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丛在南方他外公那儿装了两个月的乖孙子,这边的亏损咬着牙全部吞进了肚子里,没坑一声,但短时间内恐怕是回不了京城这边了。
几千万的坑填进去,钱不是大水冲来的,是个人都心疼,他外公以后恐怕也不再能这样信任他。
林朝又苦苦支撑了一个多月,终于还是没撑住,但也不是真的破产,林家毕竟是世家,林朝是主家一脉的,倒要不至于真的说破产就破产,公司还姓林,只是不是林朝的林。
林朝撑不住这偌大的家业,林家这样一个大家族,自然还是有能力的顶替上去,只是产业也是缩水了相当一部分,被其他家族瓜分过去。
许家在里面喝了点汤,沈家和刘家也沾了点,陶之行格外看得起沈琛,在里面运作的时候提点了沈琛不少,主要还是因为沈琛给他儿子砸了近千万扶持着创业,让陶家如今的舵手感动不已——他家那蠢儿子能遇见这样的兄弟也是极不容易。
老爷子还没跟家里人说个陶恂这兔崽子对沈家小子图谋不轨的事儿,所以就连陶之行都觉得这俩人好只是依托着少年时的兄弟情义。
沈琛也是第一次接触到京城所谓世家的瓜分是怎样的一道程序,跟他们小孩子小打小闹还是不一样的,其中权衡利弊和取舍得失都是一门学问,他在里面也不过喝了点汤,但还是受益匪浅。
——重要的还是结识的人都不一样,对他以后扩展出路绝对是大有裨益的。
林舒和章宿离婚的事闹的满城风雨,终于在十二月中旬正式开庭,林舒身体已经好了许多,相比之下章宿却是十分狼狈。
林朝虽然不比以前,但是陶家和许家还在,许魏平时看着人模狗样,胆子又小,但是就是因为胆子小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所以才更难缠。
他就找人从这儿走过去撞一下正好把他需要的器材撞坏了一点,撞完就跑,或者在他重新拉人的时候过去不小心让人泼点菜汤墨水什么的也并不过分,这些小动作没法根治,但是又如影随形就不放过。
弄到最后章宿几乎要崩溃,最后除了结婚后两个人一起置办的东西,他确实没分到一分钱。
——沈琛说到做到。
据说判决结果出来的时候章宿整个人都崩溃了,一直嘶吼着不可能不可能,甚至当庭发疯冲过去试图推林舒,然后被林殊当众甩了一巴掌。
那样菟丝花一样柔弱的女孩子,在经历过大起大落之后开始逐渐变得强硬,至少不像从前一样软弱不堪。
林朝决定早就决定了离开,林家二老身体不好,林舒刚刚痛失孩子,他手里还有些余钱,已经在国外安排好了,带着父母和林舒去静养一段时间。
离开的时候是十二月中旬,刚刚庭审完就走,当初也是圈子里的风云人物,如今一朝败落了,也没人来送送,其实走的算不是体面,倒有点像丧家之犬。
正大光明来送的就只有许魏,那一天陶恂做事总心神不宁,沈琛索性就开车过来了,也没过去打招呼,就站在外面看了两眼,上飞机之前沈琛接了一通电话。
那边的人先是客气的说了一句谢谢,然后沉默了一下才开口:“我一直有个疑问——你为什么肯帮我?”
——声音里是一直想不通的疑惑,还有对他未卜先知的不解。
“我去年无意中知道你亏了一笔的消息,原本想着这四年多谢你帮忙照顾陶恂——虽然你确实把他带的更加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但看在陶恂的面子上,我确实想过拉你一把,合同早已经拟好了,等拆迁过后就能拉进融资——可你太着急了。”
这些当然都是假话,他沈琛就从来不是那样好心的人。
他只是熟知以后会发生的事而已。
林朝一开始接手林家的时候年纪尚轻,经验不足,最后也没有保住他父母留给他的东西,甚至于闹的十分难看,但林朝并非庸才,大概五年之后他卷土重来东山再起,连沈昌民那样苛刻的人都多加夸奖。
沈琛是个聪明人,很明白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他一开始就是想帮林朝的,只等拆迁结束融资到位他便可以抽出钱去帮林朝渡过这一关。
可惜,人算到底不如天算。
这辈子他没有在国内,命运的齿轮偏转的过于厉害。
到了这个时候,沈琛丝毫不介意再扎林朝一次:“林朝,我是真心实意想过帮你——”
至于林舒就更好解释,当时她和章宿即将结婚请帖都已经送开,他隐约觉得这个人人品有问题,但是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不便干涉,所以以防万一做的财产公正,这是个十分好圆过去的谎言。
那边的人沉默了一下,只觉得嗓子有点干涩,已经闹到这一步了,沈琛确实没有必要这样骗他。
“是吗?”他几乎问的有些怔仲。
沈琛回答的不带感情:“是的。”
那边迟迟未挂,良久好像是一声叹气,然后才听见一句:“替我跟陶恂说一句谢谢。”
他跟沈琛素无交情,沈琛肯这样费心费力想来只有可能是陶恂的原因。
挂断电话的时候沈琛就知道他做对了。
林朝不是池中之物,迟早能东山再起,但是他这辈子恐怕都对不起陶恂,毕竟陶恂是当真把他当兄弟,而他却在陶恂身上插了两刀。
而陶恂却在他后来出事的时候不计前嫌帮他良多,给林舒换医院打官司到现在还是只有他来送他。
——林朝得对陶恂一辈子心怀愧疚。
转过身的时候看见陶恂还站在原地,微微失神,他就觉得也算不是欺骗了,毕竟都是这蠢货做的事也相差无几,只不过他心思更多一些而已。
回去的路上陶恂开车,上次出了一次意外陶恂就坚持由他开车,不让沈琛碰方向盘了,关键是他发现沈琛严重的失眠现象,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找合适的医生,但收效甚微。
陶恂以前特别喜欢玩赛车,大学四年里对许多极限运动都非常有兴趣,许魏曾经觉得他就是想折腾死自己,但他也算命硬,虽然经常断胳膊断腿但是还是活蹦乱跳的。
沈琛回来后他有一次摔肿了腿被看见了,后来他再去赛车的时候沈琛就跟着去了一次,陶恂高高兴兴的想着这回一定不要命的夺个名次回来,然后就看见沈琛旁若无人的坐上了他车上的副驾驶。
他战战兢兢担心了一路,最后得了个最次的名次也没有丝毫怨言,但从此以后就差不多改邪归正,再没去赛过车。
转眼就是年关,元旦过完即将新年,鹅毛大雪翩然而落,将整个京城都染成一片素白。
公司业绩蒸蒸日上,陶恂在外的公司也已经筹划的差不多,年后大概就已经能开始运转,年关这段时间忙忙碌碌,就没有歇的时候,他亲自教着陶恂做事。
陶恂虽然不那么聪明,但在沈琛手里一向认真,做事踏实,有些事已经能够独立做了,哪怕是陶之行看着都得夸上两句不错。
过年前的一周突然接到沈昌民的电话,不是他的秘书,竟然是他亲自打过来的,声音带着久居高位的威严和一股文人的书卷气,显得格格不入。
提醒着他是该回来过年了。
沈琛觉得若不是这一通电话,他几乎快忘了自己还有一个父亲。
——也确实到了新年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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