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宝宁将闯祸的小羊赶走,又吩咐人进来收拾东西,将小匣子捡起来,拍拍上头的土,认出来:“是四皇子的,不知怎么放到这里来了,再放回去就好了。”
苏明釉问:“你就不觉得好奇吗?”
宝宁意外地回头:“好奇什么?”
苏明釉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这匣子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四皇子不和你说,你就不想知道?”
宝宁回想了下,这匣子,裴原以前是经常会拿出来摆弄的。上面一把精致的金色小锁,他拿着钥匙在上面捅来捅去,就是不打开。但最近,他已经很久没再碰了。
匣子放在柜上,落了灰。
她好奇里面是什么,直觉是对裴原很重要的东西,并且是他不愿意面对的。
原先是关系没那么亲近,她不好开口问。后来便忘了。现在才想起来。
苏明釉露出难以开口的神色来,又道:“算了,你还是不要好奇了,里头是……”她不说了。
宝宁拿着匣子,手指扣扣声音,听不出来。
她笑问:“大嫂难道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苏明釉蹙眉:“我了解一些……”
她听说过这匣子,那时候裴原母妃的尸骨刚刚被找到,一堆白骨,在皇宫假山的山洞里,已经发霉了。裴原亲眼见到,心性不稳了很长一段时间,有些疯癫颠的,每日就抱着这个匣子在假山的周围走来走去,手里拖着一把带着钢环的长刀。
圣上看不下去了,差人将匣子偷走,想看看里头到底有什么,被裴原发现,将那人的手生生给砍了下来。
从此,裴原本就狼藉的名声更糟了,一度很少有人接近他。
苏明釉冲宝宁道:“里头是会让你伤心的东西。”
宝宁疑惑地看着她。
“是一个对四弟来说,很重要的女人的,很重要,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苏明釉说的半真半假,哄骗着,“所以宝宁,你千万不要问他。”
宝宁问:“为什么不可以问?”
苏明釉道:“宝宁,我是过来人,所以才劝你。咱们女人总是犯一个错误,就是自恃太高,以为自己多重要,其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被新人取代了。我劝你还是想开一些,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不论四弟以往有旧爱,还是以后有新欢,你都不要着急难过。”
她看着宝宁愈发惊愕的神色,露出忧伤样子:“我说的这些,也都是猜测罢了,是为了你好。四弟的过往,我也是不知道的,你听听就过去了,千万别影响你们的感情啊!”
宝宁看着自己手里的匣子,又看看苏明釉的脸,半晌,笑道:“我知晓了。”
苏明釉只是想稍稍挑拨下宝宁与裴原的关系,他们原本恩爱,想让他们反目,不能只靠一时之功,要循序渐进。如果今天,宝宁心中对裴原产生猜忌了,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苏明釉心想,他们关系本就不稳,男人贪色,宝宁于危难之中救裴原于水火,对她好一点,也是情理之中的。但说破了大天,也就是半年多的感情,又能有多深厚呢?
她不信。
苏明釉笑着指了指门外:“天色不早了,我有些困倦,先回去了。”
宝宁送她离开。
回了屋子,宝宁盘膝坐在软塌上,掂弄着手里的匣子,回想着苏明釉说的那些话。
作者有话说:日常向小甜文的意思就是,不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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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花
宝宁觉得苏明釉有些蠢,她的意图太明显,说话也不含蓄。最关键的是,在没有真正取得她信任的时候,就开口说这些涉及阴私的话,想挑拨离间怎么可以这样呢?
但苏明釉为什么会这样待她?宝宁有些想不通了。最开始的时候明明还挺好的,难道是给她吃太饱了?才生出这样的闲心来。
无论如何,这个匣子……
宝宁拨弄上上头小小的精致锁扣,她真的想知道里头是什么,也不能再让裴原守着这个秘密瞒下去了。他们之间的小秘密越多,隔阂就会越深,今天是苏明釉来挑拨,若以后换成个道行高深的,她会不会就上当了?
