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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外的槐花依旧飘香,清风摇曳,凌乱了花瓣,四散漂泊。
下人所。
顾兰亭跟着大家一起在编同心结,方才管事宫女说叫他们每人编一个同心结戴在身上,图个喜庆。
既然要图喜庆,先才为何还要杀人呢?
午时的阳光颇有热意,红线翻飞,纤指往来间,顾兰亭已编好了一个同心结。她看着手中的红结,眼中闪动的是茫然与空荡。
忽地,她想起了什么,伸手往怀中一探,才发现那一直未曾离身的结发锦囊竟然不见了。
“冬暖,我的……锦囊,你可看见了?”顾兰亭急急问道。
“锦囊,是那个装着头发的?好像……好像走的时候太匆忙我忘记收拾了,应该还在竹安城。”
“你确定?”
“小姐,我确定,走之前还看见它在我的梳妆盒里。”
“好。”
顾兰亭点了点头,皱着的眉头却没有舒展。冬暖的确定不仅没有叫她放心,反倒让她生了极为不祥的预感。
☆、两姓之好(万字肥章)
两姓之好(上)
是夜,微风明月,星河天悬。
王庭当中,公主的婚礼还没有正式开始,戏班子里的闲杂人等被派去空旷的王宫西角放烟花。巧合的是,顾兰亭、冬暖、高集三人也被安排在了其中。
除了他们还有许多宫女也被安排来了这里,空旷的场地被人群围满,大家听了吩咐,纷纷吹燃手里的火折子,点燃了面前的烟花。
“嘭嘭嘭!”
成排的烟花划过夜空,一朵又一朵“噼噼啪啪”地绽放,幽远的夜空被五颜六色的光影填满,开出各种各样叫人眼花缭乱的图案。
顾兰亭已有许多年没有放过烟花了,听大家欢声笑语,见烟花纷纷扬扬,不禁也来了兴致,吹燃了火折子,点燃了一串。
只听得“嘭”的一声,一道绚丽的光影腾空而上,绽放出明艳的花朵。
“真好看!”
顾兰亭还未从眼前的惊艳当中回过神来,只听耳边一阵欢呼声,一阵更大的烟花升了空。
“喔!”
原来大家在中间的空地上把烟花摆成了一个又一个圆形的花朵形状,此刻花朵的蕊心喷着火光,烟花正不断地冲上半空,分外璀璨。
顾兰亭笑眼去看,漫天的星斗与绽放的烟花相映成辉,燃尽人间色。
“我们在这儿放烟花,王上和公主他们站在正宫的偃星台上刚好可以可以看到,多美啊!”
“我听说啊,这些烟花是公主专门找人定做的,花了大笔的银子,都是为了让驸马高兴啊!”
“驸马可真是公主的心头宝啊!”
人群把烟花围成了一个大圈子,有的人拍着手啧啧称赞,有的人一直仰着头望着天上变幻的光影惊叹,每个人脸上都是粲然的笑容。
“小姐,我们该走了!”冬暖拉了拉顾兰亭的袖子,她才从漫天烟花中回过眼。
四周的守卫也大多沉浸在这烟花盛景中,谁也没有注意到,顾兰亭三人的身影悄悄从人群中隐没,闪到了烟花地外。
高集带着冬暖和顾兰亭一路往关着李勖的西南院落疾驰而去,却不想路上遇到了四个巡逻的守卫,那四人还发现了他们。
冬暖与高集交换了一个眼神,袖中短刃一出,那四人顷刻便毙了命,动作快得身后的顾兰亭都没看清,眸子里只剩下惊讶。
三人换上了王宫守卫的衣服,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西南小院。高集发现看守的人不仅一个都没少反而还多了,整个院落灯火通明,颇有些不寻常。
烟花还在绽放,正宫那边也传来了吹吹打打的声音,婚礼要开始了,顾兰亭看了看愈来愈深的夜色,心知要抓紧时间救人了。若是婚礼结束,就不能“浑水摸鱼”了。
“冬暖,高集,我负责去藏宝阁放火好把侍卫引开,你俩负责乘机救出皇上。按计划走,我放了火会想办法回到戏班子,你俩带着皇上赶快出城,越快越好,一日之后,我们在竹平城汇合。”
“小姐,我还是怕你有危险,让我跟你一起。”冬暖拉住了顾兰亭的胳膊。
“不,院子里肯定还有守卫,我怕高集一个人救不出皇上。放心,我只是放把火,不会有事的。”
顾兰亭握了握冬暖的手,投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转身快速朝藏宝阁方向跑去。
冬暖和高集隐匿在一丛修竹之后,等着消息。
“失火了!救火啊!”
