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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了,”燕昭又叹了口气,“你我可约定过,不能告诉令尊,否则我可不跟你玩了。”

“哈哈哈,自然,”少年说道,“丈夫重诺,昂定然不会做这背信弃义之人。只是……”

“见明珠蒙尘,未免可惜罢了。”燕昭替他说了下去,“先不说舅父不准我上战场,便是他现在这样的身体,我也无法离开他,更何况……”她皱了皱眉,“前些夜里,又来了几个杀手。”

“他们还未死心?”听到这里,少年不由得正色道,“我已向父亲禀报过,父亲说悄悄又往这边派了许多人手……”

“怕是专门训练过,”燕昭说道,“发现不了也是寻常,只不过这样一来,我不能动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哎。”少年抱着手臂,老成地叹了口气,说道,“阿昭,真是辛苦你了。”

“哎,还好。”燕昭也叹了口气,“不说那个了,今日你来找我,可是功课都做完了?”

“正是。”少年一听她这么说,顿时眉飞色舞,“阿昭,跟我练几盘?”

“哎哎哎,手下败将,今日又想给自己败绩再添几笔?”燕昭挑眉,故作不屑道。

“哈,”少年说道,“如今的我可今非昔比,大可放马过来,我曹昂今日便要一雪前耻!”

“哦?勇气可嘉。”燕昭也被他说的来了兴致,“来来来,让爷……姑娘我看看你比之前长进了多少~”

此人便是曹操长子曹昂。

作为曹操最喜爱的儿子,每当曹操来找戏志才问计时,也往往将他带在身边,一来二去,两人便熟了起来。

不过说到两人结缘的关键——

“说起来,要不是我无意间撞见你清理那些杀手,”两人过完招后,曹昂说道,“只怕会跟父亲一样以为你是戏公的乖侄女呢。”

“说的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燕昭打了个寒颤,说道。“黄巾大破,令尊应该正值春风得意之时,你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

“他们都说陶谦将以徐州降我父,”曹昂说道,“唯戏公无言,我便觉得有所蹊跷。”

“陶谦此人刚正不阿,”燕昭说道,“便是舅父不说,我都能想到事情没这么简单,哎……嘛,不提他,现在热得很,有什么好吃的没?”

“这话说的,”曹昂失笑,“凡是我父的东西,何时少过你们家的?怎么,这么快就吃完了?”

“……”燕昭罕见地沉默了,然后说道,“只是发生了一点意外。”

“噢?”曹昂戏谑道,“可是又想做你那什么‘冰淇淋’,然后失败了?要我说,戏公也是宠你,你可知你浪费的都是多金贵的东西?”

“切,”燕昭白了他一眼,“你是没吃过,所以不知道那东西多好吃,那可不是把水果和冰放在一起的口感能比的,我这可是牺牲小我,为你们的口福做贡献啊。”

“说的我还应该感谢你了。”曹昂说道。

“你确实该感谢我,”燕昭说道,“虽然没弄出冰淇淋,不过我却还研发了另一种玩意儿,要不要来尝尝?”

“走。”曹昂毕竟少年人,听燕昭一说,心生好奇,便点了头。

“厨房走起。”燕昭带着他悄悄的摸进了厨房。“这里有些药味,你忍忍。”

“嗯。”曹昂点了点头。

接着,燕昭拿着从地窖里挖出来的冰,手上运劲,便把冰块碾成了冰沙,再加入葡萄挤碎滤的汁,随便拌了拌,一碗古代版葡萄冰沙便做好了。

“果然有趣。”曹昂尝了几口,叹道,“也就你有这个功夫,别人可做不到把冰碾的如此细碎。”

“哎,”燕昭叹了口气,“我也是被逼急了。”

毕竟夏天里还得穿着一大堆衣服,实在是太热太热了。

十八

“哈哈,阿昭,你也太过怕热了,”曹昂打趣道,“现在便如此,到了三伏天可怎生是好。”

“我好不容易才忘了这事,你又何苦让我再想起来。”燕昭沉痛地说道。

“哈哈。”曹昂说道,“难得做了冰,不给你先生拿点过去?”

