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楼下忙着去看放榜告示的百姓闹出乱哄哄的声音,整条街道都喧嚣非常,谢昭一时没听清谢临的话,正要再问两句,不想谢临却坐回到棋盘前,神定气闲道,“再来一局?”
谢昭性子温和,见状只笑着道:“再来。”
豫王谢渠此时却没了心情关系这两人,只紧紧盯着远处丝毫看不清字迹的名单告示,迫不及待地挥手叫身边的下属去探看,今年的进士名单。
“我中了!我中了!”这时,挤在告示最前面的一个书生突然面色通红露出兴奋的笑,接着几乎放声痛哭道,“爹,娘,孩儿高中了!!!”
“我家少爷也中了!我家少爷!”一个站在书生身边的小厮此时也红光满面,抬头挺胸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骄傲。
围在他们身边的或是书生又或是书童们纷纷流露出鲜艳的目光,也有人寻了榜单三四便不见自己想见的名字,一时唉声叹气,人群中一时众生百相。
“我家少爷的名字怎么会不在呢?”
“不可能啊,是不是这榜上漏错了名字?”
这时,告示前排一个小书童脸上露出困惑不解的目光,而围在他周围,相熟的几人也惊诧道:“我的确寻了这榜单四五次,却是未见着潘兄的名字。”
“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岔子,潘兄又怎么可能考不上?”
听着身边几人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样子,有老凑热闹的就不高兴地出声了:“没有就是没考上呗,有什么好问的,说着跟你们嘴里那个姓许的书生是文曲星降世,肯定能中似的。”
“对啊,能不能考上,你们心里都没点儿数是?”也有没考上的书生不认识那群人,正巧拿来说一嘴,泄泄心头的愤懑。
之前说话的几人闻言,面面相觑。
先前是人挤人,大家大约都不会去关注自己身边都站着些什么人,可这时那几个人突然被说,众人也就将视线放在了他们身上,于是就又看到了穿着一身身绫罗绸缎,向来闻名京师的几位世家才子脸上青黑的表情。
“我们心里是没什么数,真是叨扰各位了。”其中,为首的一名青年男子脸上表情好歹还算能看,又或是受不了众人的视线,便同周围一起来的一行人道,“既是潘兄未能中举,我等还是先速速离去罢。”
“对,对……走了走了。”
“……”
“唉,潘兄未能高中,我心中始终不能相信。”
“潘兄于前日偶感风寒,今日未能前来,也不知对他来说是好是坏。”
“几位少爷,我家少爷尚在病中,回去可叫小的我怎么开口说啊!”
书童打扮的小厮苦着脸同一帮世家才子一同离去,人群中竟是一时寂静,等几人身影消失,连同说话声都听不到了,才有人恍惚开口道:“那几人,不是京山书院里的甲字生?”
“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他们怎么亲自来看榜了?”
“他们口中的潘兄,莫非便是今年下场的那位潘家钱庄的少庄主?我记得潘少庄主可是今年状元的大热门,坊间押注最多的可不就是这位?”
“潘家少庄主前日偶感风寒,药还是从临街药铺抓的呢。”有人插嘴道,“应该是这位没错了。”
“所以——潘家少庄主竟然没能中?!”突然有人扯着嗓子来了一声。
人群中也瞬间叽叽喳喳地炸开了:“潘家少庄主文采斐然,之前于各大诗会上留下的墨宝我等还在拜读,这般人才都未能中,我不信!”
“前些日子不是有书生向京兆府举报这次会试有人作弊吗?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别胡说,也说不准是潘家少庄主心态不行,就是考砸了呢?!”
众人之间,各有各的说法,一时间不论是中举又或是未能中的书生心里都莫名升起了些古怪的感觉,考上的不禁感叹自己运气好,就连素来备受众人推崇的潘家少庄主都落榜,自己能中那便是祖上烧了高香,至于落榜的书生心里就更是安慰——连潘家少庄主都没中呢。
至于潘家少庄主本人此刻的心情呢?
他发着高热,心里又着急自己的名次,等书童从府外回来,脸上挂着欲言又止的表情,就知道怕是不好了。
潘家少庄主苦笑一声:“可是名次不甚高?”
书童抖了抖身子,摇摇头不敢说。
潘家少庄主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儿,心想自己这次会试发挥虽说不算十成十,却也用了他**分功力,想来必不会差到哪里,于是便拧眉问:“怎么?”