宝宁把匣子又放回架子上,她去换了身裴原喜欢的石榴红襦裙,稍稍整理了下头发,到厨房做晚饭。
晚饭做新奇的菜式,宝宁忘了从哪个话本里看来的了,叫焖饭,什锦焖饭。
将家里剩下的青菜和肉都切成小丁,炒香后和米饭焖在一起,熟了就可以吃。
宝宁今晚想哄裴原高兴,她将做法稍稍改良一些。先将米饭焖在木桶里,再取了昨晚剩下的大骨上的酥肉,切块后放到一旁。而后准备了甜玉米、土豆、青豆、红薯和窖藏的黄澄澄的小南瓜。
想了想,又取了巴掌大的熏猪腿肉,这是云南总兵千里迢迢差人送来的。
宝宁一直纳闷裴原每日忙来忙去是在干什么,那些事她听不懂,但现在看来他应该做的卓有成效了。这么多人给他送礼物,渤海的虾,云南的熏肉,还有岭南的荔枝……江西的一个不记得名字的官儿,送了两个比米缸还大的青花瓷缸子来,现在放在院门口养鱼。
甜玉米粒放到一旁,剩下的菜肉切成小块,起锅烧油,加盐巴翻炒入味,很快就传出复杂的香气。
炒香后的什锦菜和洗干净的玉米粒儿一起放到米饭上,盖上盖子小火慢焖。趁着这功夫,再做一道红烧泥鳅。泥鳅肉嫩,鲜美,又没有零碎的小骨,很适合裴原这样嘴挑的懒人。
宝宁掐着点儿做的饭,等一切都弄好了,便听刘嬷嬷唤:“殿下回来了!”
这时候,厨房里和小院里已经飘满了饭菜香气。裴原一身风尘,本满面疲惫,但一踏进院门,瞧见袅袅升起的炊烟,还有厨房和正房里一点黄融融的灯火,唇角又勾起来。
他将外衣解下递给刘嬷嬷,转身钻进厨房里,笑问:“晚上吃什么啊媳妇儿?”
宝宁将切碎葱花放到饭上,再浇一勺白骨汤,道:“大鱼大肉。”
葱香混着肉味,长了眼睛一样钻进鼻孔里。裴原深深吸一口气:“贼他娘的香!”
宝宁冲他笑:“端去屋里,再招呼刘嬷嬷一声,是时候喂狗了。”
裴原挽起袖子端锅,和宝宁并肩的时候瞟她一眼,觉得宝宁今天奇奇怪怪的,温柔得过分了,打扮得也好看。不是说她以前不温柔不好看的意思,但今天就……过分了。
宝宁拿着鱼跟在他后面,问他:“为什么这样看我?”
裴原一针见血:“你是不是有事求我?”
宝宁愣愣地看着他,不自然地别开眼:“瞎说,我能有什么事。”
就是因为那个匣子的事。她要去问,总不能直接问,要先将他哄高兴了的,那样才好办,所以才做了一桌子好饭菜。但做是做了,被裴原一语道破,还是不好意思承认。这人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呢!
裴原迈进门槛,把锅子和碗筷摆好,冲她挑眉问:“怎么的,把钱都败光了?看你那怂样儿,来求我原谅?”
宝宁觉得裴原脑子里的弦儿和正常人脑子里的肯定不一样,正常人怎么会想到这里?
她摇头道:“没有。”
“有也没关系啊。”裴原夹一筷子泥鳅肉送嘴里,用闲着的那只手掐宝宁的鼻子,哼笑道,“只要你不养小白脸,干点什么出格的事儿我不能替你兜着?到底怎么回事,你闯什么祸了,弄得这么兴师动众。”
裴原手指拨了拨宝宁的耳坠子:“打扮得像朵石榴花儿似的。”
宝宁脸颊胀红,她两手抓着碗,不知道怎么接裴原的话儿。
“不说?”
宝宁道:“还不是你的好大嫂!”