“我倒想呀,”燕昭说道,“不过这天里化的快,就算给他送了过去,他也不一定要,还不如自己吃了,不过你也注意些,这东西吃多了要拉肚子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然知道浅尝辄止。”曹昂说道。

就在这时,有侍女找到两人,“昂公子,使君有请。”

“噢,好,我这就过去。”曹昂应了一声,将小碗交给燕昭,“阿昭,我走了,下次来找你玩。”

“好呀。”燕昭点了点头,收起碗,然后便来到街上,朝郭嘉的住处走去。

戏志才并未限制她的行动,因此她想去哪里都可以,不多时,她便远远看到了目的地。

“先生~”她跳上墙头,笑嘻嘻地说道,“今天没出去摆摊?”

“呵,”在院子里闭目养神的郭嘉闻言,睁开眼睛懒洋洋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又闭上,“你都来了,可见今日运势不佳,便也不用白费力气,索性在家休息一天不是更好?”

“噗。”燕昭又笑了,知道这是允许她进来的意思,便轻巧的跳了下来。

“又不走门。”刚刚落地,她便听到青年习以为常的抱怨,“搞得我都想直接把门堵了,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

“那可麻烦了,”燕昭从善如流地说道,“把门堵上了,对我进来倒是没什么影响,先生要出去岂不麻烦?”说着,她摆弄起郭嘉放在一旁的东西,说道,“没想到先生还会算命,真是吓了昭一跳。”

事情要回溯到春天将过未过的时候,好不容易在戏志才的教导下觉得自己可以出门的燕昭出门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郭嘉,还好她方向感不差,循着记忆很快便找到了之前买下的房屋。

之前郭嘉先是说她碍事,又走的洒脱,于是她便好奇起郭嘉谋生的手段了,只不过实在没想到——

她看着郭嘉支起来的算命摊子,一时之间无语凝噎。

什么原来先生你的副业是算命吗!

等等算命先生……好像也不是很违和?

不对这不是重点。

燕昭躲着听了半晌,不禁对他深深的佩服起来。

这哪里是算命,分明就是郭嘉靠自己的观察从而得出结论罢了。光是听情报便能在千里之外判断出对手心理,并出奇制胜的鬼才,看透一个面对面的普通人还是手到擒来,毫无压力的。

招摇撞骗啊……燕昭深深的叹了口气,说自己碍事,恐怕也是因为这个理由。

这么想着,她便没上前跟郭嘉打招呼,而一直等到了日落,郭嘉收摊准备回家的时候,才迎上前去,笑道,“先生~”

“噢,是你呀。”郭嘉抱着东西,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说道,“可算是愿意露面了?”

“诶?”燕昭愣了愣,“难道先生……”

“既然来了,就过来帮把手。”郭嘉没回答,只是说道。

“噢好的。”燕昭帮忙把东西搬进了院里。

“还知道过来,”见她走进院里,郭嘉弯起似有若无的弧度笑道,“看来是没把我忘干净。”

“因为先生之前说我会添麻烦。”燕昭笑嘻嘻地说道,“所以直到我确认不会给先生惹麻烦为止,我怎么好意思过来呢?”

其实郭嘉想表达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如果两人之间没什么合理的关系,而燕昭却一直跟他住在一起的话,久而久之,总会有些闲言碎语冒出来,郭嘉并不想让燕昭遭到这样的情况,却又因为某些自己也不明白的原因而迟迟不愿意将两人关系变得‘合理’,故而索性摆出了这个理由,来让燕昭自发与自己保持距离。

结果燕昭真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过来,他知道是什么原因,无法责怪于她,却也不想承认自己有错,一来二去,可谓是自作自受了。

“呵,真听话。”所以他露出一个和善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假笑,摸了摸燕昭的狗头。

“先生,”燕昭坐在他腿旁,展颜笑道,“我很想念先生。”

郭嘉一愣,脸上泛起一股热意,他眨了眨眼睛,故作无事的说道,“是吗?”