不多时,只听得有人大声呼救,藏宝阁内腾起一阵火光,已是燃了起来。很快,便有两个守卫模样的人来西南院这里搬救兵。
“快,快去救火!”
只听得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西南院周围的守卫竟是都跑去救火了,门前已空了。
冬暖与高集对望了一眼,觉得事情颇有些不对劲儿。
饶是院外无人了,他二人还是谨慎得很,悄悄飞身落到了院内那棵大槐树上,小心翼翼窥探着院内的情况。
只见纱窗上映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像是谁再同李勖说话。
屋内,是小橙子和李勖。
李勖是听到那阵烟花声才从晕厥中醒过来的,他醒来时人在床上,小橙子正站在他床前。他起身,抚了抚心口,仍是气闷得紧。
“驸马,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小橙子背着手,眨着眼睛问道。
“是你下的毒?”李勖看着小橙子稚嫩的脸上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只觉心中升起一阵恶寒。
“是我。你被关进来之前,我便在这花树上洒了毒粉,连你喝的井水,都是有毒的。”他笑,那张脸狰狞却并不可怖。
“为何要下毒?”
“像我这样的人,是到死都配不上公主的。只有你死了,公主成了寡妇,我才有可能,得到她。这件事,当我知道公主想嫁给你的那一天,便已经开始计划了,哈哈……”小橙子说得平静,笑得痴狂,眼睛里阴骘与难耐的光芒糅合在一起。
“你不怕公主也中毒吗?”李勖喝问道。
“忘了告诉你,公主幼时多病,曾服用了一株万年天山雪莲,从此便百毒不侵了。”况且,因为李勖冷眼相待的缘故,公主来这儿的时间少得很,也不可能中毒。
“是……什么毒?”李勖心里隐隐知道是什么毒,可求生欲让他还是忍不住发了问。
“富桑圣毒,五味散。”
小橙子满意地看着李勖眸色沉了下去,他看了看屋外,笑了笑。
李勖内心五味杂陈,风雷激荡,他听说过这味毒/药,据说,是一味无解之药。也就是说,他要死了吗?
“驸马你放心,你不会这么快死的,你还要娶公主呢!五味散是味慢性的毒,你中的量又少,怎么说也还能熬个一年半载的。只不过你的命,确实已经在朝黄泉路上走了。”
看李勖枯坐在床上,眼眸里全无一点儿光,小橙子觉得心里有些高兴。他拿过衣架上的喜服欲给李勖披上,却倏地被面前人一把扼住了咽喉。
李勖眸光狠戾,布满怒气与杀气,他手下用着力,小橙子甚至看到了他额头上的青筋与冷汗,可他却并不觉得疼。
“呵……”
小橙子轻笑了一声,他也不示弱,反手也一把扼住了李勖的咽喉。
两个人都暗自狠狠用着力,四目相对间,电光火石飞泻。
李勖本就被下了药,禁了武功与内力,四肢无力,不多时便败下阵来,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吉时快到了,我劝驸马还是不要再挣扎了,赶快穿上喜服去迎娶我心爱的公主!”
李勖心中沮丧不甘,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小橙子看着他垂着头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顺手利利落落给他穿上了喜服。
这喜服,送来之前,他已试过无数遍了。他多希望,穿上喜服迎娶公主的是他啊。
小橙子整了整喜服的衣领,又顺了顺李勖的发髻,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冲门外道:“来啊,带驸马去正宫成礼!”
“是!”
小橙子一声令下,外堂数名暗卫应声而动。李勖被强押着出了屋门,他踉跄走着,没有任何反应。
见皇上被押着出来了,冬暖想下树去救人,高集按住了她的手,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小橙子动耳听着槐树上的动静儿,兀自甩袖笑了笑,又环顾了院内一周,同手下道:“明日便将这槐树砍了,井也封了!”
