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心里发虚,总觉得这样不好。
其次听到外面别人的脚步声,心中更是不安。
他安慰自己:堂兄都不在了,又没人逼着你练习,起那么早干嘛?
果然外面走动的人到了他的房门口,就刻意放轻了脚步,似乎是怕吵醒了他。
赵子恒猛的掀起被子,恨不得破口大骂:“真是奇了怪了!”往日恨不得睡死在床上,能多偷得一刻钟也觉得占了大便宜。今日没人催赶着,他居然不习惯了。
他从床上跳起来,出门一看,众人已经在集合。他小跑过去站在队尾,一队人跟鸭子似的到了河边扑通扑通跳下河,被冰冷的运河水一激,顿时清醒了:妈的,老子在做什么?
早就想好要偷懒的赵子恒:……
难道我被水泡坏了脑子?!
有时候,生活被惯性支配着朝着走,似乎也是一件不赖的事儿。
曾经花天酒地的赵子恒经过一段时间的苦练,在无人监督的情况下也乖乖锻炼身体,晚上坐在饭堂里跟一帮卫所的兵卒抢饭吃,居然觉得格外安心满足,比之出门听曲子寻欢作乐要舒心许多。
他瘫倒在床上,遥想下次也可以跟好兄弟肩并肩追击水匪,不由露出个傻笑,又担心他们出行不利,不知道跟盐帮可有发生冲突,辗转一个时辰才模糊睡去。
让赵子恒担心的赵无咎与柏十七乘船前往盐城,路上倒是风平浪静,可是他们此行是高邮卫所的官船,惊动了沿途的兄弟卫所,倒是遇上了不少探问消息的同僚。
周王便窝在舱内,一律由罗大爵出面应承。
罗大爵性情耿介不喜寒喧,起先由柏十七跟在他身边支应,结果一路走过去,应酬之事竟然渐次全交了给柏十七。
柏十七惯来油滑,对付官员自有一套,就连舒长风都不得不佩服她的长袖善舞。
船才到了盐城码头,闻滔便得了消息。
“柏十七带着官兵来盐城了?”
手底下的人不敢隐瞒:“正是漕帮的柏少帮主,要不要告诉帮主?”
闻滔裂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老头子恐怕早就知道了。”
盐帮多少代在盐城盘踞,传到闻鲍手里,他也费心经营了半辈子,但凡江南盐道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吹到他耳朵里,更何况是卫所官员来盐城。
消息确凿,闻滔起身:“许久未见,我们去会会柏少帮主!”
他带着手底下一帮汉子在码头拦住了官船,那帮汉子们站在官船前面起哄:“柏少帮主!柏少帮主!柏少帮主!”
罗大爵还没见过这阵势,暗中怀疑柏十七与盐帮有勾连,不动声色往赵无咎旁边站过去一点。
柏十七听到码头上声震如雷的喊声,就知道是闻滔的把戏,她此次本来就是为着闻家而来,当即往前几步,站在了船头,向闻滔热情挥手:“闻少帮主,这一向可好呀?”
两人针锋相对也非一日,她忽然热情似火,闻滔反而不敢应和了,还怀疑的问身边人:“可是我穿的不合身?”怎么感觉柏十七笑的贼忒兮兮,不怀好意?
身边的人一顿马屁狂拍,诸如“少帮主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我等都不及……”等等,还有个下属拍的更是别出心裁:“我若是小女娘,定然被少帮主给迷住,让我往东我不敢往!”直拍的闻滔心花怒花,信心大增,还大言不惭道:“如果柏十七也这样想就更好了。”
柏十七此人虽然精的跟猴似的,不粘猴毛也能上天,无论是帮内还是帮外都能长袖善舞,处理妥当,唯独有一件事还未开窍,那便是男女之事。
闻滔久在女人堆里打滚,小妾也纳了不少,心里却长久的藏着一桩事儿至今。
他也热情向着船头的柏十七挥手。
柏十七顿时回应的更热烈了。
闻滔身边跟着的人都惊呆了,他们还从来没见到过两人如此和谐融洽亲昵的相处方式,比掐起来更让人不安,都往后退了一步,交头接耳的议论:“柏十七这次来,藏着一肚子坏水?”
