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彦教导她:“你不是喜欢吃你家门口的冰淇淋吗?你想象一个暴风骤雨的夜晚,这些白键是条条大路小径,这些黑键就是路上的小石子,地上都是泥水,你要是不想弄脏你的白裙子,你就得有技巧地躲开泥巴,再踏着砖头石子,成功通关了才有冰淇淋吃,懂吗?”
小钟亦心点点下巴,懵懂又天真地看着老师,似懂非懂地说:“知道了。”
到后来,钢琴于她的意义,早已超过草莓味冰淇淋的诱惑。
她至今都记得,她有一回在柏林办独奏会时,她在台上弹奏德彪西的月光曲,第一排坐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全场安静森然,弹到一曲终了,她听到那位老太太伴着曲子的节奏一起呼吸的声音。
她感动得要落泪。
那天和陈嚣说的,全是肺腑之言,想要重新回到台上,想要成为大家喜欢的钢琴家,因为在台上弹琴的时候,真的有一种很简单的快乐。
明明是很单纯的事情,是她想复杂了。
什么滑铁卢,什么姚姗,全部抛诸脑后,她只需要享受这一刻的愉悦,并将这份愉悦传递给听众即可。
待到思绪清晰,终于轮到钟亦心上台,她款款走至台上,克制礼貌的面向观众微笑,铮亮的黑色琴身映出她自信的面容,如同陈嚣面对商场时的从容之气一般,这里,也是她的主场。
她已无需羡慕任何人。
这一次,她没有往观众席张望,不是怕看见什么,她已足够安心,也笃定了没有任何人事物,能够影响她今晚的发挥。
无论下方有谁,或是没有谁。
平安夜,和莫扎特的组合不能更完美,快乐的音符,手指轻快的在琴键上跳跃游离,她太过熟练,甚至可以闭上眼睛,想象着那一晚拽着少年的校服,连走带跑行过的那条路。
倏忽间,遥远的记忆都鲜活起来,连同那条幽深巷子里檐角处挂着的冰锥,漫天羽毛般的温柔雪花,小饭店里飘出来的酒香,还有少年为自己扎头发时,毛毛躁躁,却又注意着不要扯痛她的细致模样……
仿佛从那时起,一切都安排好了,她注定要捡到他的篮球,注定要赖着他走。
那些鼓掌和叫好声都像是在梦里一样,在她沮丧回国的那些时候,经常做的梦。
演奏结束,钟亦心向观众鞠躬退场,她眼中含泪,但压抑着没有掉下来,今晚应该是个没有眼泪的夜晚。
台下整齐划一地喊着安可,等时机成熟,她才重新出场,直到一曲《暴风雨》结束,这场演奏会才真正谢幕。
她静默立于台上,于人群中搜寻着陈嚣的身影,她看见了好多熟悉的脸,父亲、阿姨、小声,严冬也带着赵锦橙来了,正在活泼地冲她挥手呢……
陈嚣呢?
她不能在台上一直站着,观众都开始散场了,工作人员以及几名保镖护着她往后台走,她一路飘飘忽忽,心神不定,想要给他打电话,却记起手机在更衣室里。
她还来不及回更衣室,就被一名脸生的工作人员截住。
“钟小姐,有位古典音乐周刊的记者想要采访您,正在化妆间等您。”
化妆间?她隐约觉得这个采访地点有点怪怪的,但美国人经常不拘小节,她也没多想,工作人员帮她推开化妆间的门,并没有要跟进来的意思。
钟亦心一踏进来,就闻到一阵玫瑰香气,她刚才在台下遍寻不着的人,竟然就在面前。
“恭喜,今天的演奏很棒。”陈嚣手捧玫瑰,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他找人布置过化妆间,挪开了挡在中间的一排化妆镜,在天花板上悬挂着槲寄生,她不禁想,她要是现在走过去,他是不是要借故亲她?
她弯着嘴角,故意嫌弃地说:“陈先生怎么这么俗气。”
“别着急,有点耐心,”陈嚣将她拉到自己面前,轻轻将她的碎发拢至耳后,说,“还有更俗气的在后面。”
钟亦心接过玫瑰,满心欢喜,她觉得自己真是太好哄了,陈嚣遇到她这么好哄的姑娘,真的是走了八辈子好运。
“什么是更俗气的?”她忍不住问。
化妆间外一片安静,像是早早收到吩咐,故意给他们留下一片清幽之地,灯光暗得恰到好处,不会亮得破坏气氛,她也刚好能从他眼中,看见那片朦胧而坚定的微光。
陈嚣往前凑了凑,靠近她的面颊,似乎是想亲吻,却忽然退后,在她疑惑的目光中,他单膝跪地,目光虔诚,充满爱意。
“陈嚣……”她忽然不知所措。
他从口袋里里拿出一只丝绒首饰盒,打开盒子,一只璀璨的蓝钻戒指嵌在其中,在光线下折射出幽蓝的光。
“我知道你不爱戴戒指,但我还是要送,这是我……”他稍稍停顿,似是在措辞,“欠你的。”
他讲得认真,钟亦心也听得认真,她不发一言,温柔地看着他。
他继续说:“头一次太草率了,什么也没准备,戒指也不是我挑的,婚礼只是走过场,囡囡,委屈你了。”
钟亦心同意地点点脑袋,“我真的很委屈,你要好好补偿我。”
他笑了笑,想蹭蹭她可爱的鼻尖,却不得不暂时按捺住,他说,“我没想过我会和你走到这一步,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很有耐心哄女人的男人,有一次你问我,我的理想型是怎样的,实话说,我没有理想型,在你问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后来我明白,是你,定义了我的理想型,”陈嚣眼中满是缱绻,“我从来没想过,我会碰上你这样的……”
“怎样的?又要说我什么坏话?”她着急地脱口而出,眼神都变了,仿佛他要是让她不满,她就立刻夺门而出。
陈嚣无奈地说:“你这样的变数。”
没错,一个变数,在没认识她之前,他觉得就那么我行我素,孤家寡人的过着,清净自在,不受拘束。
然后她就这样蛮横地闯入他的生命里,根本没道理可讲,从拽着他衣服的那刻起,就注定了,他根本拿她没办法。
然后他发现,他已经爱上这种生活,食髓知味,没有什么比这样更好。
“囡囡,我接下来会常驻美国,处理这边的业务,暂定一年时间,”陈嚣低低地说,“一年之后,我们再想办法,总之,不能再跟你分开了。”
钟亦心看着陈嚣诚恳的面孔,这么高大的男人,为她屈膝,显出谦卑的姿态,意料之外的动人,她忽然想到她寄给自己的那张明信片,虽然还未收到,但她记得自己写过什么:我想要的生活,是有爱,有家,有梦。
而现在,这一切都在眼前,他为她拱手奉上。
她忍住眼泪,带着哭腔小声问他:“你是打算粘着我吗?”
“对,你让吗?”他的声音终于带上一丝急切,“你愿意做我妻子吗?”
他又严肃地补充:“在台上,你是钟亦心,在台下,可以做我的陈太太吗?”
在他的眼中,她看见自己笑中带泪,看见他的诚挚和包容,看见槲寄生的树叶被风吹得轻轻晃动,看见钻石发出的熹微光亮……
一切已准备就绪,她还要等什么?
钟亦心颤抖着朝他伸出左手,泪盈于睫,“我愿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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