“是!”
小橙子说完便走了,他知树上有两个人,是来救李勖的。他都懒得去搭理他们了,反正从这守卫密如铁网的王宫他们也救不出人,反正,就算救出去了,也是将死之人。
待小橙子走远,冬暖和高集才从树上轻轻落地。
“刚才那人便是掳走皇上的小孩,他虽只带了十几个暗卫,但各个都是高手,我们是打不过的。”
“他的脸……确实很像小孩儿。”想着方才那人的脸,冬暖眯着眼若有所思,她知道,那张脸只是假象,那人内力深厚,身手也必定不凡。
“看皇上的衣服,看来驸马是皇上。只是不知道,那人同皇上说了什么。”高集看着身后的槐树,沉声道。
冬暖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儿,她摇了摇头没说话,心里一声长叹。忽地一阵风吹过,她嗅了嗅槐花香,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快走!这槐花香有毒!”冬暖一把拉着高集出了院门,两人都屏住了呼吸。
“不好,皇上肯定已经中毒了!”高集惊道。
“高集,我先去藏宝阁看看小姐还在不在,你立马去正宫查探情况,稍后我与你汇合。”
“好!”
待冬暖到藏宝阁时,藏宝阁的火已经被扑灭,地上一片狼藉,一群宫女侍卫正在打扫整理。
她没有找到顾兰亭,回下人所去找她们所在的戏班子,守卫说戏班子表演完了已经出宫了,连家当都一并收拾好了。
冬暖心中着急,她隐隐觉得事情很是不对,可又说不出问题在哪儿。这时听得偃星台一阵炮仗轰鸣,是两位新人要开始拜天地了。冬暖来不及细想,赶紧往正宫奔去。
冬暖与高集匍匐在正宫屋顶上,时刻关注着偃星台上的情况。
“可找到顾大人了?”高集问道。
“小姐不在藏宝阁,守卫说,戏班子已经出宫了,不知道小姐是不是也出宫了。”
“顾大人已经出宫了?”高集心中有些疑惑,这么快吗?
“希望……是这样的!”
***
两姓之好(中)
富桑王庭,正宫偏殿。
顾兰亭已是挨过一顿鞭子后醒了过来,脸上、身上皆是火辣辣的疼,只有贴着身下是冰凉的地才能缓解一些。
她面前站着的是富桑王,安培。
看着面前大腹便便的人一脸的奸笑,她才明白这场救援就是一场圈套。方才她刚从藏宝阁放完火,准备趁乱逃出来,刚跑到后门口,就被有备而来的富桑王抓了个正着。显然,他早就知道她会来放火,会来救人。
只是不知道,冬暖和高集那边现在怎么样了,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顾兰亭早听闻富桑王暴虐成性,没想到他比她想象的还要凶残,他抓住她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她抽打了一顿,叫她瘫在地上动弹不得。更过分的是,他还当着她的面儿,辱虐了一个模样很是清秀稚嫩的少年。他用绳子把那人绑在柱子上,褪尽那人衣衫,对他上下其手,直到那人受不住,晕死了过去。
原来,富桑王也好男风。顾兰亭想到刚才的画面,耳边的声音,心里阵阵恶寒,毛孔都竖了起来。她怕,怕自己也受到这般对待。
“听说你是那大顺皇帝的玩物,没想到啊,没想到那少年天子也好这一口,哈哈!”富桑王眼里放着光,上下打量着顾兰亭消瘦的身形。
“你们把皇上怎……怎么了?”顾兰亭喉咙生疼,话说得断断续续,话还未说完,已有猩甜的鲜血不断涌出来。
“把他怎么了?当然是对他好啊,叫他日日锦衣玉食,人间享乐……”
说话间,富桑王人已是蹲了下来,隔着衣物,他的大手顺着顾兰亭纤细的小腿一路往上游移……
“你干什么?”顾兰亭退了一下,额头撞到墙角。
“对你好啊,哈哈~”富桑王只是奸笑。
顾兰亭发着颤,她已经退到墙角,此时退无可退,身上又没有力气,只能咬着牙默默受着这样的凌/辱。她一瞬间觉得天地无光,自己正在被一寸一寸凌迟,入了骨髓的痛让她喉中不断涌出猩甜。
他的手爬过她瑟瑟发抖的背,在他颈间停了下来。
顾兰亭倒吸了一口凉气,有泪混着鲜血落到了嘴里。
“好一双倔犟的眼,好一张漂亮的脸,你们大顺的皇帝,可真有眼光啊!”
