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1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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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军之中,林泽也是骑马跑出去才发现,迷路了。

好在,林泽觉着,自己不是没有运道。

他带着家将很快就遇着了一户人家,待得走进,才发现,不是人家,而是一处大帐。如今春暖花开,蓝天白云之下,浅溪碧水之畔,帐外站一人,或者因晋中的春风仍是带着一丝冬日未尽的寒意,那人披一袭白狐裘,面相精致单薄,却又有小半张脸被颈间风毛遮进狐裘,让人看不清相貌的同时,更显出几分荏弱,一看就不是身体很好的模样,不知为何,林泽总觉着这人有些眼熟。

林泽欲上前问路,家将却是拦住了林泽,轻轻的摇了摇头。

林泽只是有些年轻,并不笨,想着这人虽相貌单弱,但,身边人无一不是浑身悍勇,绝不逊于身边家将。林泽断定,这定不是寻常人物。而在战场附近,竟有这样的人物出没。林泽没有上前,那人也没说话,看向林泽的目光有些欣慰又有些伤感。

一时,那人微微颌首,招手示意林泽上前。

林泽是这样生机勃勃的青葱年华,他觉着在这人身上并未感觉到恶意,便要下马。家将却是道,“大爷当心,出门在外,必要谨慎方好。”

“是啊,不若我先过去问一问这位公子可是有事?”

林泽示意家将,“这位公子身边侍卫这么多,而且,个个骁勇。他就是有恶意,咱们也走不了。”俐落下马,便上前而去。几位家将连忙下马跟随,还有两人却是始终未曾下马,而是留在了原地。

林泽到那人面前,才发现,先时远看尚不觉,如今打近瞅,这人相貌愈发出众。尤其那一双仿若秋泓的双眼,染上笑意时竟让人觉着,这春寒料峭的山风都带了些许甜香暖意,那人道,“我离家时,阿泽你尚小,不想,你如今都这样大了。”

“你记得我?”以貌取人,是说陌生人给自己的第一印象。谁不喜欢漂亮的人,孔圣人都难以免俗,何况林泽。纵林泽也知此人此时出现在此处,十分可疑,却仍是禁不住对此人生出几分好感。

“我如何不认得你,我看你出生,你的名字,还是我进宫请姑母取的。”那人说着,解开颈间毛领暗扣,露出那被毛领遮住的小半张脸,林泽身边的家将不禁喊了声,“四老爷!”

林泽少时模糊不清的记忆如同被一只无形之手重新刷了一层再鲜艳不过的色彩,那有些记忆不清的人重新在他的记忆中鲜活起来,林泽喜的上前,直道,“小叔!真的是你!小叔!”

林靖看林泽喜的恨不能蹦起来的模样,心下亦很是高兴,挽住林泽的手,“可不是我,来,咱们帐内说话。”挥挥手,令家将们都留在帐外。

家将们一见竟是自家“死而复生”的四老爷,自不疑有他,也便放心林泽随林靖去了。

一进帐子,更是温暖的紧。

帐中桌椅床榻一应俱全,林靖挽着林泽的手坐榻上,随手拿了个桔子给他吃,道,“这打仗的路上,吃喝都不能讲究,吃苦了?”

“也没觉着苦,我爹说,打仗都这样。”林泽眼神清透,剥了桔子先递给小叔,林靖让他自己吃。林泽喜的几乎坐不住,“小叔,你没事,可真好!我娘有时说起小叔,时常会流眼泪。要是我爹我娘知道小叔你没事,还不晓得有多高兴!小叔,我爹就在这附近,你跟我回去。”

“我还不能回去。”

“是因为以前的事吗?都过去那么久了,我看朝中早就没人提了。”林泽对林靖的记忆不是很深了,不过,也隐隐记得小时候小叔时常带他玩儿。他娘也偶会与他说起,说小叔以前最疼的就是他。林泽以为小叔说的是小叔杀今上亲爹的事。

林靖摇摇头,问林泽,“你娘还好吗?家里还好吗?”