“你看他笑的,可不是没安好心嘛!”
“他不会是又想算计少帮主,想让帮主揍少帮主?”
“看他笑的这么开心,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没好事儿!”
大家纷纷点头,同意了这位仁兄的意见,打起精神应对。
闻滔与柏十七平常剑拔弩张惯了,忽然之间融洽到亲如兄弟的程度,只会让手底下人心惊肉跳,不敢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
船靠码头,柏十七率先从船头滑了下来,轻巧就落在了闻滔面前,宛如久别重逢的亲兄密友:“闻兄,许久不见真是想念,兄弟我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
闻滔对她的事情也有所耳闻,听说她去岁冬天差点被水匪给害了性命,似乎比过去更瘦,眼睛也更大了,笑意盈盈的站在那里,多少气恼都不由消了,又听她此言诚挚,更心有所感,不复往日油滑,半开玩笑道:“我听伯父跟家父提起过,是不是阎王也嫌你淘气,一脚踏进鬼门关也被他老人家给赶了回来?”
柏十七露出心有余悸的后怕神情,示弱示的恰到好处:“可不是嘛,我当时泡在冰冷的河水里,想着我命休矣,家中双亲无人照顾,头一个就想到了闻兄你,以我们两家的交情,也就只有闻兄你是可托付之人,这才觉得往日对你多有无礼之处,还望闻大哥能大人大量,不计前嫌,原谅小弟的不懂事!”还适当向他弯腰行礼。
这话落在闻滔耳里,心间都熨帖无比,扶住了她的胳膊:“你我兄弟,何必见外!”
闻滔本来就是豪爽不羁的性格,从小到大唯独爱与柏十七针锋相对,两人掐架简直成了他生活的一大乐趣,有输亦有羸,现在柏十七来到盐帮的地盘上亲自向他竖白旗投降,他也顺着杆子爬了下来,还顺势搂住了她的肩膀:“走走走,既然来到了盐城,哥哥带你好生玩乐一圈!”
柏十七被他搂着走了几步才刹住了脚,好像才想起来似的说:“等等闻兄!”
闻滔心道:果然能得柏十七亲自服软一回,也不容易。
他假作不知,含笑道:“怎么了?难道你不是来找为兄顽的?”
柏十七一本正经说:“我这次过来,除了找你叙旧,还有件事儿要劳烦闻兄帮忙呢。”
闻滔暗道:来了!正菜要上桌了!
骄傲如柏十七,在他面前强硬如石,哪怕略服个软,多央求两句,保不齐他也会少坑她两回,也能少挨两回打。
可是柏十七在别人面前嬉笑怒骂言谈无忌,唯独在他面前却非要强行维持自尊,导致他心头极度不适,更是变着花样的坑她。
闻滔总以为有生之年是见识不到柏十七向他服软,求他帮忙的时候了,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居然让他给等到了!
一瞬间,闻滔几乎都要激动的热泪盈眶了,但他及时打住了这种危险的情绪,不动声色的松开了她的肩膀,拿别话堵住了她:“唉呀呀,咱们兄弟俩何必这么生分呢?只要为兄能做到的必然倾尽全力。”却绝口不提求柏十七所为何事,呼呼喝喝张罗着要带她去吃喝玩乐。
柏十七可不敢指望闻滔,只不过礼节性的为自己此行做铺垫而已,她内心默默吐槽:……是倾尽全力的坑我?!