裴原不解:“她怎么了?”
宝宁将今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对着裴原重复了一遍,看着裴原愈来愈黑的脸色,最后道:“我没闯祸,我只是想哄得你高兴一些,将那个匣子的事告诉我……当然,如果你不方便,也没关系。”
宝宁搅弄碗里的米饭:“你只要知道你的好大嫂不太对劲就行了,若以后她找你说闲话,你可不要信。”
裴原淡淡道:“我没那么蠢。”
宝宁偷偷抬眼看了他一眼,有些失落。他果真没提到匣子的事,是不愿意说吗。
他们沉默地吃饭,外头偶尔传来几声狗叫,显得屋里更静了,只有碗筷碰撞与咀嚼的声音。
饭吃了快一半,裴原给宝宁夹了一块肉,开口道:“下次她要是再欺负你,你就将她赶出去,在你的家里,怎么能受外人的气。“
宝宁嗦着筷尖,小声道:“但那是大嫂啊,长嫂如母。”
“她倒是配得起吗。”裴原冷哼一声,“以后少和她往来,我明日会敲打她一下,让她老实一点。”
宝宁点头。
他们没再说话了,吃好饭,刘嬷嬷将桌子收拾下去,裴原到浴间洗澡。宝宁坐在门口台阶上看月亮,弯月如钩,阿黄和吉祥在院里跑来跑去,宝宁手里抓几颗葡萄干,慢悠悠往嘴里送。
她现在心情平静,那会的失落散得差不多。她是习惯安慰自己的,每个人的心里都有几道疤,裴原是个自傲的人,他不会在人前示弱,有的事他不愿提起,就锁起来。宝宁能够理解。
她不是非要刨根究底问个不休,匣子的事,就算了……
有小蚊虫在眼前飞来飞去,宝宁赶不走,她去屋里取了条长纱,搭在头上盖住脸,继续仰头看月亮。
朦胧的月色更美了。
“想什么呢?”正出神,裴原走出来,他赤膊坐在她身侧,手里拿着干布揉头发,叫她,“我的小石榴花儿。”
宝宁看一眼自己的裙子,石榴红色的,她还特意搭了同色的耳坠子,被裴原这样说,宝宁有点难过:“很俗气吗?”
“怎么会。”裴原偏头亲她脸颊一口,“我们家宁宁最好看。”
宝宁笑起来,她回过头,也亲裴原一口,在眼皮儿上。裴原痒得闭了下眼,他将手里的布巾扔到地上,将宝宁抱过来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宝宁面上的纱巾也掉在地上,裴原没管,低头咬住她的唇。酸酸甜甜的葡萄香,又软又甜。
“宝宝,张嘴。”裴原轻声哄她。
宝宁缩在裴原怀里,她在这事上很听他的话,檀口微张,裴原夸她:“真乖。”
宝宁闻见他身上清淡的冷香气,她第一次发现,裴原身上这么香。
过了很久,他们分开。
裴原收紧搂她腰的手臂,宝宁顺势伏在他肩上,轻轻喘气。裴原今天很温柔,他以往没这么温柔,他喜欢咬人,总会弄得人疼,这次没有。
他洗完澡出来后就变得古怪了。
宝宁闭着眼胡思乱想,忽觉得身子一轻,裴原将她抱起来放到地上软垫上坐好,睁开眼,手里突然多了个凉凉的东西。
一串玲珑的小钥匙。
宝宁心头猛地跳了下。
“给你的。”裴原单膝跪在她面前,勾勾她下巴,“你不是想知道那个匣子里到底是什么吗,以后就交给你保管了。其实也没什么神秘的东西,我母亲唯一的一件遗物,你婆婆的,留在世上最后的念想。我以前总想起她,后来有了你,就不那么常想起了。她在世的时候和我说,儿子都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现在一看,还挺对的。不过,我想起她的时候总是没什么好心情,现在不想了,人看起来也像个正常人了,她若真有在天之灵,应该会高兴,也会感激你。”
裴原说这话的时候笑着的,但宝宁看着他的眼睛,却觉得难过。
宝宁轻声问:“为什么是最后一件?”