富桑王突然扼住顾兰亭的脖颈,将她一把提了起来,抵在了墙上。他看着她嘴角嫣红的鲜血顺着他手背一道一道流下来,笑得眼眶都发红了。
“哈哈,我要你看着你心上的人,娶妻拜堂,与我富桑,共结两姓之好。”富桑王突然又松手,顾兰亭一下被摔到地上,喉中不可抑制地吐了好几口鲜血。
她自然听得明白富桑王是什么意思,她惶恐,她不敢细想,不敢相信。
“什么意思?”顾兰亭心里如天崩地裂,她用尽全力扯着富桑王的裙角,颤声问道。
“当然是叫他娶了我心爱的女儿,我富桑好与大顺,共享这天下太平,万代荣华……”
富桑王还未说完,便见得顾兰亭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晕了过去。
她闭眼之时,感觉心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无边无际的疼痛侵袭过来,让她失去了知觉。
顾兰亭是被冷水泼醒的,她睁开眼,入目是满地红妆的偃星台。其时她被塞住嘴,绑在侧宫阁楼的楼柱上,正对着偃星台,婚礼仪式进行的地方。
烟花如雨,人头攒动。天上双星并,人间两玉夸。她顺着耳旁的风,甚至可以听见唱礼官的声音。
“一阳初动,二姓和谐。请三多,具四美。五世其倡征风卜,六礼既成,七贤毕集。奏八音,歌九和,十全无缺鸳鸯和……”
她的呼吸霎时间都窒住了,双眼被一层又一层的泪水蒙住,眼前的景象却更清晰了。偃星台上,那一袭红衣,长身玉立的新郎官儿,他正牵着红绣球,牵着富桑最尊贵的公主,一步步走到台中心,走到她目之能及,他与她最近也最远的地方。
他,是她的心上人。
她手脚动弹不得,只有嘴里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她用脑袋撞着柱子,希望有人能解救自己,可旁边的守卫冷眼旁观,任她哭闹。
“一拜天地!”
唱礼官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顾兰亭闭上了眼睛,她拱起脑袋狠狠朝身后的柱子撞了过去。她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从后脑勺蜿蜒而下,流到了脖子里。脑袋里一阵轰鸣,终于失去了知觉。
偃星台上,婚礼还在继续。
该拜天地时,李勖没有拜,他只觉心口一颤,手上的红绣球没拿稳,掉了下去。他也不去捡,只是捂着心口,兀自疼着,他心中升起了许多不详的预感。
本来啧啧称赞郎才女貌的众人霎时安静了下来。
本来看着顾兰亭那边儿的富桑王回过神,脸色也忽地变了。
见驸马这般,唱礼官迟迟不敢喊那第二句,“二拜高堂”。
“你怎么了?”阿古捡起红绣球,把另一端递给李勖。
李勖摇了摇头,没有去接,往后退了一步。
“你……这是不想娶我了吗?”阿古兀自揭开了盖头,满脸都是泪花。她早就知道,是小橙子威胁了李勖,他才答应娶她的。如今这样的下场,她早就预料到了。
“对不起,公主……我已有心上人,且立誓这辈子非她不娶,就算我死,也不能负她,娶了别的女人。”李勖忍着心口的疼痛,看着阿古,声音颤抖。
“那你为什么又要答应我?给我希望?”阿古有些站不稳,倚着身旁的喜娘,质问着面前人。
“是我一时糊涂,实在是……”李勖斜眼看见了守卫腰间的剑,快去走过去抽了出来,“公主大可杀了我,我无话可说。”
李勖把剑交到了阿古手里,剑尖对准了自己。
阿古握着剑指向李勖颈间,手上用了力。她看着李勖颈间已见了血,才稳住发颤的手。
“你以为你死就能补偿我了吗?你当我是什么?李勖,我真是看错了你,你就是个骗子,大骗子!”