“都好,就是会想小叔。”

林靖笑着摸摸他头,林泽问,“小叔,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林靖知道,林泽并非全无心机之人,譬如,林泽便未与他说过一字他们遇袭之事。林靖很满意林泽的素质,他笑眯眯的说了句,“我不在这儿,你爹如何能遇袭呢。”

林泽想了一时,才明白他家小叔话中之意,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奈何嘴里还含着瓣桔子,一时没留心,顿时噎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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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之四

其实只是短短片刻,林泽却觉着那片刻时间会无限拉长,以至于,他的思维经过无数探究、分析、怀疑,最终才消化了他小叔的话中之意。

“我不在这里,你爹怎么会遇袭呢?”

林靖说这话中,看向林泽的眼神中犹带着长辈对晚辈的关怀,声音轻软的仿佛在说这桔子甜不甜,但,这声音中所包含的巨大信息却是仿佛上午那些突然自山间出现的无数山匪流寇,骑骏马,持长刀,兜头轰隆而下,让初经战事的林泽有着一瞬时的震惊、恐惧、兴奋,血肉紧绷。

林泽有些狼狈的咽下喉咙里的那瓣桔子,他的眼神里交织出一片莫名的含义,身体的姿势并没有半点改变,与林靖彼此间依旧是一个极亲呢的,呼吸可闻的姿势。可林泽却觉着,他与小叔之间的空气仿佛忽然之间结了霜、凝成冰,两人离的这样近,却又这样远,远到,以林泽如今的阅历,远不能揣度出林靖忽然出现的用意。

“别怕,我与你父亲是嫡亲的兄弟,我们只是走的路不一样罢了。”林靖的手放到林泽紧绷的肩上,“小时候,你与我最亲,成天醒了就要找我,同我在一张床上睡觉。我小时候,多赖你父亲养育。我心里,他既是兄长,也如父亲。”

“小叔,那你怎么……”林泽不知道这话要如何说,看小叔的模样,与父亲的情分不似作假,少时的岁月虽然有些模糊,可他认识的人,说起小叔来多是溢美之词。既然小叔与父亲的情分这样好,为何还要率兵突袭父亲呢?

林靖这样敏锐,从来都是闻弦歌而知雅意,哪怕林泽话未说出口,林靖也明白他的意思。林靖道,“我少时的志向,与你一样,想成为一代名臣,若能名垂青史,更是再好不过。我少时,因身体不好,一直不能习武,那时,我其实很失望,林家世代武将出身,父亲也是马革裹尸,你父亲的武功不必说,就是你外任的二叔三叔,他们虽做了文官,其实,林家枪也练得有模有样,唯独我,我从小,便因身体之故不能习武。”

