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先前还规劝几句,可见他仍旧如此,自己便也闭口不言。
谁知刚刚,那位姑娘刚入视线,自家主子便直了身子。
可见,等了一个时辰等的不是别人,正是眼前这位。
而他以为的这场局,如今看来却像是给自己下套,甘愿掉入陷阱,只为看清楚一个事实一般。
长孙璟回头看他,“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给自己那点缥缈的遐想一个结果而已。”
“你跟在后头送她回去,莫要让她察觉到。”
长孙璟交代完,朝着与沈姝颜相背的方向远去。
那场梦过后,他曾心有侥幸,毕竟沈姝颜对任何不相熟的外男都是一样避如蛇蝎,况且只是一场无凭据的梦而已,根本不足以为惧。可心头却也是不甘心,也因她那样炙热又飞蛾扑火的眼神而撼动。
小时候曾听皇爷爷说起,长孙家的男儿都长情,那时他年岁尚小不明其意,眼下在看,皇爷爷终其一生都得不到他心头的白月光,父皇的心上人哪怕已经长眠地下十几年,却也无人能动摇在他心中至高无上的地位。
而如今,他终于尝得情滋味,却已记不起是何时将她放在心头。
感情一点也不甜,真是又苦又辣,辣的眼角痛。
月光下,高大少年抬手摸摸眼角,回不得头,只好加快步子离开。
应了于大夫人的叮咛,沈姝颜与沈珍珠上了角门的一辆马车。
沈珍珠看起来精气神极好,一路上都哼着歌谣,拉着沈姝颜嘀嘀咕咕说着体己话。
等着到了郊外,马车停下,沈姝颜跟着沈珍珠下了马车,没走几步便上了另一辆,车厢内已然坐着林君苛与长孙翎两个人,原本宽敞的车厢因为她们两人上去后略显逼仄,沈姝颜不自在的动动脚。
长孙翎黑白分明的琉璃眸子在她身上打着转儿,沈珍珠刚看过去,便见她望着自己甜甜一笑。
这公主……
看上去倒是不怎么难以相处。
沈姝颜回以一笑,长孙翎见她眉眼弯弯,继而开口:“我还是第一次见六姑娘呢。”
“是。”沈姝颜垂眸应答。
沈珍珠与长孙翎不算相熟,不过在宫廷宴会里与她见过几次,笑着打趣:“六妹妹小的时候不怎么参加宫中宴会,自是没有机会与公主相熟。”
“不碍事的,今日一道玩过后,咱们日后就是好朋友了。”
长孙翎这话一出,沈珍珠与林君苛在一旁笑着附和,沈姝颜轻笑。
好朋友吗?
沈姝颜眼神淡淡,这世上多事可说不准呢,譬如橘青。
况且与长孙翎来说,若是知晓当初她与林珩止的关系,些许就不会此番以笑待人了。
到底是来过一次,严华寺许多路沈姝颜记得清楚,沈珍珠为了照料她一直跟在她身边,偶尔还会叽叽咕咕说几句,沈姝颜被她这样的小动作逗笑,正要开口时,余光中入了一个人的身影。
女眷禅房分为一前一后两座院子,前头的一排平房干净整齐,一般有些身份的都住在前院,后头一排大多都是留给丫鬟们居住。沈姝颜刚踏进前院门,抿着唇角便看见正在关窗的楚鸢,她眼中不动声色的划过一抹笑。
临近五月的天,吃完晚饭,沈姝颜刚进屋子便将门窗都打开。
沈珍珠向来苦夏,方才上台阶出了一身汗,咬着嘴巴斜斜靠在软垫上,视线灼灼的盯着沈姝颜走过来走过去的背影。
刚将被子铺展,林君苛与长孙翎便出现在了门口。
沈姝颜笑着看过去:“你们怎么来了?”
“无聊啊,来找你们说说话。”长孙翎进来,上下看了一眼,点点头赞叹:“早知道我就跟六妹妹住在一间屋子里了,弄得这么干净。”
“长孙翎,你什么意思。”林君苛抬手揪住她的耳朵,轻轻捏了捏。
两人在屋子里笑了一阵,期间沈姝颜出去沏了一壶茶拿进来,四个人围着桌子闲聊。
沈姝颜微微侧着身子,眼神看向窗口。
她刚才看过了,这个位置刚刚好,正巧对着楚鸢的那间屋子。
被人拍了一把,沈姝颜挑眉看过去,“怎么了?”