阿古咬着牙,持剑的手往上一扬,割掉了李勖一绺头发。她背过身去,对众人道:“你们听着,是我不要这个驸马了,今日礼还未成,我还是富桑最尊贵的公主,他还是我富桑的阶下囚。来人啊,快把他给我赶走,我再也不要见到他!”阿古用剑推着李勖往偃星台下面走,众人纷纷让路。
“慢着!不能让他走,把他给我拿下!我富桑的公主,岂是你想娶就娶,想不娶就不娶的!”这时,富桑王一声令下,守卫门纷纷抽出了剑。
阿古还想上前说什么,已经被喜娘制住,示意她不要多言。
她本来是想趁机放李勖走的,可这回一向什么都由着她的父王竟然发怒了,她心里正慌,忽然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炮仗声响落在耳边。不知是谁,竟把炮仗扔到偃星台上来了。
炮仗带着烟雾,叫人看不清四周情况,人群中有人被炸到,尖叫了起来,还有人从台上跌了下去。
偃星台上一时乱成了一团。
“主上,快走!”
混乱中,李勖正扬袖挡着烟火,忽闻耳边一阵熟悉的声音,是高集。他见着高集身边的冬暖,正欲开口问什么,忽地心口又一阵钝痛,晕了过去。高集见状只好携着李勖飞身遁逃,直往王宫外奔去。
待烟雾散尽,众人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李勖已经不见了。
“跑不了多远!追!”
阿古见父王气冲冲地带了守卫下了偃星台,心里默默在为李勖祈祷,希望他跑得越远越好,不要被抓到。
高集和冬暖带着李勖一路用轻功驰回了竹安城。
灯火通明的军帐内,李勖迟迟未醒,军医正在为他请脉。
“大夫,皇上怎么样了?”大将军辛忖轻声问道。
诊脉的军医皱着眉头,他感觉皇上的脉象颇为棘手,看似平稳却又暗流涌动,实不知该如何下手。
“皇上……这是中了毒,而且还不只一味。下官惭愧,尚还不能断言是些什么毒,但看脉象毒性尚浅,容下官先开药暂时压制。具体解药,下官还得查阅富桑典籍,研究一番,再做定夺。”
辛忖心中忧虑,摆了摆手示意军医下去。他忧心忡忡地在军帐里来回走了几步,问高集道:“高大人可知皇上这是中了何毒?”
高集摇了摇头,“我等从富桑王庭救得皇上之时,他已晕了过去。想来,该是富桑之毒,还望将军快寻一个富桑大夫来。”
“是!”
“辛将军,明日富桑与我军必有一场恶战,还望将军早做准备。另,皇上归来之事,不得有半个字泄露。”
“是!”
翌日,辛忖带领大军强攻竹溪城。
果然如高集所说,富桑军今日发了狠,英勇至极,双方久战不下。
军帐之中。
眼见得皇上还未醒来,看了几个富桑大夫也没诊出个所以然,连中的毒都说不出叫什么名字,高集心中担忧,便给太后送了信,求一个定夺。
信鸽展翅而飞,越过远处战鼓擂擂,残阳如血,往京城而去。
“唉,也不知道小姐在富桑王城那边如何了……”冬暖看着信鸽身影消失在空中,叹道。“高集,你说万一……万一小姐明日没回来怎么办。”
“你放心,顾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回来。”高集望着远方,眼光深邃。
“我想去富桑王城。”
“今日,富桑封城了……”
“你说什么?那小姐怎么办?不行,我要去找她!”
冬暖说着就抓起了剑要走,高集拉住了她。
“阿暖,你去送死吗?”
“难道要我看着小姐死吗?”
“我们先等等,等明天早上,顾大人若是还没回来,我同你一起去找她。”高集不想冬暖去送死,因为他今天早上已经接到消息,说他们昨晚所在的戏班子,里面的人已经全被富桑王处死了。他知道顾兰亭可能已经凶多吉少,可他没忍心告诉冬暖。
虽然他不知道以往冷血的冬暖为何会对顾兰亭这般忠心不二,可他清楚,她在她心里的分量,比他还重。
“你等得了我等不了,你还是留在这里照顾皇上。”
冬暖甩开高集地手,头也不回的走了。高集想去追,可又停下了脚步。
眼下皇上还在这虎狼之地,他不能走。军中有奸细,皇上又昏迷不醒,他万不能叫他有半点差池。
***
两姓之好(下)
富桑王庭。
沈忆情一袭绯衣缓缓往中庭而去,正遇从富桑王寝殿出来的小橙子。他看小橙子衣衫微乱,双眼无光,连走路都有些不稳,叹了一口气。
“参见殿下。”小橙子作揖行礼,声音细若游丝。
沈忆情是富桑王嫡出的儿子,名阿黎,是先王后所生,沈忆情只是先王后给他起的名字。
“父王呢?”