“她死后东西都被烧了,因为死得不祥。”裴原道,“你若想看,明个等我走了自己偷偷看,别落我眼里。我看着这东西,脑子疼。”
宝宁觉得现在的裴原脆弱极了,他脸上没有悲伤,语气也很平静,但这样更让她心疼。
她心底对裴原的疼爱都被激发出来,忽然就有种母爱泛滥的心潮涌动,张开双臂冲裴原道:“过来,抱一下。”
裴原笑:“干什么?别安慰我,不想听。”
“我不说话。”宝宁倾身上前,搂着他脖子靠在自己胸前,“就是很想抱抱你。”
裴原的笑慢慢敛起,他手掌按在宝宁背后,压着她抵向自己,过很久,慢慢吐出一口气。
宝宁听他轻声道:“我会努力地,带着你到最高的位置。你想欺负谁就欺负谁,但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还有,宁宁,你要爱我,千万千万别背叛我。我是个病人,没你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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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牙
第二天,裴原走后,宝宁支开刘嬷嬷,自己一人在屋子里,将匣子和钥匙都拿出来。
钥匙往右拧半圈,听到锁芯儿咔的一声响,盖子弹开一条缝儿。宝宁猜想过这件遗物是什么,大概是钗环珠宝,裴原的母亲是四妃之一的贤妃秦湘,生前宠冠六宫,手中的珠宝不计其数。打开后,果真是一柄簪子。
但一点都不华丽,相反,还有些阴森。看到它的第一眼,宝宁是这样觉得的。
一柄桃木簪子,时间太久了,有些发黑的褐色,木纹清晰。不是惯常的花朵或祥云样式,整个簪子像是一支宝剑,簪子左端是三枚铜钱样式的雕刻,摸上去凉凉滑滑的,不是桃木,倒像是什么东西的牙齿。宝宁仔细端详着,肯定了这个猜测,她养过许多狗,可以确信这是狗牙。
但……一代宠妃,怎么会用这种无金无银,朴素得像是村妇所用首饰一样的簪子呢?还要嵌狗牙这样古怪的东西。
“小夫人。”刘嬷嬷在外头叩门,轻声道,“苏夫人来了。”
怎么又来了?
宝宁蹙眉。她赶紧将匣子收起来,重新放回柜子上,回身开门。
苏明釉被赵前搀着,正在院门口看缸里的鱼。宝宁迎光站着,眼睛眯一下,觉得这个前儿长得可真是高挑啊,比苏明釉高出一指左右,腰细腿长,是个娇艳的美人。
宝宁唤她:“大嫂还有一个月就临盆,怎么不好好在屋里歇着,总有空到我这来呀?”
裴原说她可以将苏明釉赶走,但宝宁撂不下那个脸,她话里带些刺讥讽苏明釉,想她听了羞愧,自己灰溜溜走了就好了。没成想她竟婉婉一笑,抬步冲她走过来了:“想弟妹想得紧,一日不看你心痒痒,就来了。弟妹不欢迎吗?”
宝宁笑道:“还行。”
她让开一道位置:“大嫂想进就进。”
苏明釉和赵前真的一同进去了。
宝宁额头涨疼,她怎么能想得到苏明釉竟然这样的厚脸皮。她不是太子妃吗,不是清廉正直的苏尚书的掌上明珠吗,为什么连话都听不明白。非要人拿着扫帚赶,她才肯走?但她又不是泼妇,没法儿这么明目张胆赶人啊!
刘嬷嬷拎着花壶浇花,看着苏明釉背影,无奈摇摇头。
宝宁小声道:“待会不要上茶,她自己渴了就知道走了。”
刘嬷嬷应是。
屋里,苏明釉见宝宁不进来,扬声唤:“宝宁干什么呢?快来呀,大嫂给你带了好东西,你看看喜不喜欢!”