书童心里怕,“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呜呜咽咽道:“少爷,您、您落榜了。”
潘家少庄主以为自己幻听,心脏像是听了一拍:“你再说一遍?!”
书童闭眼,横竖都是一死,重复道:“少爷您落榜了!落榜了!!”
潘家少庄主眼睛一翻,瞬间昏厥在了榻上。
潘家一场兵荒马乱不必可少,至于豫王谢渠那边却满意地不得了。他看着下属誊抄来的布告上那些熟悉的名字,嘴角的笑容不可抑制,但又碍于太子跟谢临的存在,便只能压抑下那些自得意满,容光满面地对正在下棋的两人道:“今年的会试如此顺利,当得都是太子殿下的功劳。”
谢昭落下一子,摇头道:“本宫只是从旁监督罢了,当不得二弟这般说。”
谢渠心底暗暗一笑,面上却做足了恭敬:“怎么会,太子殿下莫要妄自菲薄。”
说着,谢昭倒是好奇起此届的进士名单,豫王见状便叫身边的下属将名单递与他,眼底神色带着几分小人得志的暗爽。
果不其然,接过布告的太子谢昭粗粗略过名单上的姓名,眉梢不禁微微皱起,似是有些不解。
豫王谢渠故意问:“太子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太子微微愣了下,继而摇头道:“……没有。”
豫王还想要趁机说点什么,谢临却蓦地淡淡出声,打断谢渠:“太子殿下,到您落子了。”
太子回过神,迟迟露出抱歉一笑。
一局棋结束的匆忙,太子心底藏着事,很快便落败给谢临。谢临见状倒是没拉着太子继续,反而是豫王突然棋兴大发,说什么也要与他对上几盘。
谢临淡淡道:“二哥既是好兴致,不如添些彩头。”
豫王正是得意之时,便拿了黑子在棋盘上一落,问道:“说罢,三弟想要哥哥什么东西?”
谢临也不跟他客气,直言道:“听闻二哥在西郊有一处别庄,风景正好,外有杏林茂密,内有洞庭乾坤,弟弟实在心向往之。”
豫王不想谢临竟是张口就来,如此狮子大开口,一时有些震惊:“……”
谢临抬眼,似笑非笑:“二哥舍不得?”
“怎么会?”豫王脸上勉强扬着笑,但眼底却是一片狠厉的冷意,他心中对谢临的不满几乎快要达到顶峰,却不得不装作大方而耿直的模样,宽厚道,“那便三局两胜?若是三弟你输……听闻三弟府上有个好厨子,可否割爱给二哥一用?”
谢临表情不便,落下一白子:“请。”
晋元帝这四个成年了的皇子中,除了太子谢昭于朝臣心目中素来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对于剩下的三位王爷的印象,则是各有偏颇。豫王谢渠憨厚耿直,于文官中名声甚好,历来吟诗作对几何,也留下过不少墨宝,得于文人口中称赞,若叫外人看来,静王谢临遇上豫王谢渠,于武或许能逞凶一二,但于文却怕是拍马不及。
“二哥,承让。”
三局两胜,白子将黑子蚕食地七零八落溃不成军,亦如豫王脸上即将彻底挂不住的笑。
至于谢临,表情却是谦和与太子谢昭般如同一辙,实在是叫豫王看了想打人。
“别庄便是三弟的了。”忍着心底割肉般的疼痛,豫王咬牙切齿道。他几乎分不清自己是如何在棋局上输给的谢临,直到他反应过来之时,棋子落定,他也早已无力回天。
谢临道:“二哥客气,等下次……”
“下次以后再约!”谢渠连忙打断谢临的话,不顾谢临脸上的意外之色,起身匆匆道,“本王想起府中还有些事情未能处理,先走一步。”
话罢,他便扬起袖子,推门而出。
“三弟,你啊。”太子虽分不清豫王与谢临之间有何矛盾,却到底不好责怪谢临,只摇头无奈道,“你明知二弟素来要面子的很,还这般不给他留一分薄面……今日你我兄弟难得聚在一起,又是何必。”
谢临心知谢昭素来是个性子软和的,倒也不与他分辨什么,兄弟二人又喝了一会儿茶,待日头升到午时,便各自回宫的回宫,回府的回府。
会试放榜第一日有人欢喜有人忧,到了第二日,高中之人则开始着手准备殿试,而静王府上也收到了原本该是属于豫王别庄的地契。
“殿下,这是什么?”白果手里捏着枚酸溜溜的梅子,嘴巴一鼓一鼓地吃着东西,咕哝声音问。
谢临将地契放到一个匣子内收好,轻笑道:“以后你便晓得了。”
白果点点头,虽有些好奇,却还是乖巧地没有继续问,而是问:“前些日子那些在外闹事的读书人都不闹了吗?”
