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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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果好奇地看京兆府尹语气中似是有些感叹,不禁问:“大人与那小彭大人是相识?”

京兆府尹朝白果行一礼,而后用自己沙哑的声音说:“倒是旧识不假,可若非殿下提及,本官还真难想到会是他……”

白果疑惑:“怎么?”

京兆府尹尴尬一笑,叹息着摇摇头,并未答话。

而待到他们两人离开王府,白果内心对那彭姓小官的事还是压不下好奇,之前京兆府尹不便说,他自然不曾继续追问,可人一走,他便拉着谢临的袖子,又问起是怎么回事儿。

谢临坐在榻上,手执一卷书,将人半揽在怀里,缓然道:“不过是官场倾轧。”

白果无聊,这会儿精神奕奕,一点儿都不渴睡,只抬头笑眯眯亲了亲谢临的下巴,道:“殿下仔细与我说说,我爱听。”

谢临无奈,捏了捏白果调皮的指腹,缓声说:“刑部侍郎与京兆府尹乃是同窗,家中曾是世交,当年彭止清刚入刑部,接手的案子线索查到最后嫌疑犯的指向,正便好是刑部侍郎的妻弟。那案子不算大,但若是查清,犯案者依照大晋律例,也得于天牢中关押三年。”

白果是个聪明的,便说道:“殿下说的那位小彭大人该是个铁面无私之人,想来这位大人后来得罪的怕不就是刑部侍郎?”

谢临笑着亲了一下他的耳廓,又道:“王妃聪慧非常,彭止清的确得罪了刑部侍郎,虽说在那次的案子里,彭止清得以从六品主事升到了五品员外郎,但之后几年在刑部侍郎有意打压下,彭止清便再也不曾升过官职了。”

白果叹息一声,嘟哝道:“小彭大人又没做错什么,是刑部侍郎不好……”但他嘟哝归嘟哝,便是就连一个小小后院中腌臜事都多的数不清,更别说浮浮沉沉的官场中了,这小彭大人不升职已经算好,若是为此丢了官职那才更要命。

不过白果又疑惑:“虽说刑部侍郎与京兆府尹大人是世交,可小彭大人不过是个五品小官,京兆府尹大人又是何与小彭大人相识,还露出那种叹息遗憾的表情呢?”

谢临道:“因为彭止清在入职刑部之前,便是京兆府的人,且是京兆府尹将他推荐到了刑部。”

白果睁大眼睛:“竟然是这样!”

不必谢临多说,白果大致已经想到了京兆府尹的心路历程:好心介绍优秀下属到了好兄弟的手下,没想到下属第一个案子便查到了好兄弟妻弟的头上,得罪了人不说,自己还必须要为了维持跟兄弟之间的感情,漠视掉对曾经优秀下属的喜爱与栽培之情。

……虽说是人之常情,但白果莫名不是很喜欢这样的事情。

谢临见他表情纠结,忍不住伸手捏捏他的脸颊,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道:“听王有全说,上个月绸缎庄跟酒楼里的生意都格外好?是怎么回事?”

白果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微微抿唇说:“我听管家说,每次会试在即,都会有很多读书人涌入京城,很多时候酒楼里的客房都住满了还塞不下许多,于是我便想到了……”白果红着脸说了许多话,最后不好意思说,“也幸亏几位掌柜的陪我闹腾,都是大家的功劳。”

谢临笑起来,抱着怀里青年软软的身子问:“果果真厉害,唔,想要什么奖励?”

白果眨眨眼,抿唇说:“要,要殿下多亲我两下就好。”

……

虽是秋日,但静王府中却弥漫着一股春意盎然之意,至于离他几里外的京兆府中,却满是愁云惨淡的凋零之气。

“我怎么有脸再去请他?”京兆府尹满心愧疚地跟下属吐苦水,“当年我就对不起他,没为他多说两句话,这一别几年不曾见过,我还以为他早就受不了辞官走了,没想到……”

衙头跟几个衙役木着脸站在府尹面前,神色间也多有尴尬:“以为大人公正严明,没想到过去也有如此糊涂的时候?!彭员外郎惨啊!”

京兆府尹道:“你们莫要再说我!小心本大人板子伺候!”