“嗯,是的,”燕昭无意识的抓住了他放空的另一只手,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在离开先生的时日里,昭总是想着先生。所以为了不给先生添麻烦,所以昭只能忍着不来见先生罢了。”

会心一击。

郭嘉深深地吸了口气,捂住脸,“你啊……”

“先生?”燕昭不明所以的问道。

“呵,还知道我是先生?”郭嘉撇了她一眼。

“诶?”燕昭继续迷茫。

“学生不就是来给老师添麻烦的?”郭嘉戳了戳她的脸,“犯错又如何?谁能生而无错?”

“这么说,”燕昭好奇地问道,“先生也犯过错吗?”

“……呵,”郭嘉没有回答,“谁知道呢,也许是错,也许不是错,不过现在嘛……”

他想起在那个冬天的清晨,衣衫褴褛的躺在他家木柴堆里的女孩。

“现在?”燕昭追问道。

“就先当成是一次意外。”郭嘉说道。

“那我以后能随时来找先生了?”燕昭亮晶晶地说道。

“当然不行。”被郭嘉冷酷的回绝了。

“诶……”燕昭沮丧了起来。

“那么失落做什么,”郭嘉好整以暇地说道,“只有白天可以,晚上的话……莫非你是想夜袭?”

“怎怎怎怎么可能!”燕昭像被火烫到一样瞬间跳开,脸也涨的通红,“我我我我对先生完全没没没那个想想想法的啦……夜,夜袭……”

郭嘉撑着下巴,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因为自己一句笑谈而语无伦次。

原本只是一句笑谈而已,看她如此激烈的反应,郭嘉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真的有那么不情愿么……

就算目测,自己与她之间相差也不过五六岁而已,莫非这个年龄差在她们那边是如此不可逾越?

郭·日常想多·嘉突然跟着恢复正常的燕昭一起失落了。

燕昭偷眼看着沉思的郭嘉,春天过了,然而仍然有些残花留在枝头,他一袭青衫倚树而坐,端的是斯文俊秀,倜傥风流,只这么一眼看去,便令她忘记了想要说的话,沉默下来。

整个春天便在这种带着点暧昧的静默中悄悄离开了,转眼间便来到了燕昭穿越过来之后第一个夏天。

“非也,”郭嘉听了她的话,带着一丝从容的懒倦说道,“哪里有什么算命之法,硬要说起来,嘉只不过粗通阴符之术而已。”

“那是什么?”燕昭问道。

“修道养德,调神养气的功夫罢了。”郭嘉说道。“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听上去感觉很厉害。”燕昭说道。

“哈哈,也就是呼吸吐纳之法。”郭嘉说道。“我自幼身体便不太好,因此少不得研究下延命之术罢了。”

“先生身体也不太好?”燕昭敏锐的抓到了终点,叹了口气,“哎。”

“也?”郭嘉抓到的是另一个重点,“他的身体近来也不好么?”无怪总觉得她身上隐隐带有药味了。

“所以先生平时也要保护好自己,”燕昭像个小老头似的教育道,“虽然酷暑闷热,但平时也少用些冰,冰也不要放太多,每回凿一点放在角落里就好,当然也不能放太少,只放在通风处效果最佳。”

“哎,总算学会说话了,”郭嘉掏了掏耳朵,感叹道。

“先生嫌我话多么?”燕昭叹了口气。“我也是为了先生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在这酷暑之中生病,最是折磨,所以先生务必保重自己。”

“你也对他这般说过?”郭嘉问道。

“是啊。”燕昭点了点头。

“他什么反应?”郭嘉问道。

“说而不听,听而不闻,闻而不见,见而不理。”燕昭说道。

“噗。”郭嘉笑了一声,缓缓说道,“我困了。”

“嗯,那我走了。”燕昭点点头,像来时那样跃上墙头。

郭嘉看着她离去,把蒲扇往脸上一盖,闭上眼睛。

当他以为燕昭已经走了之后,却又听到燕昭的声音。

“先生。”

“……”郭嘉沉默。

“诶?睡了吗?”