“我出生的时候,林家的处境有些尴尬,你祖父在边州战死,幸而有关庭宇挡住蛮人,从而接手边州军,稳住了边州局势。我的母亲,你的祖母那时已是身怀六甲,因为你祖父战死的消息,一时伤心,生下我,就过逝了。我被姑妈接进宫抚养,你父亲就此回乡守孝。父母孝向来是三年,你父足守了六年才重回京城。可回到京城,彼时德皇帝在位,这位皇帝因不是姑妈亲生,一向对林家颇多怀疑,所以,你父亲回京,朝中竟未赐爵。待爵位赐下,我渐年长,便从宫里回了家。你父亲那几年很不容易,在朝不过虚职,姑妈在后宫,纵是一朝太后,有这样的皇帝儿子,又有何意趣?最终,姑妈在慈恩宫病逝。说是病逝,可姑妈病前曾因荣家之事极为恼怒,荣家是德皇帝的外家,德皇帝一力偏袒,不过半月,姑妈便病逝了。姑妈死前,谁都没有见,我更是毫不知情。如果她是正常过逝,她不见任何人,都会见我,起码,会有话交待于我。”林靖的声音微微颤抖,以他的心机阅历,谈极此事,都有此情绪外露,可见,此事给林靖的影响力有多么的巨大。林靖继续道,“多可笑,德皇帝在位短短数年,当初,他少时登基,若无姑妈掌政,他何尝能顺利亲政。他此人最疑之人,却也是姑妈。姑妈过逝,德皇帝非但没有保住他的几位皇子,连他自己,也一命呜呼。后来,便是如今的这位皇帝陛下陈柒宝登基。陈柒宝在清流中素有善纳谏的美名,可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出身没落的襄阳王府,当年,他的父亲前襄阳王便因不孝嫡母谢太后被德皇帝削去爵位。前襄阳王因此被囚于宗人府,他到京城来代父坐牢,从此博得至孝名声。我不喜欢他,就是因为这件事。如果前襄阳王是什么不得了的贤良人物,他来替生父坐牢,算是一桩美名。而前襄阳王是个什么东西,想来你年纪虽小,也不会没有听闻。”林靖道,“一个皇帝,不见得是个好人,历史上,杀父弑母,兄弟相残,最终成为一代明君的帝王并不罕见。可是,一代明君,不会是这种虚伪到让人做呕的人。我也曾率关外军南下平金陵王之乱,但,我信错了小人,关外军陷于野人岭,十不存一。陈柒宝如何回报关外军,高凡那样的罪魁,如今依旧稳稳当当的居一军将领!我们隐姓埋名在江南抗倭,朝廷却坐视章总督被小人逼迫自尽!我的军队,我的师长,悉数葬送!阿泽,换作你,你会辅佐这样的君主吗?”

林泽给林靖问的无言以对。

许多事他是听说过的,但,许多事他也并不非常清楚。

他这样的年纪,还不足以面对这样巨大的课题:这个君王是否值得辅佐。

林泽讷讷,“可是,父亲常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那不过是你父亲的谬论!”林靖断喝,“孟子说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仇寇!此方为正理!”

“阿泽,人这一生,会有不同的身份,我们可能是儿子、是兄弟、是父亲、是臣子,但,这有个前提,那就是,我们得先是一个人,我们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志向理想。你会是下一任的林氏族长,我们林家,也是传承几百年的世族,什么是世族,不是那些匍匐于地、摇尾乞领的奴才,不是那些念死了书、一无是处的酸儒,世族当是,倘明君在世,我们辅佐明君,成就盛世。昏君无道,当劝则劝,当谏则谏,若实不堪造就,世族当为天下百姓选择新的治世之君。”林靖目光灼灼,逼视着林泽,他沉声道,“我与你父亲的分歧便在于此。他是忠臣不侍二主,我不是这样,当君王不值得侍奉,我会去寻找其他出路。阿泽,你当读过史书。这江山,这天下,何曾真正属于哪个一家一姓?陈家之前,这是前朝的江山。前朝无德,江山易主。这是人道,也是天道。你父亲或者认为,他可挽大厦于将倾,我今日过来,就是想告诉他,他已经没有机会了。而他所走的这条路,是错的。”

林靖个头并不算矮,过分的瘦削与相貌的精致让他总有一种异于寻常人的柔弱,而此时,林靖寥寥几句,便让林泽有一种面对父亲时的巨大压力。甚至,林靖带给他的压力,比父亲更甚。

林靖似乎并无恶意,他不过是与林泽说了几句话,最终他道,“阿泽,你是你父亲的儿子,可除了是他的儿子,你还是你自己。我希望,对这世道,你能有自己的思考,自己的认知,自己的判断,而不是人云亦云,更不是听从于任何人心意来树立你的志向。”林靖的眼睛清透如同这一日碧洗般的天空,林泽相信,小叔这话是出自真心实意的欺许,他不由点了点头。

林靖亲自送林泽出了帐子,林泽道,“小叔,我这就走了。”

林靖颌首,“去。”

林泽转身要走,心下又有一桩难事,他看一看天时,道,“小叔,要是父亲知道小叔与我见面,父亲问起,我要如何说呢?”

