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沈琛自己都觉得他对时间的概念都是模糊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对于他来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在国外是没过过年的,国外对这个节日并不热衷,而像是张博丛这样的出国留学的过年的时候还是会回国与家人团聚,他在国外四年对这个节日的映像都快要趋于模糊。
——有些事果然只有在故土才能清晰感受到。
沈琛握着手机,有好一会儿未曾出声,沈昌民听不见答复,微微有些薄怒:“前面四年你托词学业繁重不能回来,今年已经回国了,是想叫我亲自开车过来接你回家?”
但即便是薄怒语气也是波澜不惊的,这是他身处高位多年来的涵养。
沈琛觉得家里未必有人愿意看见他,但是在外人面前面子还是要做足套的,不能留下苛待他的名声。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微微点头:“我尽量回来。”
波澜不惊的语气,是极敷衍的态度,不知为什么沈昌民觉得心里仿佛堵了一口气怎么都下下去,他的儿子早已长大成人,到了如今连家也不愿意回了。
自诩父亲的人听着手机里漫长的忙音微微闭目,感受到一阵无法言喻的难受,他觉得他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却又无从推断。
他和他的儿子之间联系少的可怜,如今看来,除了血缘好像就再无瓜葛。
挂断电话后的青年合上手中的报表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拉开了紧闭的窗帘,冬日少见的阳光稀稀拉拉的落在长时间不进日光的办公室里,刺的他微微闭目。
窗外是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段,车水马龙,灼目而喜庆的红色几乎遍地都是,就连来往的车辆前都挂起了红色的挂饰。
——家?
他对这个字眼感到的只是陌生,但不可否认窗外故乡的热闹气氛让他稍稍有些熟悉的感觉。
年节将至,陶恂的生日也快了。
不是整岁,用不着大办,但他们的生日也绝不是朋友间随便聚聚,更像是圈子里联络关系的聚会,陶母是典型的贤妻良母,一个月前就已经在开始筹办这场聚会。
透过玻璃窗刚好能看见另一边的陶恂,低着头认真看报表,好像还有什么不太清楚,看一眼就去查一会儿资料,然后似乎是感受到什么似的转过头来。
然而回头却只看见微微掀开的窗帘,冬日的阳光从透亮的玻璃窗漏进一缕。
——他有点莫名其妙,像是错觉,又好像并不是。
陶恂的生日宴算得上热闹,正好赶上年关,能回来的差不多都回来了,留学的发小,外放的子弟难得聚在一起,气氛倒也算得上热烈。
宴会是陶夫人一手操办的,陶夫人虽然年过半百但保养得当,看起来优雅知性顶多不过四十出头,最重要的是一直保持着一颗少女心。
三层玫瑰雕花蛋糕,空运来的香水玫瑰几乎从陶家大门一直铺到了陶家窗户,一进去扑面而来的花香简直不给花粉过敏的人活路。
这样的宴会其实也是颜面和财力的象征,陶夫人本来就是大户小姐出身,后来嫁给陶知行后也是顺风顺水家庭和睦,所以一直到这个年岁都保持着一颗年轻的心。
但办的绝对是差不了的,虽然风格粉嫩了些,但是里面的配置一流,却又并不高调炫富,令人极为舒适。
沈琛是晚上才开车来的,年关的时候公司里的事物陡然多了起来,刘家那块地儿开始出售,过年结婚看房的人多,虽然不必要他事事亲力亲为,但确实要比平时要忙碌许多。
陶恂亲自出来接他,为了这场破生日宴他早三天就被陶夫人拎回了家,今天倒是拾掇的像个人样,按着陶夫人的审美套了一身修长高定西装,因为是冬天里面搭了一件纯色高领衬衫,看着倒确实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如果不是点烟的动作和明显不耐烦的神色实在太明显,几乎能把人骗住了。
看见沈琛的车眼里才亮起来,微微仰起头,手里的烟不着痕迹的扔了,自以为无人发觉的在车窗上看了一眼自己在寒风中被吹的凌乱的头发。
然后才欢欢喜喜的伸出手给他打开车门,刚刚还好好一个拽的二五八百的公子哥儿,这会儿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跟在陶少身后的人虽然已经见怪不怪,但还是有点没眼看的别开眼。
本来确实奇怪,但只要他做的自然而然就没人觉得不对了。
沈琛把他这些细微的动作收进眼里,又看他那一眼就知道经看不经冻的衣裳,微微皱眉:“怎么出来等着?”