他听到燕昭的声音由远及近,然后又由近到远。

“呀,都怪我,”燕昭自言自语道,“走到一半才想起来光顾着跟先生聊天了,本来想着带给先生的葡萄忘记拿出来……”

郭嘉听到了碟子被轻轻放到桌上的声音。

然后一件衣服披了上来。盖住了胸以下的部分。

“便是天热,也不可太过贪凉啊。”燕昭继续小小声地抱怨着,“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郭嘉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便在燕昭准备离去的时候,他忽然闻声辩位,状似不经意的拢住了燕昭的手。

这是他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事。

“!”燕昭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僵住不动了。

她会放开,或者留下来呢?郭嘉心下不由忐忑。不由暗恨自己此举太过孟浪。

他等待着一个结果。

“噗,原来先生睡熟了还有这样的癖好吗?”他听见燕昭轻笑了一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真可爱。”

……还是个臭丫头。突然被浇灭了所有或暧昧或缱绻的情绪,郭嘉面无表情地想道。

十九

郭嘉赌着气,硬是把燕昭留到了黄昏。

待燕昭回到戏志才那边的时候,天色渐黑,华灯初上,仗着天黑,燕昭索性寻了个没人的角落,将身上的衣服收起来,然后换成了商城外观那种清凉的小裙子,这才呼了一口气,感觉清爽了许多。

“回来了?”靠近别馆时,燕昭听到了戏志才蕴藏着一丝疲惫的声音。

“舅父?”燕昭一愣,加快脚步迎上前去,“您怎么在这里等我?”

戏志才靠着门边,站在灯笼下面,暖黄的光将一切晕染上了一层温柔之色——无论是他脸上的神情,还是他看着燕昭的眼神。

“又被为难了?”戏志才浅浅一笑,他本就生的好,典雅俊美,在这光中更是被美化了不少。

“是呀,”要不了几步,燕昭便走到他面前,叹了口气,“您是怎么猜出来的?”

“虽然我未曾限制你的行动,”戏志才慢悠悠地说道,他的眼眸里有一点不易察觉出来的暗,看着对此一无所觉的燕昭,“然而你却从来不曾晚归,能将你留到这个时候,除了他也不做他想了。”说着,他抬起手,以蜻蜓点水的力度,像拂去灰尘一般在燕昭脸上轻轻的蹭了蹭。“回去。”他说道。

燕昭痒的不禁眨了眨眼睛,她的眼睛倒映着灯笼的光,笑道,“原来如此,舅父真厉害~”

“厉害么?”戏志才微笑,淡淡地说了句,便转身朝门内走去。

“舅父,今天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吗?”燕昭不由问道,“还是使君又惹你生气了?他又不听你的话任性妄为了?”

“这倒没有。”戏志才说道,“只是人生在世,免不了总有那么几件憾事罢了,偶尔想起,不由怅惘而已。”

“哎,这样吗,”燕昭以为他在说前次的徐州事件,不由得也叹了口气,“如果当初使君听了您的话,也不会失去徐州。”

“噢?”戏志才说道,“你以为我在遗憾此事?”

“诶?”燕昭愣了愣,“那是什么?”

“……”戏志才低头看着她,燕昭在信任的人面前从不设防,因此经常忘记在他面前掩饰一些细节,比如……

戏志才略略扫过对古人来说略显暴露的衣着,燕昭穿的这身仿佛超短裙,露出大半腿,肩膀处镂空,整体色调为红色,与她脑袋后面那根发带互相呼应——还好趁着夜色,谁也看不清楚谁,否则肯定要担上一个有伤风化的罪名。

戏志才知道她怕热。因此也默许她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这样给自己散散热。她这副模样虽然暴露然而又不艳俗,久而久之,还能隐隐领略到一丝美感来。

戏志才倏然回过神,打断了不该有的思绪,却仍然因为自己的想法令呼吸乱了一拍,双颊微微泛红。

“舅父?”燕昭耳朵灵敏,问道,“之前的风寒还没好么?”