宝宁应了声,又磨蹭一会,进去了。
苏明釉打量她脸色,轻音问:“昨晚睡得好吗?”
“挺好的。”宝宁强颜欢笑,“大嫂困了吗,想回去睡?”
“我不困!这大白日的,困什么!”苏明釉连忙摆手否认,她回头看了眼架子的方向,见那个匣子好好地放在那,表情凝滞一瞬,又问宝宁,“你和四弟,问了那事儿吗?”
宝宁道:“大嫂打听这些干什么,夫妻家事,怎么好往外说。”
苏明釉尴尬笑笑:“关心,关心嘛。”
宝宁也“哈哈”地笑了一声,随后敛容,面无表情地面对她坐着,不再说话了。
苏明釉觉得丢人极了。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出好话赖话,人家分明就不愿理她。想到这,苏明釉心里突突一声,她不会暴露了?但转念一想,怎么可能呢,和裴霄的接触那样隐秘,就算她表现得急功近利了一些,也不会被发现的。
但看来,昨天她说的那些话好像没用。
苏明釉有些着急,她没多少时间了。她的孩子一生下来,宝宁肯定不会再让她继续住下去,那她和赵前还能有什么用?别说赵前还能不能留在她身边,裴霄会不会暗中杀了她都不一定。
想了一晚上,苏明釉终于后悔当初轻率地领了裴霄的好处,她现在骑虎难下,两面不是人。如果向裴原说明情况,裴原会杀了赵前,肯定也不会原谅她。如果继续帮助裴霄,等她没用了,又会不会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但是……她还是想保住赵前。她只是想体会下被疼爱的感觉,哪怕只有几个月,或者几天,都不后悔。天底下像她这样痴情的女子有的是,那些和男人私奔、背井离乡的,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宝宁问:“大嫂想什么呢?”
苏明釉猛地回过神:“没,没什么。”
赵前暗中戳她的背一下,苏明釉想起来她这趟来是干什么,镇定下来,从袖里掏出个小匣子递给宝宁,笑道:“宝宁,前两天上街,逛了逛,看到个很有趣的小首饰,送给你。”
匣子,又是匣子。宝宁现在看见匣子就难受,觉得没好事。
“那就谢谢嫂子了。”她接过来,打开看,是串洁致的狗牙手串儿。
狗牙……宝宁想起裴原母妃留下的那个桃木簪子,上头的铜钱也是狗牙制成。
苏明釉解释道:“这是好东西,辟邪用的,你没事多戴戴。”
一听到辟邪这两个字,宝宁脑中忽的闪过了许多东西。她想起那次和二姐在国公府的满月宴时见面,谈及了贤妃的生平,说贤妃嫁进皇宫时候被国师批了命格,是祸国之命。后来贤妃去世的那年,京畿巧合地发生了一场大震。
桃木也是辟邪的。所以那根簪子就是为了镇压贤妃的命格吗?
这个认知让宝宁悚然心惊,她不免想到,贤妃到底为什么去世,是她生病了,失足落水了,还是根本就是人祸,是圣上杀了她吗?这就太可怕了。
裴原那么聪明,他肯定知道些什么的,他昨晚说的那些话……
有什么东西慢慢地浮出水面,但宝宁抓不住。
“好看吗?”苏明釉问她,又嘱咐,“没事多戴戴,这东西对姑娘好的。姑娘家体阴,就怕招惹些邪物,到时就麻烦啦。”
她这次学聪明了,不再明目张胆地挑唆。裴原对这种东西极为讨厌,许是因为贤妃生前喜欢,苏明釉一直也想不明白,那样风华绝代的大美人,怎么就一直戴这些。但不管原因如何,只要裴原现在讨厌就行了,宝宁若佩戴兽牙手串在他面前晃,裴原肯定心生不满,但他人性子又怪,不会直说。这样,他们就会吵架,宝宁会受委屈,便有了嫌隙。
苏明釉不再急着一蹴而就,她慢慢地来。
宝宁把东西收起来,温和地道谢,苏明釉继续与她攀谈。宝宁心中藏事,漫不经心应声,苏明釉不肯走,后来宝宁困了,出声赶人,苏明釉像是听不懂一样,还是不走。她自己去取了个梨子来,殷切地给宝宁削梨。
宝宁手撑着头昏昏欲睡,见她这样,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
苏明釉道:“哎,一家人,客气什么!嫂子住这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做点小事,你高兴就好。”
宝宁心里怪怪的,觉得苏明釉难得说一句人话,又觉得这转变来得太快。她坐直身子,这才发现,苏明釉身边那个高挑的小丫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疑惑问:“前儿呢?”