林靖一时沉默无语,林泽以为小叔不会再说什么,他甚至想好,若父亲问起,小叔与他说的话,似乎也没什么不能对父亲说的。林泽一揖,就要离去,林靖清淡的嗓音却被清风裹挟着传入他的耳际,“如果他问,你就告诉他,我已为这万里江山选好新的君王。”

如果他还没有准备好,那么,他得做好准备了。

他将亲眼看到,他一世的志向将被我打落尘埃,碾入泥淖,在千万年的后世,他的名字,将与失败者同列。

而我,将成为这场江山倾覆的主导者。

我的兄长,我的长兄,你得做好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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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之五

林泽回程时遇着他爹的,林翊见着儿子,当真是松口气,同时又不禁恼火,想着这小子打仗打哪儿去了,险没丢了!好在,林翊不是个会当外人教训儿子的人,见林泽平安,便带儿子回了营帐。

待到了营帐,林翊方晓得林泽见到林靖的事。

林翊问,“你如何见到了他?”

林泽一看他爹的神色便知他爹是晓得小叔在世之事的,林泽道,“爹,你怎么没早说小叔尚在的事啊,在家时,我娘每想到小叔都要伤心落泪的。”

林翊将手一摆,“问你话呢。”

林泽就说了,“当时突然来了那么些匪寇,我只顾杀敌,待后来,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远望到一户人家,我就想着过去打听道路。不想近了才晓得,那是一处大帐,我都没认出小叔来,还是小叔认出了我。”

林翊与儿子道,“你与他多年未见,他当年离京,你年纪尚小,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如今你都十八了,与少时相貌大是不同,他如何能一眼认出你?他不过是故意引你过去罢了。”

林泽当下有些瞠目,仔细想了想自己迷路的过程,摇头,“不能。我并不是追着寇匪过去的,也没有谁引我过去。”

“你如何晓得他!”林翊道,“当初野人谷那地界儿,据说人进去没有能活着出来的,可他就平安的从野人谷出来了,你小叔这个人,虽则他的许多做法我不赞同,可断不能轻视于他,他的才干,常人所不及。”

林泽看他爹还挺关心小叔,便说,“我看小叔可瘦的,手腕还没我粗哪。”

林翊道,“他自幼便身体不大好。”

林靖是那种,只要他活着,就不会活的很差的人。林翊知道林靖活着,便不会再关心林靖的境况,林翊关心的是他儿子,“他这么千方百计的引你过去,定是有话与你说的。”

林泽面现难色,不晓得如何将他小说让他代给他爹的那句“我已为这天下选好新的君王”说出去,不要说重复这话,就是一想起来,林泽都是心跳加快,面有不安。林翊愈发稀奇,问,“他与你说什么了?”

林泽都没敢大声说,他是悄悄的,小声的同他爹说的,那模样,简直像在做贼。

林翊不愧是林靖他大哥,林泽他爹,听林泽做贼般说完这句,林翊不以为意,“这也不必特意过来同我说,他如今做的事,原就与反贼无异!”

林翊关心的另有其事,看向儿子,“把他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到你离开,所有他与你说的话,原原本本说一遍。”