“在里面……殿下可等些时候再去觐见。”
“本殿下知道了,你下去。”
沈忆情看着小橙子现下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心里颇为不是滋味儿。他知他是父王的掌中物,父王好男风他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他只是替母后感到心寒和不值。
寝殿大门紧闭,沈忆情站在外面等着。
他是来救顾兰亭的。
他原是跟顾兰亭一道到的东夷边境,可才回到富桑,父王就派他去平定邻邦部落叛乱,他还未来得及看到顾兰亭怎么救李勖,人就离开了王城。
他没想到顾兰亭把李勖救出来了,自己却陷在了富桑王庭。而且,看样子好像还被父王盯上了,不知藏在王庭哪个地方。
不管能不能从父王手中救出她,他都会勉力一试。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殿内有了动静,父王宣他觐见。
“儿臣参见父王。”
沈忆情跪地行礼,富桑王赶紧拉了他起来。
“哈哈,阿黎回来啦!战报父王已收到了,部落叛乱已平定,我儿果然出敌制胜啊!此去路险,你可有受伤?”富桑王很喜欢阿黎这个嫡子,没办法,谁叫十几个儿子中只有他运筹帷幄,能担大任,其他人都是些草包。
“谢父王挂心,阿黎无碍。父王……不知我能否向您要一个人?”沈忆情见父王高兴,便开门见山道。
“哈哈,要谁尽管说,你就是要一百个父王都答应!”
“……顾兰亭。”
富桑王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他神色肃然地打量了沈忆情半饷,道:“我儿为何单单要她?”
“父王有所不知,这顾兰亭原名沈兰亭,是沈毅之的女儿。”
“什么?她是沈毅之的女儿,竟然还入朝为官,还来救那小皇帝?”其实富桑王那日摸顾兰亭之时,便知晓她是女人了,当时就失去了兴趣。他当时还很佩服她的勇气,敢冒险来王庭救情郎,这样的女人,不容小觑。
没想到,她竟然是沈毅之的女儿。
“想必……她定然另有打算。父王,顾兰亭背着仇恨,与我们乃是一路人。她于我们还有大用,父王万不能要了她的性命。”
“这……阿黎准备将她如何?”
“我要用她,搅乱这一池浑水,报母后枉死之仇。”
“父王也想早日报仇雪恨啊,你带走她,如何处置,凭你安排。”
“谢父王。”沈忆情抬首看父王此刻神情还算正常,又道:“父王,儿臣闻我富桑与大顺现下战事陷入胶着,且我方竹平城一役死伤惨重,军心不稳。儿臣有一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唉,你也知道了,军中出了奸细,说是连布防图都失窃了,你有何提议尽管讲!”富桑王立刻愠怒起来,富桑那些个草包将领实在是无用至极。
“父王,大顺已连破竹安、竹平二城,他们兵多,又依仗着玉轮河护佑。我们将寡,又不知何时会被断了水源,此仗,不宜再打。”
“那该如何?”
“撤兵,将竹溪、竹山、竹亭三城拱手相送,议和。”
“议和?没了这东夷边境五城,我富桑还如何立足?以何为筹码与大顺共享这天下太平,不用俯首称臣?”
“父王,兵可再出,城可再夺,不急在眼前这一时半刻。反正,大顺终究是忌惮我们的。眼下,儿臣只想为母后报仇,不知父王,答不答应?”