“没事。”戏志才顿了顿,说道,“你与公子昂最近来往比较密切。”

“嗯,”燕昭点了点头,“我之前清理的时候被他撞见,一来二去,便熟识了。尔后常常与他切磋武艺……诶?”

“是我忘了,”戏志才说道,“使君的长公子,算算年纪确实与你相差不多……”他话说的很慢,似乎要把每个字都说清楚,将每个字都慢慢咀嚼一通似的,说罢,他脚步踉跄了一下,一阵眩晕袭来,他不禁扶额。

“舅父!”燕昭赶紧扶住他的身形,责备道,“您总是在勉强自己,难道使君走了之后,一点都没休息么?”

“哎~”戏志才被她扶住之后,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幽幽叹道,“没办法,本来在守株待兔,结果那兔子就是迟迟不来,你说是兔子的错,还是我的错呢?”

“哈?”燕昭不太懂,不过知道他没说好话,“果然在勉强自己。”她扶着戏志才进了房间,堪称熟练的给他解开外面的衣衫,而且还喋喋不休的抱怨道,“都是舅父的错,我最近脱男人衣服都比脱自己衣服来的熟练了,哎,真是……”她脸上红了红,愤愤的将脱下来的外衫搭在一旁的架子上。

“那是阿昭你对别人太上心,又对自己太不上心的缘故。”戏志才说道。他按了按额角,还是有点晕。

“别说那么多了,舅父赶快躺下休息。”燕昭眼尖地看到了戏志才的不适,说道。

戏志才顺从的被她扶到床上,阖着双眼闭目养神。

燕昭轻手轻脚地将房里的其他东西准备好,戏志才让她称呼自己舅父,她便将其视作亲人看待,所以也没想到过什么男女之别。

……对她来说,只是照顾身体不适的长辈而已。

戏志才听着她忙来忙去,在他床边来来回回,犹豫了很久,终于没能像郭嘉一般装作不知的拉住她的手。

何必呢。

燕昭处理好了一切,便吹灭蜡烛,关上门走了。

“舅父……么……?”戏志才睁开眼睛,苦涩地念着这个称呼。

头还在隐隐作痛,那是思虑过多的后遗症,他将手盖在额头上,想稍微缓解缓解。

曹操并未与他谈多久,叫来曹昂便离开了,他送到门口,在屋里待的实在太久,因此他便懒得回去,索性便在门口等着燕昭。

就这么一直等到了天黑。

何必呢。

戏志才闭上眼睛,耳边回荡的是燕昭喊他舅父的声音。

他选这个身份同样有着深意。

燕昭自己说了,其他的亲人都找不到,也不会出现了。而舅父这个称呼,却是把自己和燕昭不可能出现的母亲绑在了一起。

那么便有了很多种任由戏志才自己解释的可能,比如亲生姐弟,比如同父异母,比如只是结义姐弟。

成为纯粹的亲人,或者成为另一种意义上的男人,其实都在戏志才的一念之间,然而——

何必呢。

他的身体如何,他自己还不清楚吗?

何必……何必还去祸害他人呢?

所以他不曾娶妻,并且尽量减少与其他不必要之人的交集,为的便是即使有朝一日自己死了,也不会有不必要的人要跪在自己灵堂前哭泣。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浪荡风流的人未必真正轻浮,如郭嘉,万事随心的人未必漫不经心,如戏志才。他们都有着想要掩饰的东西,只是不约而同的以此作为掩饰罢了,所以他们看上去相似却又各有不同。

“舅父……呵。”戏志才轻声笑了。

本是他给自己安排的退路,然而现在却成了自己给自己布下的死局。明知装作无事是最好的选择,却在看到燕昭踏着夜色回来的时候,想听她叫自己先生,想让她把自己同郭嘉一样看待,甚至也想像郭嘉那般,故作不知的把她留在身边……