林泽只好照实同他爹说了,林翊一面听一面冷笑,与儿子道,“当年,他离开京城,是因为,他杀了陛下的生父和两个兄长。当然,先襄阳公为人下贱,他杀襄阳公,也算快意恩仇。就是再有襄阳公的两个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也一并杀了。可襄阳公家的几个孙辈,有些尚未成年,那几个孩子,是犯了什么样的死罪。纵哪家满门抄斩,未满十六的孩子都会改判流刑。我不是说襄阳公并无错处,可他行事,未尝无可挑剔。他离开京城后,陛下未曾再追究此事。难道,陛下不算宽宏大量?昔金陵王之乱,关外军的确是南下平叛,最后,关外军进了野人谷,高凡的确有偌大怀疑,可是,朝廷断案,也得讲究证据,当时,没有确凿证据来定高凡的罪。他既觉不公,自野人谷出来,为何不到朝廷来寻一个公道?京里有我,我难道会偏颇别人。他自野人谷出来后,直接回了关外,若我所料未差,前几年关外官场屡有官员出事,未尝不是他的手笔?关外官场动荡,明面上就死了十数位官员,私底下丧命的,更不知多少?他就这样,窃关外之权。之后,更是鬼鬼祟祟、顶名冒姓的南下,你以为他南下独是为了剿匪么?不要信他的鬼话,他是因关外兵力有限,到南下想弄些兵员过去。可是,他赶上了江南抗倭。他是在借抗倭练兵,章总督之死,我不敢说与他相关,可是,章总督一死,他立刻借此离间江南军与朝廷的关系,带着两万江南精兵北上,回到了北靖关。就是现在,江南叛军已被朝廷大军围困大半年,那不过是几家靠走私发财的土财主罢了,他们一时反了,粮草他们或者不缺,可他们手里的兵械,由何而来?你以为,这些事与他无干?还有这次的匪寇,寻常匪寇,不会有这样的战力。我告诉你,这根本不是匪寇,这是北靖军。”

林泽脸色数变,听到最后,脸梢都不由微微泛白。

林翊沉声道,“你不必因为他相貌单弱,不通武功便觉着,他没有功击力。他的可怕,可不在这上头。”

父子二人正说着话,侍卫在外回禀,说是舒先生到了。谈话暂止,林翊令舒静韵进来,舒静韵与夏三郎一道过来的,夏三郎手里还带来几把长刀。

林翊接过一柄长刀,对着天光细观其刃,道,“是倭刀。”

舒静韵道,“以往听说,便是倭人也不是个个都有倭刀,今次流寇,却是个个都配此刀,幸而我们有防范在先,可就这般,也颇损失了些兄弟。”

林翊道,“不是什么流寇,是林靖,阿泽已经见过他了。”

舒静韵、夏三郎二人纷纷变色,更是同时看向林泽,林泽点头。

二人看林泽平安,就知林靖对这个侄子还是有些香火情的,不然,林靖倘万一六亲不认,那可真是……只是,林靖留的这丝香火情,在夏三郎看来,反而令林翊在政治上添了几分艰难。舒静韵也想到了这一点,问林泽,“阿泽没受伤?”

林泽心说,小叔对他挺好的,还送桔子给他吃。

林翊看一回倭刀,道,“我记得,当初江南刚刚开始抗倭,章总督曾向朝廷献上一张刀方。”

这件事,舒静韵也听说过,不过,舒静韵未在官场,当时亦未细究此事。倒是夏三郎,曾在淮扬任巡抚位,虽然未在章总督手下当差,但,夏三郎去江南前,对江南进行过极细致的调查,夏三郎点头,“是,当时朝廷似乎未铸新刀。”

林翊道,“这就是新刀了。”

夏三郎眉心倏的一紧,“大将军的意思是,当时的刀方是自倭人那里得来的?”

林翊道,“可见林靖与倭人往来,并非一日。”那是什么时候,那不过是抗倭刚刚开始。而倭人视刀方为倭国密宝,林靖能得到这个刀方,必然早与倭人相熟。

夏三郎道,“可是,纵林靖有此刀方,也当视为珍宝,如何当初就献给朝廷了?”

林翊道,“他行事,向来不能以常人揣度。”

夏三郎却是认为,林靖当年纵是在江南有自己私心,可抗倭之人,亦是真的。不然,谁会将这等宝贝献上。

关于此番战事,林翊自然要上密折呈报朝廷。

舒静韵夏三郎都有些担心京城安危,毕竟,林靖都直接露了脸,还说了那等狂话,这并不是林靖让林泽带给林翊的话,而是林靖带给朝廷的话。

同时,这也标志着,林靖已经认为,他已与朝廷有一争之力。

林翊却是道,“他现下还不会对朝廷动手。”

舒静韵轻声,“不可不防。”

“他现下,还要坐享渔翁之利,一则是关大将军南下与叛军之战,二则便是咱们在边州与蛮人之战了。他要靠这两场战事消耗朝廷的实力。”林翊忽然道,“你说,蛮人此次犯边,会不会与他相关?”