“兄长别急着安排,我这里还有朋友,正好介绍给你。”柏十七面上带笑,拦住了已经安排好喝酒听曲子的闻滔。
说话的功夫,赵无咎坐着轮椅也下了船,身后跟着两名侍卫,他已经安排妥当,罗大爵带一队人马后进城探探虚实。
“这位是周王殿下。”来的路上他们就商量过了,仅凭罗大爵是无法取信于盐帮的,赵无咎与其藏着掖着,不如一早打出亲王的招牌,行事更便利。
江南盐道官商勾结,已经腐烂透顶,如果朝廷铁了心要整顿两淮盐道,但凡与盐字沾边的必会到底是会先整治整治盐帮还是整治两淮盐道官员恐怕这是两淮盐道所有人心中的疑惑。这时候就需要周王站出来表明立场。
闻滔虽不知周王来意,但他对官家现在没什么好感。两淮盐道多少汉子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吃饭,还要受官员盘剥。
他怪笑一声说:“真没看出来十七你交友广阔,居然连朝廷亲王都认识。”他是确实想跟柏十七言归于好,可惜天不从人愿。
柏十七为了自己来求他。他必殚精竭虑,无论如何,也要替她办到。但为了别的男人而低声下气的来求他,这就不免让闻滔带出火来,拿话刺他。
柏十七今日态度出奇的好,居然没有回刺他,客客气气的说:“我们做漕运的,跟什么人不打交道,我上次从京中回来,巧遇周王,碰巧认识了而已。不过今次与周王同行来盐城,确是要找一个人,还要劳烦闻兄帮忙。”
闻滔也不拍着胸脯保证了,笑的别有深意:“不着急不着急,到了哥哥这里,先吃饱肚子再说。”
柏十七见他摆明了不愿意接茬,也不强求他:“既然如此,那就先吃完饭再说。”
闻滔平日就是个热闹的主儿,时常呼朋唤友喝酒听曲子,今日柏十七带人来找他,还破天荒的服软,他别提心里有多高兴了,来客只有柏十七与赵无咎两人,相陪的倒是被他召来十几个。
上了酒桌柏十七就心里有数了,今儿这是鸿门宴啊。
她今日示弱示的很是彻底,率先举杯向闻滔致歉:“以前多有得罪,我自罚三杯,就当赔罪,闻兄大人有大量,就不必跟我计较了?!”
她连喝三杯,同桌陪客的少年们没少听闻少帮主咬牙切齿的在背后骂柏十七脾气有多臭有多硬,更有多气人,对她的突然转变惊诧不已,也有起哄架秧子的,略过了面目严肃的残疾人士赵无咎,直奔着柏十七而来,用各种名目灌她酒。
闻滔坐在柏十七对面,既不阻止也不起哄,只是笑微微看着,大有“来到了老子的地盘你自己看着办”的架势。
若是往日,柏十七早撂挑子不干了,但此行事关重大,不但要满脸真诚的对前来灌酒的这帮二货们表示“嗨哥们儿能跟大家喝酒真是三生有幸”,还要来者不拒,连吃一口菜压压酒气的功夫都没有,跟喝水似的往下灌。
闻滔是出了名的豪爽,找来的这帮人都是酒桌豪客,灌起酒来不要命,逮着柏十七便要给他找回场子,一圈灌完了还想找别的名目,柏十七连忙摆手,似乎舌头都有点大了:“等等,你们再灌下去可就有失待客之道了啊!”
其中一名五官轮廓深陷,黑瘦的少年笑道:“表哥常夸少帮主少年英雄,胆色无双,兄弟们都仰慕的紧呐,有机会能跟少帮主多多相聚,咱们哥们儿少不得要多多亲香亲香!”
此人却是闻滔舅家表弟阎飞,一家子靠着盐帮吃饭,打小就是闻滔的忠实走狗,小时候柏十七跟着柏震霆来盐城做客,他也跟着闻滔“招待”过柏十七两三回,对这位漕帮的少帮主可谓是印象深刻。
在座其余陪客们却是头一次与柏十七同桌吃饭,摆明了要给柏十七一个下马威。
柏十七揽着阎飞的脖子吊儿郎当的说:“闻兄的兄弟自然就是我柏十七的兄弟,大家亲香亲香没问题,但不能可着我一人亲香?我远道而来,闻兄既不叫姐儿来唱曲子,干喝不免冷清,不如这样,咱们拿骰子来赌大小?”
