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一科的进士,成为朝臣中谁也不敢小觑的存在。更别说在各地占据重要封疆大员位置的同年了。
张问达知道自己是必须走这一趟的,不然一旦方从哲、叶向高、崔景荣一起下去,他们万历十一年这科的人,在朝的很快就会只剩朱国祚一人。即便朱国祚现在是吏部侍郎,就是以后是吏部尚书了也没用。
叶向高不会再被启用,崔景荣失去兵部尚书的位置、再想上来就不可能了。尤其是自己与方从哲的年龄都已经到了七十岁了。唉,反正自己致仕在即,好不好的以顾/命大臣的身份、豁出脸去求天子呗,希望天子给自己这个脸面了。
“中涵去找朱兆隆了?”
“是。我让刘季晦去请周明卿。崔自强与韩虞臣去请黄绍夫。”
张问达点头,也就只能这样了。
“唉,以后内阁在陛下面前可就直不起来腰啰。”
叶向高苦笑,“能不被流放就烧高香了。不是我说虚话,你也该看出来了,以陛下的秉性,阁臣和各部尚书不像太/祖、成祖年间那般,就已经是命里积德了。”
张问达点头,叶向高的能力他很佩服。因为叶向高是他们万历十一年里的三百进士中,第一个升到高位、晋为有宰相之誉的阁臣,且七年之久的时间里为“独相”。单叶向高在万历帝和朝臣中斡旋的能力,就是其他人望尘莫及的。
“你心里明白就好,内阁肯先退一步,陛下不是赶尽杀绝的性子,怕是会令周明卿给你们记上一笔的。”
叶向高咧嘴,“我懂。不赚个把柄在手里,天子怎么收回相权啊。命苦呦。”
“你自找的。”
叶向高噎了一下,三步两步赶上张问达,拉着他的袖子说:“六部尚书该谢谢我没提议中涵找大家一起商议呢。”
张问达拂袖而去,留了一句堵心的话给叶向高。
“后悔啦?晚了。”
可不是的么——方从哲后悔了。他拉着朱国祚的袖子,眼泪都要流成怨妇了。
“兆隆,我都是为朝廷啊。要是陛下直接南下了,”
“中涵兄,你莫这般伤心。我明白你的心思,都是为了朝廷。你想想殿试在即,陛下无论如何不会将阁臣都治罪的。”
方从哲立即从朱国祚的话里听出自己的在劫难逃了。
“兆隆,唉,从天子登基我就想致仕。唉,万历帝的时候,我就数次想致仕。都是进卿拉我进内阁,一次次劝我不要返乡。现在是想返乡也不成了。”
朱国祚能在千军万马的科举考试中,以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就高中状元,心思剔透就不是方从哲能够比拟的。他早看得明白方从哲入阁是各方势力妥协后的产物,也明白方从哲是叶向高的变相“替罪羊”,可是这时候自己还不得不为昔日关系很一般的同年出面。
“中涵兄,天子不会如何你的,可是有一点万一你能平安致仕了,你可不能回乡讲学了。”
方从哲知道天子不喜欢起复讲学的人,自己能平安致仕也属于身上背了罪名那类人,还有什么脸面开学堂教书育人,没的让弟子们被自己拖累。
他长叹一声说道:“犬子不成气候,孙子尚弱,老夫若能平安回乡,以后就只在家教导孙子罢了。”
朱国祚得到方从哲的保证,安慰方从哲道:“中涵兄早日把令孙教出来,趁着我们几个还没致仕,也能拉拔他一把。你可记清了,最多只有十年的时间。除了自强,我们就都得致仕了。”
方从哲不管朱国祚讲的是不是虚话,先就谢了又谢。他做国子监祭酒多年,要是孙子能考上进士,虽多的是学生能提拔亲孙子,但谁能抵得上吏部侍郎的一句照顾呢。
韩爌听叶向高的指派,拉着崔景荣去求还黄克缵。韩爌早就看明白了,不论叶向高有没有首辅的名头,哪怕叶向高是第四阁臣,遇事还是得按着叶向高的吩咐去做。只因为黄克缵见了崔景荣的热情态度,他更坚定了不能在内阁争出头的决心。
黄克缵对崔景荣热情是因为天子对崔景荣的赏识。这还是周嘉谟与他喝酒的时候说吐噜嘴了。原话大意是公鼐公孝与四十四岁才中进士,就是凭借着帝师的名头做了侍郎。但是他得中进士的时候,崔自强早在朝中历练了二十年了。
那能一样么。
周嘉谟和黄克缵都属于年少得志的那类人,但在崔景荣面前却难免逊色。见多了少年中举的,但是弱冠就能金榜题名,而且为人做事不迂腐、有才干,崔自强是朝中的第一份。
黄克缵因为“欺君”的潜在罪名牵连上了崔景荣,爱才之心让他为崔景荣抱屈。惋惜之心让他立即决定去找天子说情。
于是周嘉谟、张问达、朱国祚和黄克缵,不约而同地先后到了乾清宫求见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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