舒静韵以往曾教导林靖数年,他当即道,“决不可能。当初,老公爷就是战死在边州,依阿靖的高傲,他如何会与蛮人串连。倘他有意与蛮人勾结,这次不会一击便撤退。倒不似要与我们生死相战,好像,就是来打声招呼。”舒静韵想了片刻,“像你说的,可能,他这么快撤兵,也有让朝廷兵去抵御蛮人的意思。”

“至于渔人之利……”舒静韵道,“只要江南战事与边州战事顺遂,朝廷腾出手来,便是要北上收北靖关大权了。”

林翊亦做此想。

待林翊打发人八百里加急连折子递上朝廷,一路上再未受到林靖的北靖军侵扰,很顺利的便到了边州。而京中陈柒宝收到林翊的折子,知道林靖非但在世,还有一些林翊对林靖的推测,陈柒宝既难掩惊心,同时,心底深处亦不由泛起一股子深切的厌恶:

竟然还没死!

作者有话要说:ps:下午有事,上午更,大家晚安~~~~~~~~~~~~~~~~~~

☆、战事之六

陈柒宝在许多人看来,是一位极其克己复礼的皇帝,尤为清流所推崇。

只是,只要是人,便有其喜恶所在。

陈柒宝的性子,这辈子厌恶的人其实也不少,不过,能在厌恶前头再加个最字的,唯有林靖了。

其实,真正说起来,陈柒宝与林靖,真正交恶,那是一次都没有。

便是林靖把陈柒宝生父给宰了,陈柒宝自然晓得自己亲爹是什么样的货色,林靖离开京城,陈柒宝也没再追究。只要知道这事的,没人能说陈柒宝的不对。

就是陈柒宝面儿上,这些年,对林靖虽有些冷淡,可也从未露出个厌恶。

不过,于陈柒宝内心深处,对林靖,当真是厌恶到,只愿世间从未有此人方好。

陈柒宝初来京城,是为父亲之事打点,彼时,他求上林家。林翊对他的帮助可谓不遗余力,就是在陈柒宝的成长人生中,也是第一次见到,世间还有林翊这样的人品,这样的人物。陈柒宝对于林翊的仰慕与感激,怕也只要陈柒宝明白了。

但随之,陈柒宝又见到了林靖。

天哪,相对于林翊的端正宽厚,林靖简直就是另一种极端,娇气骄纵,放诞无礼。

这种无礼之人,陈柒宝不是没见过,但,如林靖一般讨人厌的,见得就少了。尤其在陈柒宝看来,有林翊这样的兄长,这得是上辈子积德才有的福分,林靖却无半点珍惜,成天介这个不满意那个不合适的。

这种人,也配做林翊的弟弟。

陈柒宝彼时厌恶林靖,奈何彼时势不如人,他也只得眼不见为净。

后来,陈柒宝得了帝位,对林靖……好,对林靖他也不能下黑手。陈柒宝倒不是下不得这黑手,只是,他不愿林翊为难。林翊这般宽厚,林靖因是老林国公的遗腹子,林翊对他一向珍爱。

只是,陈柒宝也不过看在林翊面上罢了。

及至,林靖杀了老襄阳公离开京城,陈柒宝没有再追究林靖,林翊也将林靖除了族,陈柒宝想着,总算是不必再见这样的讨厌之人成天在京城晃来晃去了。

可是,世间之事大抵都是难遂人愿的。

如陈柒宝,他唯愿世间再无林靖此人。可当年金陵王叛乱,还是用到了关外军,林靖却是福薄,进了野人谷后再无消息。陈柒宝想,大概是天意。

奈何,天意却这般弄人!