场中众人除了赵无咎生活刻板自律,其余都是爱玩的小祖宗们,她的提议得到一致通过,但由赵柏二人对战十几个人,未免有失公允,便打散重新组队,大家轮流对赌,到最后可就不是喝酒那么简单了,也有赌银子的。
一个时辰之后,在场众人都有了六七分醉意,只除了闻滔与赵无咎始终清醒。
前者心有所图,后者一直守在柏十七身边。
当柏十七再一次输酒之后,一脚踩在凳子上,仰脖灌下去一碗酒,酒液顺着她秀气的下巴而下,她也浑不在意,袖子随便擦擦,揪着阎飞不松手:“老子不可能一直输?”她非要看阎飞手里的骰盅:“阎兄弟,你不会做手脚了?怎么我十有**会输?”
阎飞被她揪着领口脸都涨红了:“哪有?你输了是你运气不好,可别赖我!”手里的骰盅却死活不松开。
柏十七酒意上头,更觉得他不怀好意:“你拿出来给我瞧瞧,我就不信了!”
阎飞抱着骰盅要跑,柏十七在他身后跌跌撞撞的追,她酒意上头,被这帮小子们堵着灌了不少酒,平日轻盈的身子好像灌饱了水,重的跑不到前面去。
两人绕着大圆桌足足跑了有五六圈,有拍桌叫好的,有暗中给阎飞或者柏十七脚底下使绊子的、还有加油助威的,场面混乱不堪。
柏十七跑到第七圈的时候,路过闻滔,斜刺里伸出一只脚,她之前已经越过不少障碍,没想到这次要跳之时那腿又缩了回去,踩了个空,差点摔倒,没想到那只脚又迅速伸了出来,她酒后反应变慢,直接翻车,朝着旁边摔了过去……
赵无咎面色乍变,猛的站了起来:“十七——”可他在圆桌的另一边,就算是要冲过去也来不及。
柏十七要跌下去的时候,骤然被人拉了一把,直接朝后跌进了一个人的怀抱。
她睁着双醉眼,仰头去瞧,笑道:“可见是醉了,连路都走不稳了。阎兄弟,你还是拿过来给我瞧一眼,也别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外客。闻兄也不管管你表弟。”她靠在闻滔怀里,想要试着坐直了起身,也不知道是闻滔坐的太过随意,朝后靠着,还是她自己身上发软,明明要起来了,却又跌了回去。
“我醉的这么厉害了吗?”柏十七捂着脑袋:“闻兄今儿到底是拿了多少年的佳酿来招待我们啊?”
闻滔轻笑,似乎对于怀里想要爬起来的人并不准备施以援手:“不多,三十年而已。”
“三十年?”柏十七瞠目结舌:“还真是让闻兄费心了!”
不怪这酒喝起来口感绵醇,后劲却极大,她空腹喝酒,少则也灌了有两坛子多,还追着阎飞跑了好几圈,眼下天旋地转,只能略靠一靠:“待我缓一分钟。”只觉口齿绵涩:“赵大哥,一会……咱们就回船上。”
有闻滔在侧,她恐怕连打盹都要睁着一只眼。
闻滔暗暗磨牙,揽紧了她的腰,只觉腰间**的隔着厚厚的一层,如今天气转暖,棉的夹的都脱了下来,便凝视悄悄摸了两把,越摸越觉得有趣,不觉笑出声来:“回什么船上?父亲要是知道你来了盐城却睡在船上,不得扒了我的皮?一会咱们就回家去住。”
柏十七脑子转的迟缓,却还能正常应答:“那赵大哥呢?”
闻滔见她心心念念不肯丢下周王殿下,非要跟这位殿下绑一块儿去,眸色转黯,客气道:“若是不嫌弃,不如一同宿在舍下?”