——这时候寿星是该在里面待客的。
陶恂支使人把车开走,自己双手插兜跟在沈琛身边:“里面老头子在谈下棋了,我又插不上话,出来透透气。”
——就是顺便等着你而已。
明明等的都快骂人了,刚才那不耐烦的神色但凡有点眼力见的就不可能看不出来,这谎话着实拙劣,好在没人敢戳穿他。
陶小公子愿意出来吹着冷风思考人生,谁还能骂一句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里面倒是热闹非凡,陶恂一进去就被陶夫人捉住了,要不是碍于客人,怕是得直接过来耳提面命:“又去了哪儿?刚刚你程伯伯还说想见见你,结果哪到找不着人。”
程家是在影视圈里有些地位,虽然陶夫人自己都不看好自己这傻儿子,但是就当出去历练历练也是好的,家里还是保持能帮则帮的态度。
陶恂挨近了沈琛一点,看着人礼数周全的跟自己母亲问完好,这才抬了抬下巴:“我看里面人多,出去透透气,顺便接琛哥进来。”
陶夫人心说人沈琛从高中就开始次次逮你回来,难不成还能找不着路?但面上却没多说什么,反而还是高兴居多。
她家傻儿子能遇见这样一个真心帮衬的朋友不容易,沈琛帮他良多,难得这没心没肺的臭小子肯听他的话,还知道是为他好——这就很不容易了。
当初沈琛回国的时候,她和陶之行其实也只是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试一试而已,没想到那个混世魔王竟然还真被制住了,她心里还是十分欣慰的。
陶夫人毕竟是宴会的主家,不一会儿就有人过来跟她打招呼,那就是上一辈的交情了,陶夫人有心给自家孩子铺铺路,把陶恂拉出来客套,这场面沈琛就不好继续呆下去了,很是知趣的寻了个借口离开。
陶恂在后面瞅了他好几眼,就差没喊一句琛哥你好歹把我也带走啊,但他根本没这个机会说话,陶夫人已经拉着他继续和他压根认不全的长辈们说话去了。
沈琛天生的好看,轮廓深邃五官立体,眼睛锐利又深沉,哪怕是一眼就能看的出来是薄情的长相,也还有人前仆后继的过来搭讪。
沈琛家教良好,虽然表情冷淡毫无起伏,但是遇上过来说话的还是不得不应付两句,但有些人可能就是不长眼,像是根本看不出来拒绝似的,死缠烂打着问些降智一样的问题。
沈琛教养好,但是脾气并不就见得好,没一会儿就开始皱眉,然后借着端酒的功夫向主桌走了两步。
陶恂一眼看见几乎快黏在他琛哥身上的女人,心里就是一梗,他是寿星不好过去,于是恨恨拿起手机。
一刻钟后,钟家的小姐就被一群富二代拉去看起了名牌包,无情抛弃了刚刚还觉得玉树临风值得一撩的沈公子。
陶恂勉强挣脱了自家母亲的钳制,逆着人流往外面挤,好不容易出来就看见沈琛低头在角落喝酒。
长腿窄腰,身形并不消瘦,西装外套下隐隐可见流畅的身体线条,十指修长拈着酒杯的样子十足的漫不经心,却又莫名让人觉得惊心动魄。
这么好看的人刚刚被其他人撩了,陶恂顿时心里觉得手里的酒不好喝了,蛋糕也不甜了——他酸。
其实沈琛是觉得无趣,他上辈子觉得跟着这些公子哥儿世家名媛们闹着就当散心,玩的开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现在可能是经历的多了,跟这群靠着家里花天酒地的二代厮混倒是兴趣缺缺。
——既然都知道是假的,当不得真,那就是浪费时间罢了,他完全不想耗费那力气。
陶恂端着酒杯凑到他身边,跟他碰了一下:“怎么?琛哥兴致不高?”
他今儿寿星,场中主角,这一靠近沈琛好不容易找的安静地儿立刻就变的万人瞩目了,沈琛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
陶恂就明白他确实是不想应付了,掐准时机把他带上了楼,下面一楼热闹非凡,二楼倒是安安静静,没几个人有那个资格上来。
“等会儿还有最近娱乐圈的里面的一个小明星过来唱歌,吵的很,你先上来歇会儿,昨天小郭还跟我说公司事情又多加班了。”
到了年关了,别说沈琛就是他自己老爹都忙的恨不得过年没生过他这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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