昨天会试放榜,白果便想到,若非昌平伯去世,今年的上京赶考的读书人里应该也有白恪才是,但可惜白恪如今却要为生父守孝三年,想来只能参加下一届的会试。
正想着,白果却听谢临沉声道:“如今的平静只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说着,男人低低叹了口气,上前将白果揽在怀中,缓声道:“京中就要不太平了。”
一言出,白果尚未察觉出什么的时候,只在进士放榜第三日,潘家少庄主却是带着一众读书人敲上了文渊阁大学士的家门,要求考官将此回的会试卷案提前公布。
文渊阁大学士不愿理会这群无理取闹之人,只对他们推说会试卷案还需呈递给当今陛下审阅,若要看就只能等殿试过后再提。
如此,潘家少庄主一行人却是无功而返。
而就在与此同时,京兆府中,在放榜当日趁机将会试卷案弄到手里的京兆府尹却是听到了隔壁文渊阁大学士对那群读书人的敷衍之词,他冷着脸冷哼几声,放凉的茶盏重重落在桌子上,溅出一滩水渍:“这老东西还真是以为自己能只手遮天了。”
彭止清坐在他的下手座上,手里正翻阅着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会试卷案,笑着说:“潘家少庄主文采斐然,倒也并非是假话,这一手馆阁体写的更是行云流水……不过这回倒是委屈他了。”
京兆府尹冷笑:“跟一群作弊之人挤在一起,便是文曲星再世怕也是比不过。”
彭止清却问他:“既是如此,这些相似的卷案大人打算怎么办?”
京兆府尹道:“文渊阁大学士自得意满,怕是短时间内发现不了这些卷案已然到了我等手中,且想来他们伪造好的那份假卷也已经送往宫中去……如此,我何不就顺了他的意,一切都等殿试再揭晓呢。”
彭止清皱眉:“这样倒是能打对方一个措不及手,可是文渊阁大学士身后之人,却是不好引出来。”
京兆府尹闻言,欲言又止地看向彭止清。
彭止清道:“大人不妨有话直说。”
京兆府尹道:“此事不论结果如何,只查到文渊阁大学士,便到此为止。”
彭止清沉默地看向他。
京兆府尹却说:“即便你知道了那是谁,可若是此番并不能将他一把拉下马,你可曾想过日后?”
彭止清缓声道:“大人是怕被报复吗?”
京兆府尹叹息:“本官上有老母,下有妻儿,实在无心卷入那些是是非非中……止清,你问问自己,当年只为那一桩小案,落得如今这般落魄,值得吗。”
彭止清垂眸不语。
……
殿试便在会试放榜后第七日,按照大晋朝的习俗,殿试于中午由皇帝当场出题考教,几位亲王殿下需从旁观摩,若是偶有感兴趣者,亦可在得到帝王首肯后,与新晋进士们共同探讨学问,一切结束之后,再由皇帝钦点出前三甲。
而今年的殿试与往年还稍有不同,也是凑了巧,殿试当日便恰逢太后寿诞,太后虽不提倡大办,但皇帝一片赤子孝心,便大手一挥,决定将原本定在次日的琼林宴提前一日,与太后寿宴合在一起举办,好让太后她老人家多开心开心。
到了殿试的日子,谢临换好亲王袍服,又亲自为白果换上亲王妃的装束,将人揽在怀中前前后后看了个遍,才又沉声叮嘱道:“太后慈和,请安之后便让奴才扶你去偏殿歇息,若无聊了,去东宫坐坐也好。”
白果点头,笑着看他:“我知道。”
说罢,他看着谢临低下头,忍不住便抬头在男人下颚上亲了亲:“我在宫里等着殿下。”
谢临眼神一暗,却是直接封住怀里人的唇舌,交换一方甘甜津液。
等到两人分开,白果早已气喘吁吁,脸红了个透彻。他被谢临抱上了轿撵,可能是醒的太早,便又在男人怀里歪歪睡了一觉,待醒来时,轿撵已经到了宫门口。
“三嫂嫂在不在?”李仙儿熟悉的声音从轿外传来。
过了片刻,长身玉立的男人神色冷淡地从轿撵上下来,李仙儿看到他先是讪讪一笑,而后道:“三哥好。”
谢临淡淡扫她一眼,李仙儿立马道:“我会照顾好三嫂的,三哥你放心啊!”