众衙役却压根不甚害怕。

他们围着又说了几句,自把京兆府尹说没了脸,之后衙头这才道:“不必大人亲自出面,彭员外郎的事儿,我们去请他来就是。”

衙役们也说:“大人都说彭员外郎是个公正严明,刚正不阿且不附权贵之人,如今有冤案未名,若是彭员外郎知晓,必不会坐视不理。”

京兆府尹点头叹息:“你说得对。”

京兆府的众人找上彭止清时,这人正在刑部大本营里手抄十年前的案件卷宗,他手边已经抄好约有十来册,而另一边尚未抄完的却还有百余册。这是刑部上署交给他的任务,务必要他在一个月内誊抄完毕。

于来请人的几位衙役来说,听说这任务后脸都黑了,一个人誊抄这几百本案件卷宗,还得一字不错,只限一月,不是故意难为人又是什么?可他们却见彭止清脸上并无郁色,甚至神色悠闲,誊抄时专注而认真,似乎并不把这任务当做一种变相的折磨。

观察过一阵,几位衙役便上前与彭止清开始交涉,彭止清听说是京兆府的人来请他协助破案,不禁笑起来问:“府尹大人近来可好?”

衙役们怕他还在怨恨自家大人,于是便说:“府尹大人惨啊!”

“特别惨!”

“惨绝人寰的惨!”

大致把京兆府尹最近遇上的倒霉事都给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衙役才道:“这都是报应啊!”

彭止清听罢,忍不住捂腰闷笑起来,边笑还边说:“厉害厉害,没想到府尹大人竟有这般倒霉的时候。”

衙役说:“可不是嘛?小彭大人你也听到了,咱们京兆府内如今真就缺你这种断案神人来撑场子了,府尹大人……他、他最近压根靠不住啊!”

彭止清听出来这些人有意抬举自己,也不落他们面子,很快收了笑说:“行行行,我答应了,不过你们得替我去跟上署说说,他那边若是不同意,我也没办法擅自行动。”

衙役见状,高兴说:“没问题。”

因为是京兆府出面要人,故而衙役们直接去拜见了刑部尚书,尚书大人可不知下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很快就给彭止清批了文书,更是免了他誊抄卷宗的任务。

彭止清乐得一身轻,当日就跟着衙役们回到京兆府内。

京兆府尹没想他来的这般快,正坐在正堂上龇牙咧嘴敷膏药呢,迷迷糊糊看见人,心头一跳,手脚就不听使唤地把膏药一把糊在了下巴上。

京兆府尹:“……”

……

“我就说咱们大人最近很惨了?彭大人你看看,他敷个药膏,都能给糊错了地儿,真是倒霉到家了。”

跟在彭止清身边的衙役幸灾乐祸说。

彭止清:“噗。”

京兆府尹:“!!!”

老熟人相见,彭止清笑完正了神色与京兆府尹行礼,京兆府尹见他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官服,心里怪不是滋味儿的,很快免了他的礼,轻咳一声,用自己破铜锣般的声音说:“案件复杂,有劳你了。”

彭止清看他一眼,笑着说:“应该的。”

两人未曾有多少叙旧,对刑部侍郎的事更是只字不提,彭止清断案是专业的,连夜就叫人将丁生一案中所记录的案情给翻阅出来仔细查看。

衙头挺晚的时候才回到京兆府内,说是陷害丁生的凶手所用迷药粉末的出处终于找到了。

“那迷药挺特别的。”衙头沉声道,“请教的几位太医连番辨认,才认出那些粉末本不是迷药,而只是宫中常在贵人们熏香里出现的助眠成分,小剂量使用乃是助眠,可那粉末明显是被提纯过的,功效大增,便成了迷药的一种。”

彭止清看着卷宗,头也不抬说:“宫内的熏香都是特制,并且不会传往民间,每个月各个宫里的熏香用损也皆有定数,内务府内会有记录。”

衙头第一次见到彭止清,看他神色淡淡,忍不住问他:“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往内务府调查?”

彭止清摇头:“不,我看你们说幕后真凶素来小心谨慎,再加上他能得到宫内专用的熏香,想来身份背景都不简单,只看内务府记录的册子上恐怕不会得到你们想要的答案。”

衙头皱眉:“那要怎么办?”

彭止清闻言,合上卷宗道:“既然没有线索,那就静观。”

“嗯?”衙头不解。

彭止清想到京兆府里的这一群满打满算都是些武夫,不禁耐心说:“如果那丁生不曾说谎,科考舞弊便是真,而下令谋杀他的必定是幕后主使。你且想想,什么样的人,才会铤而走险,敢在天子脚下与书生勾连,做如此胆大包天之事?”

“必是有所图之人!”衙头一听,突然想起白天在静王府上的事,拍脑袋说,“就像是静王殿下,他虽权大势大,却于朝中声名不显,不论在文官还是武官中都被双方排斥,所以像是对于在科举考试中替人徇私这种事简直就是吃力不讨好!反之,像是在朝野中备受大臣们称赞的豫王殿下,就很有可能……”

他说到一半卡住,看着彭止清意味深长的目光,突然就不敢再往下讲了。

尴尬笑笑,衙头压低声音解释说:“我,我都是胡说八道的!小彭大人你可别说出去啊!”

