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觑着太后的脸色,委婉说想要照看永嘉公主。
林嫔此举让太后非常高兴,不但连声夸奖她有孝心,还赏了不少东西。
回来后,田果儿指着那堆东西说,“小姐,您不过提了提,太后就乐得嘴都合不上,赏的比咱们一年得的还多,若是您真的将永嘉养在膝下,太后能不对您另眼相待?”
得了太后的赞许,林嫔也有些激动,面皮微微发红,因笑道,“还是你有主意,太后虽没答应但也没拒绝,许是在考虑丽嫔,你我去丽嫔那里走一遭,且看看她什么意思。”
不同于林嫔主仆对领养一事的热忱,丽嫔反应淡淡的,听清林嫔的来意,直截了当说道,“我是一人过惯了的,且身子骨也不好,即便太后让我照看,我也会推掉。”
林嫔闻言,心中暗喜,却不好表现出来,只叹道,“你我都是锁在深宫的人,不给自己找点事做,如何度过这漫漫长日?”
“我的心早在入宫前就死了……”丽嫔盯着窗棂出神,喃喃道,“自从姑妈起了这心思,我就绝了念想,不过是过一日算一日罢了。”
这话说得林嫔心里发酸,她劝了半天,奈何丽嫔一声接一声叹息,到后来,连带林嫔的心情也越发地沉重。
毕竟,情绪是可以传染的,而林嫔,是非常容易被传染的人。
林嫔想要告辞时,丽嫔却一反常态拉住她,指了个事支开田果儿。
她说,“妹妹,宫里就你还惦记我,做姐姐的很感激你。”
林嫔不禁脸上发烫。
丽嫔悄声道,“你我都是被家里坑了的人,姐姐托大提醒你一声,领了孩子就好好地养,养好了,是你一辈子的依靠。”
“皇上的恩宠千万别想着,这么长时间难道还看不明白吗?他和皇后是一条心,凡得罪皇后的,你看哪个有好下场?”
“还有田果儿,你对她也太宽容了!她是个不安分的,表面装可怜,背地里上蹿下跳,我可听说她往昭阳殿去了不止一次两次。”
林嫔一时没有言语,半晌才勉强笑道,“这事我知道,她是心大,但也是为我好,我俩一块好几年了,我爹对她又有大恩,她不会害我的。”
不知是一下子说的话太多,还是听到她的话失望,丽嫔显得很疲乏,她长长吁了口气,缓缓躺在塌上。
“妹妹,我是没指望的人,因咱俩境遇相似,才忍不住说这些话。你且回去细想,皇上皇后明明不喜田果儿,为何不打发了她?真的是看你的面子?”
林嫔猛然一惊,脸上已是变色,强按着心头的惊慌问道,“姐姐,这话是怎么说的?”
丽嫔目光幽幽看着她,声音虽轻却无比的清晰,“由着她折腾,为的是引出身后人。”
身、身后人?林嫔懵懂又惶恐不安,她抓着丽嫔问道,“姐姐是大家族出身,比我见识强,还请姐姐指点一二。”
丽嫔叹道,“我又知道什么,不过瞎猜而已,总归一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林嫔还待要问,门外传来田果儿的动静,丽嫔已阖目闭口,俨然不欲多谈。
回去时路过御花园,一池春水在和风中荡漾,岸柳新绿,杏蕊吐白,正是春色明媚惹人醉。
林嫔却无心赏看,只觉得心里空空荡荡无所倚托,满腔烦恼无人诉说。
果儿犹未察觉,“小姐,奴婢想着应让王贵妃知道咱们的交好之意,不如再去趟昭阳殿?”
