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见孟玉拆这么晚来找她,忙将人引进里屋,询问的看向她。孟玉拆也不兜圈子,直将沈清兰硬塞给她的玉佩拿给琥珀瞧。
屋里角上点了绰灯,血红的羊脂玉在昏黄的灯下流光溢彩,便是琥珀也极少见这样的好物什。孟玉拆三言两语解释了玉佩的来历,笑道:“说是当给我个念想,原也不该这样小家子气,实在过于贵重,不好冒昧。”
琥珀有些了然,同时心下也有些戚戚。说起来孟玉拆这位表姑娘有时候过的还不如她这样一个有体面的大丫头,好歹亲人都在身边,她又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哪个不巴结奉承着。
孟玉拆却不同了,身份尴尬,不主不客,在姑娘们面前吃了亏连个诉委屈的人都没有。家里的主子们连同老太太在内,都喜的是家和万事兴,大事化小,大家伙和和气气的最好。
人家都有亲爹亲娘疼着宠着,孟玉拆有什么,就是老夫人时时想着,也不能面面俱到。她自个也是个避世是性子,最怕争端。
就为不得罪大老爷大夫人,也避免老夫人伤心,大姑娘几次针对,她都忍了下来,也实在好性儿。
琥珀心里叹口气,面上不动声色,擎了玉佩在灯下仔细的看,思索道:“按理说,这样的好东西,见过我该不会忘。只是一日里手里过的小物件没有百八十也有四五十,一时还真想不起来。总也觉得似曾相识,到底哪里见过,偏偏记不起来。”
孟玉拆有些失望,总觉得这事对她至关重要,便不打扰琥珀,由她细细思索。
半晌过后,琥珀忽的抬起头,脸上变了一变,“我知了!”
已经过了掌灯时候,老夫人年纪大了觉睡不好,这个时候还在跟府里的婆子们说话,听到里屋有说话声,便叫人来问,“谁来了?”
琥珀便携了孟玉拆出来见过,老夫人问了几句,无非这么晚还不睡,过来做什么等语。孟玉拆挨着老夫人坐下,仔细打量一会儿,便低下头去。
她这副乖巧的模样,在老夫人看来,多像还未出嫁之前的仪丫头啊。
老夫人的手背上有浅浅的老纹,温暖的如同午后晒过的棉褥,轻轻的拂过她的头顶,孟玉拆一时心里涌上一股委屈夹杂着不舍,冲击的眼睛都酸了,瓮声瓮气道:“就是来瞧瞧。”
她也不提快要走的事,以免引的老夫人伤心。老夫人道:“你这模样跟你娘真个一模一样,她做了噩梦跟我撒娇的时候那小模样,我真是现在还记得。”
说着长叹了一口气,混沌的眼睛露出极度思念的情绪。孟玉拆静静的听老夫人讲她娘小时候的事,祖孙俩都是安静祥和的神态。
到最后,老夫人道:“你娘小时候可有志气,见你大舅舅习字,说什么也要练,实则是没人陪她胡闹了。结果没两天又嫌弃夫子讲课授学枯燥的很,又不愿意反悔,怕我笑话她。你大舅舅也实在,帮她写夫子交代的作业,一两个月了我才发觉。还是你娘疏于练习,自己露的马脚,你外公气的吹胡子瞪眼要罚她,你大舅舅拼命拦着,不然少不了一场教训。”
孟玉拆手上握着帕子,垂下眼睑,掩盖住异样的情绪,微微笑道:“大舅舅待我娘好,大表姐待我也好。说是离别在即,说什么也要送我东西,那玉佩真是好看。”
老夫人本有些说的累了,闻言感兴趣道:“给我瞧瞧。”
孟玉拆便笑着将玉佩拿出来,递到老夫人手里,琥珀将一旁桌上的玻璃灯端过来。屋子里静悄悄的,孟玉拆虽是微笑着,也微微心紧,默默观察老夫人的表情。
须臾的功夫过去,老夫人微眯着一双眼角下垂的眼睛,没看出什么来。桌上的煤油灯‘啪嗒’一声爆开一朵油花,映在墙上的几人影子一闪。
谷雨站在孟玉拆身后,悄悄拉了一下她的袖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见赵妈妈面容微妙,欲言又止的模样。孟玉拆便笑道:“妈妈可是也觉得这玉乃是难得的好东西?我也说大姐姐有心。”
老夫人表情收敛下来,朝着赵妈妈看去,赵妈妈眼神一闪躲,讪讪道:“是呢。”多的也不肯说了。
老夫人却道:“你这老家伙,赛我还小些,也老眼昏花了不成?你再瞧瞧。十几年前,安西王妃与咱家是极要好的,那时候家里恰好有个小辈与她同一天生辰,这像不像她送的贺礼。”
想来赵妈妈一时也摸不透老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这玉佩确实是安西王妃给的,却不是给沈清兰的。如今被沈清兰转送给孟玉拆,里头的事情怕不是那么好掺和的。
心思百转,还是立马笑道:“瞧我老糊涂,老夫人所言极是,确实是安西王妃送的。想来大姑娘也极亲近表姑娘,王妃送的玉佩都给了表姑娘。”
如此,便把安西王妃送给沈望的玉佩记到了沈清兰身上。孟玉拆心里门儿清,若不是琥珀方才忽然想起曾经见沈望戴过,她也就被老夫人与赵妈妈瞒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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