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及此事,虞知行心中便又开始隐隐焦虑,他手中摩挲着那几块从孟景尸体旁捡来的碎玉——尽管钱袋漏了,这玉始终稳稳当当地收在胸前——这些东西加重了他连日来的担忧,某种不祥的预感仿佛正在渐渐成真。
三思:“对了,你还没同我说,迷踪谷的那对兄妹护法要追杀肖登云?算算年纪,他们跟你们的这位肖兄弟可隔着辈分呢,怎能牵扯到一块儿的?”
“是上一辈人的恩怨了。”虞知行道,“若是倒吊鬼那处也没有任何消息,我们估计只能等谈兵宴去少林找线索了。”
他将旁边已被大致烤干的外袍拖过来,在三思的援手下虚虚地披在了身上。
他拨了拨火堆,那火光倏地变亮,飘出几点火星,消失在空气里。
火光明确地勾勒出他眉眼的轮廓。虞知行微微侧着头,一小半脸颊陷在阴影里:“在此之前,我得先同你讲一个故事。”
故事是从四十年前的一个上元夜里开始的。
薛城坐落于西北边陲,此地多兵马而少平民,商铺少得可怜,女人们不施脂粉,男人们间的娱乐再出格不过便是摔跤赌钱,偶尔有路过的商贾驼队,都能使得总角小儿追出几里地看热闹。
这一夜,塞北的风丝毫不因节日的到来而有丝毫的衰弱,开春的雪下得很大,家家户户的灯火照映在雪地上,在这茫茫大漠边缘反射出了一小片温暖的夜空。以往冷冰冰的街道上,今夜却有稀稀拉拉看灯的行人。未卸甲胄的兵三两成群地在路边的酒肆中饮酒划拳,呼呼喝喝开怀大笑,给这座城难得地增添了生气。
在这乏善可陈的人流中,一位耄耋老者佝偻着脊背,如一棵山间被雪颤巍巍压弯了脖子的矮松,提着一只被雪覆盖了一层的晃晃悠悠的灯笼,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是巫家的老太爷。
巫家世代都是龟兹人,家业兴隆,在当地也算是名门望族。然而在中原朝廷设立安西都护府后,龟兹人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于是他带着一家老小举家搬迁入关,在薛城里扎了根。
巫家以制毒立家,迁入关内后,为许多江湖人带来了数不尽的闻所未闻的毒物方子,于是渐渐有了些名气。但毕竟地处偏远,因此即便做着不寻常的活计,却始终过着普通人的日子。
巫家族中人丁不怎么兴旺,五年前,老太爷喜得曾孙,是一对龙凤胎。他一个黄土没过脖子的老人,这辈子还是头一回遇见这样的喜事,因此觉得这是上天赐给巫家的大运,他的子孙们将来必是要飞黄腾达的。只是这对孩子的生母在生产后大病,没挺过一年,生父又在两年后病逝,于是这对龙凤胎成了巫家所有人的掌上明珠,老太爷对其愈发疼爱,亲自悉心照料着。
但小孩子总是淘气的。这一日,这对掌上明珠不知怎么的,从深井里挖出了埋得很深的毒罐,打开的那一刻,二人都倒下了,昏迷不醒,发起了高烧。家中恰巧没有现成的解药,于是,忧心忡忡的老太爷走了两个时辰的山路,将所有药材都寻来,回到家时已经天黑了。
院里乱成一团,两个小娃娃一整日高烧不退,没有进食,已经十分虚弱。将解药强灌给他们后,龙凤胎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家人们陷入愈发焦灼的等待,然而此时,院门被敲响。
敲门声在这夜里并没有过分响亮,匀速敲了三下,见无人回应,又继续敲了三下,前后没有任何急促的变化,堪称礼貌。
老太爷却忽然打了个寒颤。仿佛那声响是一阵催命鼓,每一声都令他枯槁的血管颤栗一番。
儿媳妇要去开门,却被老太爷阻止了。
他让女眷都待在后院不要出来,自己亲自去开门。
来人有三个,两男一女,都是生面孔。
老太爷把那三人请进了屋。
屋内传来一阵低低的交谈声,家人和仆从都不太敢靠近。
乳娘待在房中看着两个昏迷不醒的孩子,一手捧一个,唱着龟兹故地的童谣——这些都是老太爷常常给孩子们唱的,久而久之,家里的人都学会了。
管家开门进来给暖盆添碳,放进来一阵北风,被乳娘轻而急促地数落了几句,她怀中的女孩却忽然咂着嘴动了动。
乳娘与管家皆喜上眉梢。乳娘摸了摸两个孩子的额头,欣喜地发现孩子们在退烧了。
没过一会儿,男孩也睁开了眼睛。
这对孩子一直以来都挺古怪,生下来就不哭,话也少——两个孩子似乎有自己的沟通方式,常常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互通心意,无需赘述。大人们一开始看着都觉得神奇,渐渐地也就习惯了。于是家中常常能看到这两个孩子彼此对看一眼,便形成了一套周密的捣乱计划。
醒来的男孩慢吞吞地揉了揉眼睛,爬到另一边,摸了摸妹妹的额头,拍了拍妹妹的小胸脯,那女孩便神奇地悠悠转醒,在乳娘怀中动了动。两个孩子对看了一会儿,哥哥咧嘴笑了一下。这一笑中不知传递出了外人难以懂得的信息,妹妹抬手就给了哥哥一下。哥哥不甘示弱地打回去。二人不出声软绵绵地动了一阵,管家与乳娘喜笑颜开。
管家给火盆添了碳,红红的,烧得很旺,整间屋子由里到外都是暖烘烘的。
管家正想去给老太爷通报这个好消息,屋顶房梁上垂下的一串破旧铁铃铛忽然叮叮当当地动了动。
屋内无风,且铁铃铛很重。管家和乳娘皆愣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铃铛是巫家祖上传下来的规矩,熔杀人剑之铁铸成,每间屋子里都挂着一个,以线连成串,任何一间屋子拉响,则全家各处都铃铛皆联动作响——这是个报凶不报喜的东西,平日从来不响,一旦响起,必是即将有难,族中所有人不得耽误,立刻弃家逃走。
铁铃铛不如常见的铜铃声音清脆,多年锈蚀下来,挂在房梁上就像是一坨杂乱的鸟窝。这间房屋距离正厅很远,在这一刻,巫家大院中每一间屋子都响起这混沌的轻响,如同某种催命的咒语,将整个巫家串起来,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惊起了所有人的神经。
厄运正在疾速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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