“今儿个我累了,改日再说。”
田果儿一怔,又说道,“那您先回去,奴婢过去给您探探她的口风。”
正巧到了岔路上,林嫔点点头,“去,就说给我借个花样子。”
田果儿“诶”了声,脚尖一转,拐到一条路上,很快,她的背影就消失在黄瓦红墙之后。
林嫔呆立半晌,一声叹息接一声叹息,拖着沉重的步伐踏上另一条路。
这一去直到掌灯时分才见到她人影,林嫔便有几分不悦。
田果儿赔笑道,“您别怨奴婢耽搁时间长,奴婢还真看出了点门道,王贵妃正给小少爷做衣服,您是不是也给永嘉郡主做一身?太后瞧见也欢喜不是。”
小少爷,是说朱祁从,因他身份尴尬,宫里人都这么称呼他。
林嫔方醒悟过来,急忙命人找料子做衣裳。
田果儿一边帮她挑料子,一边说道,“算算日子,皇后这俩月也要生,明面上也不能得罪那头,不如也做两件送过去?”
“皇后一向不喜与妃嫔来往,又涉及子嗣,送了也不会用,还是算了。”
“哎呦,我的小姐,你怎的糊涂了,不过是个礼数。咱们送过去就成,管她用不用!”
林嫔的眼光有些奇怪,看得田果儿很不自在,“您这么看奴婢做什么?奴婢也是就这么一说,送不送还要您拿主意。”
从礼数上说,田果儿的做法是对的,但许是白日间丽嫔那番话起了作用,林嫔留了个心眼。
她说,“你说的在理,只是我针线上不精,不若你来做。”
田果儿没想别的,一口答应。
太后身子愈发不好了,她怕自己突然撒手人寰,是以急急忙忙要把两个孩子的问题解决。
这日清早,太后令人将后宫的主子们都叫到床前,直接吩咐,王贵妃收朱祁从为养子,林嫔抚养永嘉。
听了太后的意思,万碧很是恼火。
万碧冷笑道,“知道您疼孙子,可您让他称贵妃为‘母妃’,那要称皇上什么?皇家血脉,不容混淆,皇子更是重中之重。”
太后要晕,万碧就冷冷看着她,漠然道,“您尽管晕,哪怕说本宫不孝,本宫也认了,事关皇子名分,本宫绝不让步!”
太后要找皇上,万碧又道,“皇上天天忙个不停,听政批奏折,一日就睡两三个时辰,不到三十的人,头上竟生了白发,您且疼疼您的小儿子!”
太后气得要打她,万碧迅速向后撤步,“儿臣还怀着您孙子呐,您老下手可轻点。”
王贵妃张口欲言,万碧斜眼瞪过来,“你当本宫不知道你的打算?养个儿子好篡位,想得美你!”
“臣妾岂敢有此非念?纯是看从儿可怜罢了。”
“口是心非!永嘉不可怜?你怎不要她?……别说太后硬逼你的,怎么丽嫔就能推掉?本宫看你就是心怀不轨!……冤枉你?那你怎么不一头碰死以证清白?”
万碧连珠炮似的一番话,又快又狠,把王贵妃噎得,真想不顾形象和她拼命!
旁边的丽嫔和林嫔看得目瞪口呆,她们压根没想到皇后会突然爆发,连太后都压不下她。
吵闹一天,最终朱祁从这事儿也没定。
王贵妃离开寿康宫的时候,脸是铁青的。
是夜,苟道偷偷来到昭阳殿,和她密谈许久。
第二天,宝晴给林嫔送了些小孩的鞋样子,和田果儿说说笑笑在一处做了半天的活计。
看着田果儿精神焕发,志在必得的样子,林嫔本能觉得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
小孩子的衣服很快做好了,林嫔让田果儿捧着,亲自给凤仪宫送了去,再三言明,自己手艺不精,是田果儿做的。
旁边的田果儿尴尬极了,而万碧听了真想笑。
林嫔略坐了会儿就要走,万碧知道她不自在,也没留她。
但田果儿突然脸色大变,捂着肚子嚷痛,告了声罪就直奔净房。
周围投过来的目光带着鄙夷,又含着嘲笑,林嫔这一刻真后悔带她来,暗恨她怎的如此上不了台面。
大半个时辰过去,田果儿才回来,林嫔忙起身告辞。
凤仪宫,小雅将林嫔送来的衣服仔仔细细翻捡了一遍,摇头道,“没什么异常。”
万碧轻轻捶了几下腰,“田果儿都去过哪里?”