“嗯。”谢临点点头,又道,“本王前些日子收到西北那边发回来的信函,四弟在任上表现的很好,想来很快就能回京。”
李仙儿闻言,脸色蓦地一垮,嘟哝一句:“那死鬼那么快回来做什么。”
谢临看她一眼,李仙儿又是老实乖巧一笑。
两人在轿下停留的时间不多,谢临往前朝去,李仙儿便趁机踏上轿撵,钻进去找白果说话。
马车未动,白果端出一碟干果,看李仙儿踏进轿撵正要说话,便看到李仙儿身后一个抱着白胖娃儿的奶嬷嬷也拘谨地坐了进来。
“这是虎娃?”白果眼睛一亮,对着奶娃娃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李仙儿接过自己亲儿子熟练地抱在怀中,之后又坐到白果身边,给他看小孩儿,得意道:“怎么样,我儿子是不是很好看?”
奶娃娃被包在丝绸锦缎的襁褓中,滑嫩的肌肤宛如豆腐般胎软,白果小心翼翼地用手摸摸他的脸蛋,奶娃娃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李仙儿的孩子,眼瞅着这娃儿倒是跟谢诚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样子,便不由叫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知道怀里的宝宝降生后是否也会像他们的父亲那般好模样。
有个孩子在路上逗弄倒也不会无聊,虎娃尚小,嘴里只能零零散散地吐出几个好玩儿的发音,手臂固执地从襁褓中伸出来,张牙舞爪地挥着,也不知是在向是炫耀自己的小拳头。
李仙儿看着自家儿子的蠢样,忍不住吐槽道:“虎娃真是跟他那个蠢爹一模一样。”
两人同行到了后宫,碍着白果身子重,所以谢临提前为他求了恩典,轿撵便一路前进到了太后的寿康宫中。彼时太后的寝宫中依然非常热闹,诸位宫妃娘娘都早早来到了寿康宫中为太后请安,而太后今日也做了隆重的打扮,看起来精神头十分不错。
“静王妃殿下到!”
“秦王妃娘娘到!”
宫人通报的声音在寿康宫中响起,太后脸上笑意不减,看到李仙儿扶着白果走进来后,笑容便更是灿烂了。
“快给两位王妃看座。”
太后老人家上了年纪,就喜欢膝下子嗣繁荣枝茂,先前晋元帝给静王指了个双儿做王妃,她虽面上不多表示出什么不满,但多多少少会忧心到静王府上日后的子嗣问题。
但如今看着白果虽被宽大的衣衫遮掩住身行,却依旧能看出圆鼓鼓形状的肚子,太后她老人家便放了一百二十个心,倒是对这个孙媳妇儿满意地不得了了。
跟一众宫妃说了会话,太后先是叫了秦王妃到身旁,好好看了看长相亲随他爹的虎娃,赏了自己的重孙孙一个金锁外,之后便又叫了白果上前跟她说话。
“几个月了?”太后面色和蔼地问。
白果浅笑道:“回太后娘娘话,孩子有八个多月了。”
太后道:“那今日寿宴你可要小心仔细些,若是累了就赶紧找个偏殿歇息着。”
白果点点头,乖巧道:“多谢太后娘娘体恤。”
太后笑着拍拍他的手:“哀家到了如今只希望皇家子嗣绵延,有些话静王妃恐怕不爱听,但哀家还是要说,静王他曾经造下杀孽是真,而一般杀孽过重之人于佛说却是会有碍子嗣才是,然静王乃真龙之子,你如今能怀上孩子怕就是上天宽厚,定是要比旁人再认真小心再小心才是。”
白果闻言,脸上的笑容倒是丝毫不变:“太后娘娘教诲的是。”
太后见他乖巧懂事,倒是也赏了他一串珠串。
随后不久,太后便面露疲态,便道:“都散了。”
众宫妃应诺,纷纷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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