哈,奉孝啊奉孝,志才之前还在感慨你的作茧自缚,却没想到自己也是一样。

不,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

戏志才喉头一痒,捂着嘴巴闷声咳了起来——风寒还没好,又在外面吹了一下午的风,还整日处于这般晦涩难明的情绪之中……不加重才怪。

不去想自然是极好的。

偏生他又无法做到这一点。

“若是先生……又当如何?”缓过劲来之后,他又喃喃道。

哈,罢了罢了,以那丫头的性子,到时候若是一口一个“郭先生”“戏先生”的,只怕两人都受不了,还是就这么叫着。

这么一想,戏志才心里忽然一轻,随即睡意涌上心头,终于睡了过去。

二十

夏日炎炎,知了的声音不绝于耳,时值午后,整个东郡笼罩在一种令人烦闷的郁热之中。

与戏志才一晤之后,曹操便应鲍信之要求,前往兖州出任兖州牧。准备合军进攻黄巾军。

燕昭听着曹昂说的消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戏公身体如何?”聪明如曹昂,在看到燕昭漫不经心的时候就想明了原因,转移话题道。

“不太好。”燕昭说道,“昨天令尊与他谈了什么?”

“啊?”曹昂表现的比她还懵逼,“没什么,家父只是向戏公辞行罢了。因此把我叫过去只是道个别然后就走了。”

“!”燕昭一愣,想到自己也是差不多那时候走的,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再联想了一下昨天的景象……

不好,舅父怕不是等了她一下午。

整整一下午???

卧槽???

所以那个病是我惹出来的????

“阿昭,阿昭?”曹昂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刚才还愁眉不展的,现在就欲哭无泪了?我可是说错了什么?”

“……不,你没有说错。”燕昭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是昭错了,错的离谱。”

“怎会呢。”曹昂闻言,不禁笑了起来,他与燕昭差不多大,正是活泼的年纪,“阿昭可比我那几个弟弟要好太多了,他们才是真正不断在犯错。”

“诶~”燕昭说道,“我从未听过你说起过你的弟妹们。”

“没什么好说的,”曹昂说道,“有空带你去见见,我那几个弟弟不闹腾的时候还挺有趣的。”

“噗。”燕昭笑道,“昂看上去像是个好哥哥。”

“谁说不是呢……”曹昂笑容有点变淡,喃喃道。

“嗯?”燕昭看着他,“有什么烦心事吗?”

“嘛,就算有,也不是什么我应该有的,所以就算啦。”少年耸耸肩,说道,“你去照看戏公,我就不叨扰了。”

“嗯。”燕昭点了点头。

从昏沉的梦中醒来,戏志才睁开眼睛,发现燕昭坐在他身边,正靠着床柱小憩。

不合适。

她穿着戏志才给她置办的曲裾,然而再好看的曲裾都柔和不了她身上的气质,从而显得违和。

一个人的气质是由她自己的内心决定的。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便是这么个道理,郭嘉和戏志才等人都是读书人,戏志才擅兵法,兵家擅谋略,藏而不露,隐忍不发,加之年纪比其他几人稍长,因而最为深不可测。荀彧擅战略,擅战术,政治上也不输他人,堪称完美。

再加上一个后来加入的程昱,难以想象在曹操早期的功业中,居然只靠他们几个便撑了起来。

只可惜没几年,戏志才便早早的死了。往后再多的谋士,却也破不了他对曹操的预言。

【孟德之才,虽足以兼并诸侯,然帝业必不可就。】

程昱,荀攸,乃至郭嘉……这样一群无不是被后人称道的当世之才,奋力辅佐,鞠躬尽瘁,却终究没能打破这句话,直到生命的最后,曹孟德还是没能坐上那个梦寐以求的位置。

天才如斯!