他邀的不甚诚心,没想到周王殿下却当了真:“我跟十七同行,自然是她住哪里我住哪里了,劳烦闻少帮主费心。”
闻滔心中很是不舒服。
一时里接风宴散了之后,那帮少年人相互携手搀扶而去。
柏十七被闻滔扶着坐上了前往闻宅的马车,另外一辆马车里坐着赵无咎与舒长风。
他有意为之,想要隔开二人,柏十七也有些私房话要与闻滔说,一拍即合,醉意醺然由得他扶上马车,靠着厢壁闭目片刻,极力想要压下酒意,再睁开双眼却撞上一张放大的俊脸,深沉的双眼。
马车行的极慢,闻少帮主就蹲在她面前,直直看着眼前这张雌雄莫辨的脸:“十七,我心中有个多年疑问,还请你解惑。”
“请讲。”柏十七揉揉太阳穴,极力的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点,却发现这酒的后劲太足,脑子里渐渐要变的混沌了。
闻滔似乎被这件事情困扰了多年,耐心尽失,他开门见山的问:“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柏十七撑头吃吃的笑了:“闻兄,我这样的像女人吗?”
闻滔并没有被她的话迷惑,反而更靠近了一步,几乎要与她面贴面:“谁说女人就一定要温婉顺从了?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有时候像个气人的淘小子,可有时候也像个小姑娘一样可爱,你到底是男人女人?”
柏十七一巴掌拍在他脸上:“别靠这么近,两大男人靠这么近你不觉得恶心吗?”
没想到闻滔却趋前一步牢牢抱住了她,哑声说:“十七,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做春*梦,梦见的就是你。”
柏十七推他,满脸嫌弃:“你是好男风吗?以前怎么没发现啊?”
闻滔也很纳闷:“除了梦见你,我还真不喜欢男人,而且梦里的你……穿着女装。后来我异想天开,觉得……搞不好你是女人呢。”这番话他连闻鲍都没说起过,头一次讲给本人听,痴痴望着她酒后绯红的双颊,眸光浸水,多年压抑的情绪再也难以抑制,紧抱着她威胁:“你若是再不说实话,信不信我在马车上就扒衣服验证?”
柏十七被他的无耻给吓到了:“不是闻兄?你我兄弟多年,你好男风就好男风,也…也别拿我当幌子,非要搞断袖。”她开始觉得闻滔简直不正常:“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的可是女人,连妾都纳了,难道还能有假?
闻滔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十七,你就别哄我了,这么多年外间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风传漕帮少帮主是个风流少年郎,我可是细细的打听过,跟女人连个榻都没上过的‘风流少年郎’吗?我敢打包票,你肯定没碰过你那小妾?”
柏十七脑子里嗡嗡作响,以干笑来掩饰内心的慌乱:“怎么我房里的事情,闻兄……倒好像一清二楚?”
闻滔一双大手在她腰间游走,还捏了两下她腰间,轻嘲道:“以前是我没发现,你腰间缠的什么东西?所以瞧起来身形倒跟儿郎一样,是不是怕别人发现你的小蛮腰?喉结呢?”
他凑近了要细瞧,柏十七一拳就揍到了他脸上,似乎气的脸色都变了:“你你……我好心来盐城为你们报讯,你居然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既然跟你谈不了正事,我现在就去见闻伯伯,跟他谈。”
闻滔俊脸上挨了她一拳,居然没有如同往日一般气急败坏,反而眉开眼笑:“让我猜中了是不是?猜中了所以恼羞成怒?”他揪住了她的喉结,用个巧劲使力居然……居然给揪了下来……
柏**怒:“闻滔你大爷的!”抬脚就要踢他。
“果然是女孩子!”闻滔压住了她的双腿,合身更紧的抱住了她,在她颈窝蹭了又蹭,一脸狡猾:“你若是还不承认自己是女孩子,我可就真要扒衣服验证了啊!”
这个无赖,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柏十七手脚被他压制,一脑袋磕在他额头,直磕的自己眼冒金星:“就算我是女人,又怎么样?”