长孙翎丝毫不见外的捏捏她的脸,触感极好,又捏了两下,笑着道:“没说什么。”
已经换了两盏茶,林君苛坐不住,看着外头天色已暗,沈姝颜心思发乱,状似不经意的起身走到窗边摆弄案几上的矮树丫,目光却是定定的瞧着楚鸢的禅房。方才她注意过了,天色刚暗屋子里油灯就已经亮起来,直到眼下都未灭。
心事重重的抠着树枝,食指指腹忽然被刺破,她肩头一颤回过神,轻“嘶”一声。
刚坐下,门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姝颜看过去,只见碧玉与栗枝两人一前一后推开门进来。
沈珍珠皱眉:“何事?”
栗枝的眼神太过迫切,沈姝颜抬眸看过去,只一眼便明白她的意思,忍住颤动的指尖看向碧玉。
碧玉抿着唇角欲言又止,些许是瞧着人太多不好意思开口,沈珍珠略显不耐,轻轻敲了敲桌面:“说啊。”
“奴婢与栗枝妹妹本是打算睡了的,可谁知刚准备出门打洗脚水便瞧见……”碧玉咬着牙齿,脸色难堪,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口。
“就是在奴婢旁边的禅房住着的是楚姑娘的婢女,可谁知……谁知奴婢与碧玉姐姐刚出门,就瞧见一个男子身形极快的窜了进去,那男子看着极为眼熟,像是……像是许家公子。”栗枝见她不好意思说,便接话过来道:“奴婢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便在外头候了一阵子,竟听见里头传出来极为不雅的声音。”
“佛门清净地,竟行如此苟且之事。”长孙翎握着茶杯重重往桌面一放,杯里的水四溅。
沈珍珠皱眉,她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迟疑地抬眸道:“你们可确认了,那女子是……”
碧玉自小陪着她,她是什么样的性子沈珍珠心知肚明。
还未再开口,长孙翎已然站起身,沈姝颜随着她的动作往上移,看着她眉眼间隐隐带着窃喜,心中便知这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
唇畔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再垂眸,对上沈珍珠震惊的眼,她一时有些语塞。
长孙翎扬起下巴,一派高贵模样:“前头带路。”
“是。”栗枝往边上移开一寸,而后随着碧玉两人走在前头。
两人率先离开,沈姝颜与沈珍珠仍旧坐在原处。
沈姝颜喉咙有些干,对上沈珍珠清澈无措的眼,她头一次对自己这辈子想要得到结果却不惜利用别人的手段感到龌龊,而当初这种只为不让今后结果更加惨烈的由头已经无法说服她自己。
她到底是怎么了。
如今这般,竟像极了恶魔。
手指微颤,沈珍珠轻声开口:“姝儿,你……”
沈姝颜垂下眼睑,轻声道:“这事情结束,四姐姐,我一定给你解释。”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后院禅房,等到地方时,长孙翎已经面无表情的听了好一阵墙角,沈姝颜回头瞧了一眼心不在焉的沈珍珠,思绪有点乱。
长孙翎低声对身旁的婢女道:“去把住持请来,顺便将本宫的侍卫都带过来。”
“公主,此事不宜闹大啊。”林君苛握住她的手,轻轻摇头。
“如何不闹大?”长孙收回落在那扇门上的视线,厌恶的眯起眼睛:“非要让里头不要脸的贱人嫁给我三哥让皇室颜面丢尽才闹大吗?”
林君苛瞪大眼睛:“公主的意思……里头的人是……”
那两个字的名字她到底是说不出口来,咬着牙齿别开脸。
主持与几个小和尚从前院而来,刚站稳还没开口向长孙翎问安,便被禅房里突如其来的一声低吼惊在原地,她一张脸由白变红,身后的几个小和尚也是面面相觑。
长孙翎淡笑,毫不留情的斥责:“住持难道要眼看着这对狗男女在清净之处私会吗?”
老住持回头一看,靠的最近的小和尚明了,快步上前站定敲门,开始并无人应答,敲了几下后禅房里男人烦躁地谩骂声越来越大。
见里头动静暂缓却无人来开门,小和尚得了长孙翎的示意,一掌推开门。
禅房里,快要燃尽的油灯亮着微弱的光。
床榻跟前站着的男人正低头穿着中衣,而另一个正四仰/八叉的躺在被子上。
里头场景着实不堪入目,小和尚只瞄了一眼,禅房里的男人便气势汹汹的走出来。
他本以为只是自己声音大了些,外头左右不过几个小和尚,可刚站在门口,眼前一大片的人将他晃花了眼,尤其看见长孙翎那张明艳的脸,他霎时间腿脚发软。
完了。
许照匀脑子里只有这么两个字。
长孙翎抬手,几名侍卫上前将许照匀扣住肩膀,见他动弹不得后,丫鬟才进了禅房,给楚鸢随便套上外衫拽出来。
瞧着她的模样以及那一双水灵灵的眼,长孙翎冷笑:“怎么?这是认不得本宫了?”