彭止清看他两眼,道:“你困了,还是回家去睡觉。”

虽然只是随口一说,但衙头心里就仿佛生了根一样,越来越觉得豫王殿下有些可疑。可他就是自己平白分析,平白联想,不仅没什么证据,甚至就连自己都觉得像是在信口胡诌——

豫王殿下可是贤王啊!他怎么可能会故意做出那种事情呢?!

可也正因为他是贤王,所以才需要培养起自己在文官中的人脉啊!别看那些刚入翰林或是去地方做县令的新官稚嫩,可一旦他们跟上署交缠在一起,那拢拢总总不就都成了豫王的人脉?要知道那些文官本就是墙头草,若是一直有下属在他们耳边吹耳边风,这一倒二倒,可不就全都倒向了素有贤明的豫王吗?!

……不不不,这一定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豫王可是君子!君子!

衙头脑袋里浑浑噩噩了几天,接连熬到了京兆府尹嗓子都恢复了七八成好,会试成绩也即将张贴公布。

彭止清问:“明天要不要去看放榜?”

衙头跟京兆府尹尚未搭话,彭止清便又说:“大人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待明天放榜的官差从贡院一走,大人们便可以去取卷宗了,不然时间一晚,取到的卷宗是真是假,可就又未知了。”

京兆府尹精神一震:“你的意思是,他们会对卷宗动手脚?”

彭止清缓声道:“这是往好了想,万一……他们在科考结束后已经动了卷宗呢?”

京兆府尹不敢想,忙说:“不会的,不会的,督查司可一直在旁边守着呢,再不济……还有太子殿下在。”

彭止清笑了笑,叹息说:“此番,怕是要感谢太子殿下还在了。”

转眼第二日便是放榜日。

张贴成绩正对面的几家酒楼内,早早便有不少书生订了位置,专门守着来看第一眼成绩。

视野最好的包间内,谢临对面坐着面带倦意的太子谢昭,而豫王谢渠则站在靠窗的鸟笼旁边,手拿黄米粒,优哉游哉地给笼里的金丝雀鸟喂食。

闲来无事间,谢昭与谢临走了一局棋,两人平分秋色,棋局不分胜负。

放下棋子,谢昭净了手问谢昭道:“二弟怎么今日这般兴致好得将我与三弟叫来?”

豫王谢渠笑容敦厚:“可不是咱们兄弟都有月余不曾聚过了?在府中闲着也是闲着,更可况今日是放榜日,热闹得很呢。”

谢昭笑笑,稍稍点头说:“今天的确是个好日子。”

两人说着,谢临却并不接话,女婢给他斟了茶,他垂眸端起杯盏,缓缓吹了吹茶水上层漂浮的茶叶。

谢渠偏头,似是不满他的安静,故意问他:“看三弟对二哥我也没个笑脸的,难不成是不乐意出来跟我们一聚?”

谢临缓缓抬眸,神色淡淡:“家中王妃快接近临产期。”

谢昭闻言,便问:“还有多少日子?”

谢临道:“短则二十日,长则三十日也不一定。”

谢昭有些担忧道:“听素书说,静王妃似是双胎,想必到时候要多遭一些难处。”

“说起来,”蓦地,豫王谢渠突然插话进来,脸上略带得意地笑,“上月本王亦是得了一子一女。”

谢昭倒是没听说过豫王妃怀孕的事,但又不好过问,只得笑着说:“恭喜二弟。”

“哈哈,同喜同喜。”豫王毫不客气。

倒是谢临问了一句:“不知徐侧妃那一胎,是儿是女?”

豫王闻言,脸色陡然一变,眼底似有阴翳划过,笑意淡下,语气平平:“可惜是个女儿。”

谢临“哦”了一声,眼底满是意味深长的戏谑。

豫王此时心中正是敏感,见谢临这般似嘲讽的表情,心中就是一阵翻滚而上的阴翳,可恰在此时,外头街上突然热闹起来。

原是放榜的官差到了。

豫王见到官差手中拿着的红榜,心底的郁气一散,陡然又变得高兴起来,拍过谢临的肩膀,快步走到窗台前道:“快看!今年的进士名单出来了!”

谢临遥遥一看远处,又偏头看向豫王兴奋的脸,突然嗤笑一声。

“怎么?”太子谢昭走过来问。

谢临收了笑,脸上的是冷淡的神色,口中冷质的声音如气声,缓缓飘出五个字:“好戏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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