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芝见她不动,将灯笼往地上一放,蹲下来要帮忙,宋宜这才回过神来,忙阻了她,将东西放回原处,带了灵芝撤回院中。
她心中千般思绪涌过,想要立即回府,又怕沈度醒来得知她来过未见他就走生疑,于是心神不宁地回了太师椅上坐下,灵芝不敢扰她,只得安静候在一旁。
宋宜闭了眼,微微仰躺,那用指甲用力划出的标记,她能确定是出自沈度之手。因为页角上留下了他那枚玉扳指的痕迹,其上刻着一把小小的匕首,那夜太液池边的密林里灯光虽幽暗,但她却没遗漏这点不同寻常的痕迹。
她想起宋珏那句“他当真对你没有保留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闭上眼睛装作睡去。
沈度醒来时见她在此处,微微怔了怔,先看了眼书房,见门还紧闭着,这才稍稍安了心。延和十三年的史书是前日大理寺整理复核旧档时无意发现的,他偶然得知了这个消息,花了好些功夫才拿到。
延和十三年的印迹,似乎被整个抹去了,所有史料灰飞烟灭,能得这一本小册子,花了他好些年。
他这两日心情一直不见好,昨日夜里又在书房胡乱发了一通气,也没有心思收拾,他的书房又不许下人乱进,自然还是原样。
他静静看向宋宜,想要出声,灵芝冲他做了噤声的手势,走到他跟前轻声回禀:“县主后半夜没睡,连夜过来的,让她再歇会。”
晨风寒凉,沈度犹疑了下,进书房取了毯子回来替她盖上,见她仍未醒,才返身回了书房,将书房草草收拾干净了。
他倚在门口静静看了会宋宜,她靠在椅背上眠着,脖子向后弯出一道弧度,露出半截光洁白皙的脖颈。
他吩咐下人去替宋宜做些清淡的吃食,这才安静候在她旁边等她醒来。
宋宜心内千回百转,理不清头绪,史书上那个“沈氏”指代的是他的氏族么?除了母亲,他确实从未提起过他的任何亲人。寒食那日,乱葬岗上的偶遇,她当初未曾想过要去深究,如今想来,他可能并非是为抓她现行而去,也不是什么巧合,倒极有可能是去祭奠亲人。
宋宜猛地一个激灵,睫毛不自觉地颤了颤,只好缓缓睁开眼。沈度低头看向她:“怎不吩咐人带你进去睡?脖子难受么?”
他站至她身后,轻轻替她揉了揉,那股酸疼感确实减了许多,可她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她悄悄向书房望了一眼,见他已无声地收拾好了,按捺下小心思,微微笑了笑:“主人家没发话,我哪敢?”
沈度看她一眼:“又来。在我这儿,不必拘礼。”
她这笑有些苍白与疲惫,他柔声问:“没睡醒?再去屋里睡会儿?”
“不了。”宋宜起身,“半夜跑过来已经够不像话了,哪有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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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沈度自然而然扣住她手,引她往后院去,“叫人做了点吃的,你填填肚子。”
宋宜到底没忍住,开了口:“你最近有心事?”
沈度的手无意识地用了点力,令她受了痛,但她没出声,反倒是沈度反应过来失态,将手微微松了些,冲她笑了笑:“怎么这么问?”
宋宜望了眼那泓池水,随意道:“没心事起这么早干嘛?心里装着刘昶呢?真不用,我爹会想办法的。”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沈度也不知听没听出来异样,总之没来由地一笑:“倒不至于心里装着他。”
见他还有开玩笑的心思,宋宜不想再深问下去,掩住心里翻滚的波涛,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聊:“你平时都起这般早么?”
沈度点点头,宋宜趁他不注意,忽然将他手举至身前,迅疾地取下了他那枚玉扳指,还没忘冲他露出个恶作剧得逞的得意洋洋的笑容。
她不拿起来看,只是放在指间,一圈一圈地打着转,手指轻轻摩挲在那个小小的标志上。
这已不是她第一次把玩他这扳指了,沈度没多想,并不急着拿回来,目光落在她指间,随口逗她:“喜欢,赶明儿送你一个?”
宋宜噘嘴,把东西扔还给他:“送点东西都这么没诚意,哪有女人戴这玩意儿的?”
沈度接过,单手抛着玩儿,宋宜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想他能主动说上两句。可她想要的解释,直到下了桌她也没等到,她默默地看了眼院里那刚移植过来的海棠树,有些迟疑地问:“沈度,你说这些海棠,能活过来吗?这好像不是适当的时机啊。”
沈度随她一同望过去,将她揽进怀里:“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宋宜有些失神,嗫嚅半晌,轻声道:“真开了花一定很美,我等着啊。”
沈度知她有了归意,轻轻在她头上揉了揉,顺带替她理了理稍稍凌乱的发:“回去,明年就知道如何了。”
宋宜甫一踏出大门,浑身就像脱了力似的,连上马车都有些吃力,灵芝扶了她好几把,才艰难地上了车。宋宜在马车上也一直闷闷不乐,灵芝想问又不敢问,担忧地看了她一路,最后是她自己开了口:“灵芝,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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