然而燕昭与他们不同,她的身体在雁门关长成,自幼习武,纵然骨肉均匀,难以再削减半分,却毫无女子柔美之态,行止之间本该锋芒毕露,却因为燕昭的穿越,在她温厚的性格和这身体本身的凌厉中和之下,从锋芒毕露变成隐而不露,宛如一把入鞘的刀一般,锋芒内敛,然而威力却并未减少……不如说,更上了一层楼。

也正因如此,便是不同意她上战场的荀彧也不得不承认,纵然身为女子,然而她身上武艺,若不投身战场,实在万分可惜。

戏志才并不这么认为。

燕昭表面上极为适合战场,然而在他看来,还缺少了一样东西,而且还是至关重要的东西。除非燕昭将这一点完善,否则除非他死,就算他死了,也要不择手段来让燕昭远离战场。

所以哪怕不合适,他也要让燕昭习惯这一身曲裾,习惯这后院的生活,习惯这时代的一切。

这是戏志才能为她做的最妥帖的规划。这么一来,哪怕她被自己要求永远不能上战场,却也能在这世间获得一席之地。

好的医生可以在病人发病后治好病症,优秀的医生可以在发病前期察觉征兆,然而天赋的医生如扁鹊者,却能在病人尚且健康的时候就看到病症的可能性,并予以根除。

戏志才便是最后一种。

“舅父,您醒了?”燕昭本是假寐,听到戏志才的呼吸改变之后,便从假寐的状态中脱离,问道。她探了探戏志才额头上的温度,欣慰地说道,“烧已经退了,舅父感觉如何?”

“嗯。”戏志才点了点头,开口说话,发现自己声音不是一般的沙哑,“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来喝些水。”燕昭小心将他扶起,端起碗凑到他嘴边,虽然身体相对来说娇小,不过支撑起他的重量却完全没问题……

95级的凶残萝莉,你值得拥有。

喝了足够的水之后,戏志才稍稍缓了缓,说道,“阿昭,我睡了几天?”

“一天左右。”燕昭说道,“我托荀令君帮忙找来了大夫,开了药。”

“啊呀,文若吗?”戏志才笑了笑,“真是辛苦他了。”

“是呀,”燕昭弯了弯眼睛,说道,“他说主公在外打黄巾,为了调度支援已经够忙了,让舅父您不要想不开,赶紧养好身体,免得给使君徒增困扰。”

“呵,”戏志才不置可否,“可是到了喝药的时候?”

“是。”燕昭点了点头,“舅父昨日喝了药,又出了一身汗,热度总算褪了。”

“药给我。”戏志才说道。

燕昭递过去。

戏志才一口饮尽,他虽然怕苦喜甜,不过喝多了,也就麻木了,然而燕昭却在里面加了些蜜糖,中和了下苦味,令他意外的好过了不少。

“舅父是再休息一下,还是去沐浴更衣?”燕昭问道。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戏志才问道。

“……”燕昭果然欲言又止的看着他,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舅父。”

“嗯?”戏志才靠在床榻上,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好奇她想要说什么。

外面是一片黄昏,他睡了一天左右,果不作假,虽然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手脚无力,然而戏志才的脑子却是清醒的——

他看着燕昭的眼睛,一片黝黑,却仿佛盛满了万千星辰。

“自我到这里以来,”燕昭说道,“我遇到过三个人,第一个人救了我的性命,纵然知道我十分可疑,却也将我从苦寒之中救了下来,教我识字说话,即使大多是因他一时兴起,然而昭仍旧十分感激。”

“那第二个人呢?”戏志才问道。

“第二个人是昭浪迹山林,再度遭遇危险时所遇到的人,”燕昭说道,“彼时他家有长嫂新丧,又无存粮,然而看到昭重伤濒死,却仍是将昭带回家予以喘息,昭便再度活了下来。然后遇到了第三个人。”

“噢?”隐隐约约猜到了她后面想说的内容,戏志才面上不显,心跳却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几分。

“便是舅父您。”燕昭简单直给的打着直球,“虽然未曾在我冻僵伤重之时救我于性命垂危之间,然而舅父却是将我领入世间之人,若非初遇时的提点,昭只怕依旧活在梦中,昭之前与舅父并不相识,昭之种种,舅父大可袖手旁观,然而舅父却没有,说是兴致也好,说是顺手也罢,无论如何,昭始终铭感于心。自古以来为恶者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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