陈柒宝看到林翊的奏章,不由想到一句民间俗语: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今看林靖,可不就应了这句老话么。

再看林靖这些年做的事,竟私吞两万江南精兵。

那么,那位林大将军想来也只是化名罢了。

林翊既然对林靖之事无所隐瞒,自然也将徒小三的底细告诉了陈柒宝。陈柒宝眼底更添几分厌恶,原来,不过是个弑兄的凶徒!哼,原来,林靖离开京城,也不过与这些下三滥之人为伍。

想到林靖当年在京城何等鲜衣怒马张扬过市,再想到如今林靖为伍这些人,陈柒宝的唇角不由泛起一丝冷笑。在这样的下三滥之人里,林靖竟也只能为人手下,真是可惜当年公府小公子,竟落得如斯地步!

不管陈柒宝在心下如何贬损了林靖一番,好在,陈柒宝也是做了好几年的帝王,自己也不是自欺欺人的性子。林靖都能在晋中设伏袭击朝廷军队,而且,所用刀枪比朝廷制式刀枪更好,可见其在关外势力不小。

尤其一想到两万江南精兵,陈柒宝恨的,能将一口银牙咬碎。

陈柒宝收到折子,看过后便召了内阁议事。

内阁见此折后,那反应,比陈柒宝在肚子里恨一回林靖可是激烈的多。尤其林家世代名门,如今竟有林靖这样的逆反之人。当下还有人怀疑起带兵的林翊来,陈柒宝立刻斥道,“倘林卿有半点不忠,焉能在林靖露面后立上此折,让咱们防范北靖军。林卿之忠,朕比信自己更信。”

陈柒宝这样一说,便无人提林翊了,只是,林靖之事,朝廷还得有个章程才是。

内阁的反应很是不慢,当下立刻拟出诏书在,当朝将林靖所做所为公之与众,而且,林靖很光荣的成为朝廷邸报中第一位占据了一整页版面的人物。相对于林靖,徒小三这样被林靖奉为主君的,反是只占了邸报的一小块地界儿。主要就是提了提徒小三当年辣手杀兄之事,至于林腾许念,这俩人根本都没资格在邸报上出现,倒是他们各家都被朝廷追问可知其去向。两家人都是一副懵懂样,还问来使,“我家孩子当真还活着?”

来使其实也不晓得林腾许念是否在世,见这两家也不似知晓的,遂都回朝做了汇报。

陈柒宝亦不甚在意二人,在陈柒宝看来,二人不过小鱼小虾,只要能收拾了林靖、徒小三这俩祸头子,北靖关之危自然能解。

只是,眼下朝廷除了痛斥林靖种种有负皇恩,徒小三乃在逃死囚之外,委实没有多余兵力出兵北靖关。便是陈柒宝也只是让直隶军多加防范北靖关我的动静罢了。

相对于朝廷对于林徒二人的各种舆论攻击,林靖也没闲着,林靖拿着朝廷的邸报研究了一回,还与徒小三道,“陈柒宝恨我可比恨你深多了。”

徒小三道,“你不是说,先前就与他不大对付么。”

“那是,我自见他第一眼就知他是个什么样的货色!”林靖问徒小三战后感受,“朝廷军西大营的军队如何?”

徒小三点头,“不愧是京师精兵,咱们虽则占了兵刃之利,也没能完全占了上风。”

“让他们去跟蛮人打一打。”林靖食指敲击着邸报,与徒小三道,“朝廷兵马,最难对付的,便是关大将军的边军与朝廷的禁卫军了。我们这一露面,朝廷就是倾尽全力,都要铸新刀了。”

徒小三沉声道,“那就不要让朝廷缓过这口气。”

林靖颌首。

徒小三练兵更加用心,林靖则要对关外进行一次舆论大洗脑。虽则他们守着北靖关,朝廷的消息过不来,可关外这里,说不得也是各人有各人的神通。与其让他们怀疑,林靖也不藏着掖着了,索性把自己的身份、徒小三的身份,都直接说了。当然,说法与朝廷自然不同。林靖是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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