苏明釉脸色不太自然:“不知,应该一会就回来了。”
她低头削梨子,宝宁的视线落在她手指上,随着刀锋一圈圈地转。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吵嚷,听声音像是陈珈在说话。苏明釉的表情立刻紧张起来,宝宁往外望,苏明釉要打岔,宝宁没理,站起来往外走,看见陈珈和赵前站在院门口的树下,两人争执着什么,陈珈面黑如墨,后退几步,忽的伸手将前儿推了个大跟头!
苏明釉拿着刀急急冲出来,也瞧见这一幕,哎哟一声。
宝宁惊愕道:“陈珈,你推人家干什么!”
“夫人,这小姑娘她总勾搭我。”陈珈委屈地过来,他说话直来直去,也不顾及别人怎么想,将手里一双黑色千层底布鞋给宝宁看,“她给我送鞋,我不要,她非塞给我。鞋是随便能收的吗,我收了,她还不得误会我要娶她?我又不想娶她,可她非得往我怀里塞鞋。我一紧张,就将她推摔了。”
宝宁又看向前儿,前儿泫然欲泣地站着,悲愤欲绝。
宝宁头疼。她想到刚才苏明釉的奇怪举止,她是在为前儿拖延时间吗?她不喜欢前儿了吗,怎么纵容着前儿给陈珈送鞋,真是好乱的关系。
苏明釉讪讪道:“是个误会,下人之间的事,他们自己处理就好,你就不要费心了。”
她着急要转移话题,举着刀和梨问宝宁:“还吃吗?”
宝宁还没回答,苏明釉又道:“我给你削。”
她心情不稳,手也抖得厉害,一刀下去,没割着梨,反倒把手划出一个大口子,鲜红的血涌出来,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宝宁倒吸一口气,她脊背一凉,不由往后退一步。
苏明釉来不及处理伤口,意外看着宝宁:“你怕血吗?”
“不怕。”宝宁摇头,她被苏明釉折腾得头晕目眩,焦急道,“刘嬷嬷,拿药和纱来,给苏夫人包一下。”
苏明釉了然道:“我知了,你不是怕血,你是怕刀剑,对吗?你怕被刀割伤的那一瞬,刀锋贴着皮肉……”
宝宁气急败坏道:“你快走!”
苏明釉惊讶于她的无礼,还没反应过来,宝宁冲陈珈使了个眼色,陈珈会意,到柴房里解开锁,将吉祥给放了出来。大狗狂叫着满院乱蹿,苏明釉尖叫一声,被赵前拉着逃跑了。
临走时,赵前带着恨意看了陈珈一眼,暗骂他不解风情,像块发臭的木头。
他又想到裴原。裴原是成了亲的,懂得女人的美好,肯定不会像陈珈一样!赵前心中有了算计,他没那么蠢去勾引裴原以得到裴原的喜爱,他只要做些能让宝宁误会的事就够了。男人会吃醋,难道女人就不会吗?而在宝宁落寞失意的时候,他再关怀备至,岂不是就一举两得了。
……
裴原回来的时候,宝宁正坐在床上鼓捣那串狗牙手串,见他进来,举起来告状:“你大嫂是不是又来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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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子
裴原手里提着两大袋子东西,放桌上一袋,问宝宁:“她又来找你了?”
