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澄松了口气。
三思道:“你如此紧张作甚?”
流澄人小鬼大地道:“这不是还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嘛。你们山外边的人可真奔放,追姑娘追得这么紧,也不怕把人吓着了。不过我看姐姐你比我更紧张。”
三思敲了他一个脑瓜崩儿:“净胡说。”
没等三思把手收回去,流澄便眼疾手快地号住了她的脉搏,感受了一阵,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甚贱,看得三思又手痒想抽他一顿,然而最终还是放下手来。
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前一日清晨在流云吹烟阁,虞知行的房间门口,自己听到的那一段对话。
其实她早早地就在他们房门口了。从那二人开始收拾东西起,她便在听墙角,本意是想去抓那二人不辞而别的现行,却不慎让她听见了焦浪及说破虞知行的心意。她这一路上虽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却始终心里忐忑。
其实即便她没听见那一段,这些时日里,虞知行的种种举动也已经足够向她表达暗示。三思不是傻子,只是她连自己的心思都还没捋清楚,遑论思考如何应对。
想到这里,三思撑在地面上,仰起头对着树冠长长地叹了口气。
流澄从她的叹气中听出了无奈与纠结等种种复杂的情感,有些莫名其妙。此时他已经包扎完毕,拍了拍三思的小腿:“来,你站起来试试。”
三思穿好鞋,脚跟处踩着一层厚厚的纱布。她在流澄的搀扶下站起来,轻轻动了动脚,试着落了点重心在受伤的左脚上,勉强走了两步,发现虽然仍旧不太能吃力,却委实比先前好受许多。
流澄踮起脚把挂在树枝上的草席扯下来,拍了拍手:“你这骨头刚复位,近段时日别用左脚,否则留下后遗症可不怪我。可用冷水敷,消肿快些。半月后基本可自由行动,若你到时候还在我们庄子里,我再给你复诊。”
三思:“多谢。你收多少诊金?”
流澄眼睛亮了亮:“三思姐姐人真好。”说着又凑近了点,美滋滋地道,“原本这样的小伤我是不收钱的,然则我近些日子正攒私房钱,以备来日闯荡江湖用。我很公道的,不用多,姐姐你给我十文钱就——哎哎哎,谁啊!”
话说才到一半,流澄便感觉有人揪着自己的后衣领将自己提了起来,然后放在了距离三思两尺外的地方。他愤愤然地注视着三番两次对自己出手不逊的虞知行,后者闲闲地走到三思身边,拔开水囊的木塞,将水递给三思:“这位小公子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不觉得失礼?”
流澄心中反驳:你明明靠得比我还近!
然而他素来很识时务,一旦确定对方可以于武力上碾压自己,便绝不将腹诽说出来,于是愤意丛生地瞪了虞知行两眼,对着三思伸出手——要钱。
三思从钱袋里数出十个铜板。
流澄继续喋喋不休:“我已经快攒到二十两了,等攒够了三十两我就逃跑。我一直在收拾东西,该带的都带上。外头住客栈通常要多少钱?我想去洛阳,会不会比其他地方贵一些?不知洛阳医馆好不好开,我若是摆个地摊给人看病,估计能养活自己——”
这时候,草堂的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了。
众人皆望过去。
只见一位二十岁上下的公子从门内走出来,铁冠束发,一柄折扇插于腰间,身着雪白锦缎,看着非富即贵。
他身后跟着两名随从,一出来,站在草堂外的那两排共六名劲装武者立刻跟上。
男子对这样的排场习以为常,即便在这山野之中也未觉有任何不妥。他在经过三思等人时,虽然素不相识,却极为有礼地点了点头。
三思等人心中顿生好感,立刻回礼。
三思望着那一小队人马目不斜视地扬长而去,问道:“那是什么人?”
流澄嘴里嚼着树叶,也望着那些人的背影:“不知。一大早就来了,和我爹谈了大半日。架势可大了,不知是哪里来的达官贵人。”
三思愣了一下:“你爹?”
虞知行也有几分吃惊:“令尊是……”
流澄“呸呸”吐了嘴里的叶子,无所谓地道:“流居崖啊,你们不知道?不知道还来找他做什么?”
虞知行:“……”
三思:“……”
白驼山庄的少主竟然是个日日挖空心思攒私房钱卖毒药蓄意离家出走的混小子,这一任的流庄主有个这么不省心的儿子,估计活到百岁无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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