不知是心虚还是事后体虚,楚鸢腿一软,“砰”的一声磕在门槛上,额头霎时淌血。
“公主……”楚鸢只喃喃轻唤她,多余的话也不说,只目光呆滞的瞧着长孙翎。
被旁人瞧见都无所谓,可偏生对方是长孙翎。
楚鸢知道,自己现下说什么话都没用了,与其说的多了坏事,还不如从一开始便闭口不言。
沈姝颜眼神微眯,瞧着她的反应一时好笑。
这个人,说起来的确是个聪明的。
长孙翎看着她傻愣愣的模样,嘴角掠起残忍的冷笑:“既然你与许公子两情相悦,在这寺庙内都难舍难分,那本宫今日便替了母后,叫你们二人成婚如何?”
“公主……公主万万不可啊。”许照匀身子被人扣押着,只能抬起头,颤抖着道:“她是圣上给三皇子选的妃,又如何能与我成婚。”
“哦?”长孙翎顿时笑开,眼尾挑起:“原来你知道啊,本宫还以为你不知道差点就要着人告知于你呢。”
倏地她声音冷下,周遭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既然你知道,你又怎么敢动皇子的女人?”
许照匀冷汗涔涔,半晌说不出话来。
林君苛站在一旁掩唇打呵欠,她有些困了,长孙翎余光扫过,冷声道:“此事明日本宫会如实向父皇母后禀告,楚鸢,既然你不愿嫁入三皇子府,那正好本宫也不愿日日对着你这张脸唤三嫂,明日本宫也会一同禀了……你与许照匀的婚事。”
她朗声大笑起来,握住林君苛的手转身离开。
楚鸢难堪的抬起头看向她的背影,耳边清越的声音悠悠传来:“回去好好准备准备,领旨入许府。”
放在地面的手指慢慢收紧,楚鸢咬碎了一嘴银牙。
沈姝颜跟着沈珍珠回了禅房,将门窗关闭,站在光线微暗的窗边,她轻声开口:“四姐姐。”
“我有些困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沈珍珠眼下拒绝与她交谈,背对着她的视线钻进被窝闭上眼。
沈姝颜眉眼沉静,将不远处的小凳子拉过来,坐下缓缓开口。
“四姐姐愿意相信也好,不愿意相信也罢,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沈姝颜的声音平静,沈珍珠睁开了眼。
她忽而轻笑一声:“我打小无人相护,若不是自己凡事多留心眼,小心的活着,又怎么能长到如今年岁。我与四姐姐不同,你生来便是嫡女,一身荣宠,我没见过生母,与大夫人的关系也不好,你被人呵护着不谙世事的时候,我却已经要提防着大姐姐时不时地针对,莲姨娘几次三番的阴谋。我没有因为因为她们的仇视与敌对而变得嘴脸丑陋,反而对这个世界抱有一丝良善之心,四姐姐,我觉得对于这样长大的我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今日之事,我若说我不知情四姐姐大抵是不愿相信我的,是,我知情,我甚至在你昨夜来寻我之前,满心都在盘算着如何将此事不动声色的揭露出来,直到你与我说灵华公主,我才发现她是最适合做这件事情的人。是,我承认我利用了公主,可我不是为自己。”
“楚鸢不能嫁入三皇子府,她会给三皇子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甚至丧命,楚家与许家关系要好,许家长女将会嫁给靖王,靖王与三皇子向来敌对,今日我若不出手,四姐姐,来日受伤的便是三皇子。如若他出事,靖王上位,这一切都将十分棘手。”
她低垂着眼,神情有些迷茫,她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情绪,无法自拔。
沈珍珠坐起身,抱着被子远远看着她的脸,心中不解,却又对她所说的话挑不出错处。
沉默半晌,沈姝颜继续开口:“当初与你交好,或许报着想让你护着我不被人欺负,想在沈府站稳脚跟,眼下你如何想我都好,我都接受。可这几月的接触,我很喜欢你。”
“四姐姐,我很羡慕你,羡慕你有疼爱你的母亲,疼爱你的兄长,甚至于五哥,虽说与你见面便掐,可也是打心底里的疼爱着你。”
“而我什么都没有。”
她没有疼爱她的父兄,庶出身份令她备受冷眼,甚至于爱慕一生的林珩止,也是心有白月光。
哪怕前世有郡主光环加身,却也是穷其一生都得不到那些感情那些事。
身不由己,大抵就是说的她。
她彻底安静下来,一大颗眼泪砸在地面,沈珍珠站在她跟前,一只手覆上她的脑袋。
动作轻轻地拍了几下,声线温柔:“我会护着你的。”
“别怕,日后我的就是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珩崽:你为什么说自己什么都没有,难道你忘了大明湖畔的夏珩止了吗?
今日大肥章,求个作收和预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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