沈忆情拱手作揖,又要跪下,富桑王赶紧拉了他起来。
“答应,答应。”
先王后,曾经是富桑王最爱的女人,却因为三年前沈家那桩旧事,无辜枉死于大顺的太师柳儒意之手。王后枉死,富桑王也从此性情大变,再没碰过女人。他心里的恨,他报仇雪恨的决心,一点儿都不比沈忆情少。
浮黎宫。沈忆情的寝殿。
顾兰亭觉得脸上有冰冰凉凉的触感,醒来时便见得是青色罗幔,还有昏暗天光下,一张绝美妖艳的脸。
是沈忆情,他竟然在给自己擦脸。
“这是哪里?你……怎么在这里?”顾兰亭声音嘶哑,她抓紧被子往床里缩了缩,身上各处新旧伤痕顿时都火辣辣地疼了起来,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许久才缓和过来。
“这是我的房间,不用担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身上有伤,别乱动!”沈忆情的声音温软中带着冰凉,却依旧听得出来,是关心。
屋内的红烛刺啦了一声,忽然更亮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
顾兰亭眨了眨眼睛,蝉翼一般的睫毛微微翕动。沈忆情看着她有些走神儿,好半天才淡淡答道:“因为我想。”
因为他答应过母亲要补偿她,要对她好。
顾兰亭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什么,心口一窒,喉间立时涌出一股猩甜,“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她趴在床沿儿,他替她轻轻拍着背。一下一下,不轻不重,她却如芒在背,不得不直起身。
“很久之前,我是不是见过你?”细看他眉目里凌厉与温柔并存,她脑袋里忽然涌起一些些零碎的记忆。
“没有。”
他摇头,她的目光垂下来。
“你受伤了?”他还是穿着一身绯衣,可她分明看到他手肘处乌黑了一片,是血迹。
不知是出于医者的本能还是怎的,她抓着他的手慢慢掀开了他的袖子,他那伤口包了纱布,此刻正沁着血。
“伤口不深,无碍……”
“怎么……”她抬头,撞进他一双星子似的眼睛里。
她抓着他的手温温软软,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没有说话。
“殿下,药来了。”
忽然,进来的小厮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顾兰亭这才意识到不对,慌忙抽开了手。
小厮看两人如此情形心道不好,是殿下叫他药好了直接端进来的啊,看到什么可怪不得他。
沈忆情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才递给顾兰亭,示意她喝下。
“你是……富桑王的儿子?”顾兰亭自是知道碗中的药是无毒的,她边喝边问。
“是。”
“那你为何又叫沈忆情?你是……我沈家人吗?”说话间,顾兰亭示意那小厮看他家主子胳膊上的伤,叫他找大夫来。
“不是,沈忆情只是我母亲为我起的汉人名字,我名阿黎,黎民苍生的黎。”
听到他不是沈家人,顾兰亭忽然有些没有来的失望。
“你是富桑的王子,为什么要给我边境被侵五城的边防布阵图?”
顾兰亭也是偶然发现,她收到的从京城到东夷边境的路线图,浸了水竟然变成了边城布防图。她虽不知沈忆情是何意,更不知真假,但还是把布防图图给了辛忖辛将军,她也没想到,那布防图竟然是真的。
“因为我想。”
他还是那句话,答了等于没答。顾兰亭也不欲揪着这个问题再问,她看了看周围金碧辉煌的宫殿,犹豫许久还是忐忑问道:“我现在在富桑王庭,那李……皇上在哪里?”
“李勖被那一男一女两个暗卫救出去了。”
“那你们还留着我做什么?咳咳咳……”顾兰亭心内欣喜,药喝得快了些,又开始咳起来。她喜的是,倘若救出去了,那天地,自然也是没拜的。
李勖应当,还没有娶别的女人。
“你这肺痨之症,或许还有希望。”沈忆情伸手接过顾兰亭手上的药碗,想去拍她的背,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
“真的吗?”顾兰亭这下自然是喜上加喜,眸中都有了熠熠光彩,谁不想多活几天呢?
“真的。”
“殿下,林医官来了。”这一回,小厮是站在门外恭恭敬敬道。
沈忆情正不知自己何时请的医官,便听顾兰亭道:“殿下,你快去将伤口重新包扎一下。”
他没说什么,理了理袖子乖乖出去了。
顾兰亭看着沈忆情衣上曼珠沙华的图案,愈发觉得他神秘莫测起来。
他,与他母亲,不,应该是富桑的王后,该都是与沈家当年通敌之事有关的。只是有何关联,很明显,他并不想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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