闻滔“哎唷”一声,额头已经鼓起个小包,他疼的呲牙咧嘴,却笑的分外开怀:“不怎么样啊,就是可以遂了我的心愿。我回去就让父亲跟伯亲去提亲,我要娶你过门!”
脑袋疼痛之下,酒意渐醒,柏十七眸色转冷:“娶我跟你那十七八房小妾勾心斗角争风吃醋吗?”
闻滔眉开眼笑:“有了你我还要什么小妾啊?全都送走!”
柏十七无语的看着他,就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我们能不谈私事,来谈谈公事吗?”
闻滔喋喋不休:“你跟那个周王是怎么回事?”
柏十七翻个白眼:“盐帮都快被人连窝端了,你怎么还糊里糊涂的?”
事关重大,总算闻滔清醒了,被柏十七推开:“你坐远一点,我们好好说话。”
闻滔恋恋不舍的松开手,往旁边挪了一点,依旧坐的很近,好像生怕柏十七跳马车跑了:“你说,我听着呢。”还想臭不要脸的去拉她的手,被她横了一眼,才消停了。
“我这边得到消息,有水匪窝藏在盐帮,以我家老头子跟闻伯伯的交情,不想让闻伯伯一辈子的心血毁于一旦,所以特意跟着周王殿下过来。你给我句实话,盐帮到底跟水匪有没有勾连?”
闻滔乍然变色:“这是哪个王八羔子的在外造谣?盐帮怎么会跟水匪有勾连?”
“会不会是下面的人做的事儿,你跟闻伯伯都不知道?”
别瞧着闻滔在男女之事上浪荡,在帮里向来义薄云天,手底下兄弟们犯事儿了都肯担着,因此很得人心,用另外一种说法就是护短。
极其护短。
谁要说他兄弟不好,他要跟人拼命的。
今日这话也就是柏十七提起,才没有当场打起来:“怎么可能?盐帮的兄弟们怎么可能跟水匪有勾连?是,我们也贩卖私盐,打架斗殴,但从不劫掠过往商船,夺人钱财害人性命。我若是知道了,头一个饶不了!”
柏十七对他的话却并不能全然相信。
盐帮人员良莠不齐,数量庞大,若是诚心想要隐瞒闻家父子,也不是没有办法。
“若是你不知道呢?”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自负厚待兄弟,手底下兄弟也必然与他肝胆相照,对柏十七没来由的质疑更是心生烦躁:“十七,你也是带着兄弟们在运河上讨饭吃的,难道也是随便怀疑帮中兄弟?”
柏十七怕他暴怒,丧失理智,故而语气极为冷静:“我不会随便怀疑帮中兄弟,可是闻滔,如果有目击证人,又有线索,我必然会清查帮中兄弟并自省,帮内如果只用义气说话,也不是长久之计。有时候外部的攻击并不能让一个帮派覆灭,再强大的组织只要内部出了问题,也会导致四分五裂。”
闻滔好像头一次认识柏十七,静静盯着她瞧。
柏十七摸摸脸:“瞧什么?”
闻滔:“我忽然有点不认识你了,真没想到你还能满嘴大道理。”
柏十七靠着车厢壁,好言相劝:“如果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就配合我跟周王暗中查访。你也知道今年恐怕是多事之秋,能不能熬过去,就要各凭本事了。别觉得我带着周王来盐城是给你找麻烦,反过来想,难道不是给盐帮一个洗白的机会?清查两淮盐道的钦差已经到达江南,很快,江南就要变天了。”
闻滔若有所思。
马车到达闻宅,闻滔扶了柏十七下车,她一路与闻滔斗心眼,酒意居然也醒了个七七八八。
闻家管事还认得她,到大门口来迎客,笑意殷殷:“听说柏少帮主来做客,少爷早早派人回来,让老奴收拾客房,也送了信给老爷,他也很高兴,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柏十七笑道:“有劳了。”
一行人正站在大门口,等着舒长风扶着赵无咎下马车,忽然远处冲来一骑,马儿到得闻家大门口,去势太急,骑手勒紧马缰,马儿前蹄高高提起,长嘶一声,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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