小雅皱着鼻子说,“她慌不择路,竟跑到花园子去了,正碰到岳隐,吓得差点尿裤子。”
“岳隐?”万碧微顿了下,“还有别人吗?”
“没有,去过净房就回了。”
去个净房要这么久?
“净房看过吗?”
小雅一愣,扭扭捏捏说,“净房除了黄白之物还能有什么……娘娘别急,奴婢这就让人去。”
“娘!娘!”睿儿攥着几只花,努力迈着小短腿,奈何殿门门槛高,怎么迈也迈不过来。
小雅急忙跑过去,一把抱起他,“小祖宗,当心摔着!伺候的人该掌嘴——怎么让大殿下自己走!”
抬眼瞥见跟在他身后杨广的身影,小雅顿时换了副面孔,“是该自己走走,越走越稳当不是?”
里面的万碧瞧见,不禁暗笑,“这里不用你伺候,拿着这盘贡桔,出去吃。”
正中下怀,小雅端着盘子就去找杨广。
杨广独自站在廊下,艳阳白亮的光洒下来,给他周身蒙上一圈光晕,模糊了他颀长的身影。
小雅产生一种错觉,这个人似乎就要和阳光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此念头一生,小雅顿觉不吉利,忙甩甩头将杂念抛之脑后,笑嘻嘻上前,“喏,可甜啦,要不要吃?”
杨广摇摇头。
小雅用力吸吸鼻子,诧异道,“你身上怎么有股花香?难道你也用香?”
“没有……大殿下总爱去小花园,那里花木繁多,可能是蹭上的……”
“大殿下很喜欢你呢,都会叫‘杨叔’了!他叫娘娘和皇上也不过是一个字的‘爹’、‘娘’。”
仿若响应一般,睿儿在殿内大喊,“杨叔!杨叔!”
睿儿蹬蹬跑过来,隔着门槛一下子扑进杨广怀里,“吃!”
他手里拿着块松子糖。
杨广张口吃了,笑道,“真甜。”
睿儿咯咯笑着,指指天空,“飞!”
杨广将他负在身后,深吸口气,身子一拧,一个燕子穿云,嗖一声飞起,几个旋身,在庭院中起伏飘落。
满院都是睿儿开心的笑声。
他身形潇洒飘逸,看得一众宫人惊呼连连,小雅更是不住地拍手叫好。
正当热闹之时,几声清咳突兀地响起。
朱嗣炯负手而立,脸上似笑非笑,看不出什么情绪。
乱哄哄的人群立刻住了声儿,犹如湍急的河流猛然被一道闸门截住,硬生生地戛然而止!
杨广轻轻放下睿儿。
“爹!”睿儿小手抓在朱嗣炯明黄的龙袍上,“抱!”
朱嗣炯一把捞起他,“啪滋”亲一口,哈哈笑道,“乖儿子!”
万碧扶着腰,挺着肚子,慢慢走出来,“今日回来的倒早。”
她看看跪了一地的人,“都跪着做什么?不用当差了吗?”
朱嗣炯笑笑,“都起来,——难得今天上朝没人打嘴仗,惦念你们娘俩,先回来看看再去御书房。”
他一手抱着睿儿,一手扶着万碧,边走边轻声说着什么。
他们一道儿走着,彼此依托,有一种踏实温馨的氛围,旁人瞧着,也觉得心中安定下来。
小雅拉拉杨广,悄声说,“别在意,皇上不是冲你,是嫌我太闹腾,他总说我咋呼。”
杨广沉默着,退到通道旁站定。
小雅安慰似地看了他一眼,赶紧小跑着回去伺候。
刚走进隔间,就听内室传来皇后惊讶又愤怒的声音,“你说什么?你要把朱祁从交给王贵妃抚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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