宝宁点头:“你昨日不是说,要敲打她的?”
她有些懊恼:“好像没什么用。”
“别想那么多了。”裴原对苏明釉又来了这事好像并不意外,反而问道,“吃没吃饭?”
“没有,在等你回来。”宝宁被他带偏,望一眼窗外,“天还亮呢,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回来喂养你。”裴原把手里的另一袋东西扔到宝宁怀里,“魏濛去了趟京城,带回来不少好东西,他这人嘴馋,他说好吃的肯定都好吃,你看看里头都有什么。”
说着,他又解开前襟,从里头拿出包还热腾腾的酱板鸭:“这是溧湖的街上买的,如意楼旁边新开的鸭店,没做饭正好,快来吃。”
宝宁闻着鸭子的香气,早就饿了,现在馋虫都勾出来,立时把苏明釉那点糟心事抛到脑后去。
她先解开魏濛送的那个袋子。几个油纸包的馍馍和馕饼,半斤牛肉,半斤驴肉,还有不少甜腻腻的糕点,瞧着花里胡哨。魏濛和裴原都不吃甜东西,应是专门给她带的。
“魏将军真有心,改日请他吃饭!”宝宁很高兴,她又蹭到桌边看裴原掰鸭腿。
肥嫩香美的腿肉,油亮亮的,卖相极好,因着被裴原一路捂在怀里,还热的。宝宁问:“鸭子多少钱?”
“不知道。”裴原耷拉着眼皮瞧她,“爷是买东西问价的人?一锭银子扔出去,都不用找的。”
宝宁笑他:“装阔气,吹牛皮。”
“吃你的。”裴原冷哼一声,拿张油纸把腿骨包上,递给宝宁,“伸着脖子吃,别把床弄脏了。”
他把另一条腿也掰下来塞到宝宁手里,然后拿着鸭屁股和一半鸭胸出去,吹一声哨,两只狗都跑过来。
裴原把肉往地上一扔,看它们一会,回屋里。
“吉祥是只母狗,它长那么粗野,竟然是只母狗。”裴原问宝宁,“你说,吉祥和阿黄日日夜夜生活在一起,以后会不会日久生情了?”
宝宁道:“管的那么宽呢,肥水不流外人田,生情了也很好。”
裴原低声笑。
他坐下来,也开始吃,过半晌,开口道:“我没去敲打苏明釉,我想看看,她到底还能干出什么事。”
提起她,宝宁蹙眉头:“只是觉得大嫂奇奇怪怪的,说话也像是意有所指,但若说她真的做了什么坏事,倒也没有。我与她发火,倒显得我小气了,况且孕中的妇人,情绪不稳也正常……”
她想起那个狗牙手串,咽下嘴里的肉,擦擦手,拿出来给裴原看:“你瞧,大嫂今日送了我这个。”
裴原道:“我知道。我吩咐了陈珈,他早些时候就回禀我了。”
宝宁发现裴原的不对劲。他今日说话的时候,总是很平静,不像以前那么嚣张。而且竟然有心情和她唠家常了,还关心起吉祥是公狗还是母狗的问题。宝宁咬着嘴里的骨头,打量裴原一会,小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只是想起了一些事。”裴原将那串手串在手指间转了两圈,忽的扔到地上,问宝宁,“你信命吗?”
宝宁迟疑道:“嗯……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裴原笑起来,“我以前是不信的,我父皇身边有个国师,姓龚,专职扶乩之事,算得还听准。我不喜欢他,别人说他仙风道骨,我背地里骂他像白毛猴子,有一次被裴霄告状到父皇那里,还打了我一顿。裴霄那个小人,七八岁的时候就会告状了,但后来他不干这样小偷小摸的事了,许是他母妃告诫他,说这样显得他这个人上不得台面……所以后来,裴霄一直都在努力做个上得台面的人。”
宝宁听他讲故事,也跟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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