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血淋淋的真相(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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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一个噩梦不该较真,可江暮雨偏偏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这冥冥之中是否预示着什么,他四年前就有了这个毛病,隔三差五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噩梦,有时是在熟悉的地方遇见熟悉的人,有时候是陌生的地方见到陌路人。

原本以为只是个噩梦,可现在想来,当时在梦中,黄芩称呼他为掌门,不久之后,师父在万仙神域亡故,他就真的成了掌门。

虽然只凭这个就推断梦境和现实存在联系,太过武断。

或许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毕竟梦这种东西千奇百怪,多么匪夷所思也不足为奇。

可即便如此,噩梦留下的阴影并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消散的,至少此时的江暮雨,还沉溺在噩梦中那种刻骨铭心的悲痛里。

天色蒙蒙亮,勤奋刻苦的南过想必早已起床晨练了,江暮雨枯坐片刻,决定去看看这个在梦中死亡的小师弟,还是被他亲手杀死的小师弟。

南过的住处距离白珒不远,他居所的名字特别简单,对应“难过”二字,就叫“欢喜”。

江暮雨在抵达欢喜屋之前,离着老远就听到来自院中习武练剑的声音了。

唰唰唰,铛铛,百十来片红枫被南过的剑气卷席着飞舞起来,从空中纷纷落落,又被南过的剑招带着全部聚拢到一起,随着南过用力一甩,那些红枫叶齐刷刷的冲进簸箕,晨早清扫庭院的工作就这么顺带完成了。

南过一点都不贪心,对自己这小小的进步特别满意,他美滋滋的冲着水井欣赏自己的英姿飒爽,无意间抬头看见江暮雨,偷偷臭美被人发现,当场臊的不行。

“大师兄,我这是,嗯……我准备挑水。”南过脸色羞红,放下佩剑,装模作样的提过水桶往井里扔。

江暮雨一语未发,他信步走到井边,情不自禁的拿起了南过的佩剑。

这把剑是黄芩在洞庭天池里寻见的,黄芩的运气很好,总共捡到了材质上等的一刀一剑两把武器,他自己留下了刀,将剑送给了南过。

剑本身是好剑,不过剑刃并不锋利,倒是适合性格柔和的南过。

师父临终前把“凉快”赠给了南过,虽然是灵武,但和离歌一样都是治疗系,在激斗的时候不占上风,而且南过只把那当成一把普通的扇子用,制药炼丹的时候才拿出来使,用来扇炉火什么的,毕竟是受过洞庭琼液恩惠的扇子,那做出来的药丸也比一般的好。

“大师兄,你怎么了?”南过看似呆头呆脑,其实心思很细腻,他感觉江暮雨黯然无神,心事重重。

“没事。”江暮雨紧紧握着剑柄,剑尖垂直对着地面,他微微低下头,望着脚下,和梦中同样的角度,唯一不同的是梦中的剑上染着殷红血液,而此时的剑上干干净净,华光如新。

江暮雨的心一沉,他略有惶恐的放下剑,仿佛在躲避什么毒蛇猛兽一般。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南过紧张的问,“要不我去找二师兄!”

自己是个医修,有人不舒服不自己上,找二师兄有什么用?

南过自我纳闷一番,一边寻思一边屁颠屁颠的奔着什么屋跑去。

“等等。”江暮雨叫住人,心神不宁的他暂时还不想见白珒。

南过乖乖回来,想了想,回屋去倒了杯水来。

“你的剑招是和白玉明学的?”江暮雨问。

“嗯,二师兄说,出门在外得学个一招半式保护自己,虽然医修在修仙界吃香,但顶不住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就好比上次去蓬莱,从天而降的无妄之灾。”南过说的头头是道,“保护好自己才能不给别人添麻烦。”

江暮雨:“你二师兄说的?”

“这个不是。”南过摇头道,“我自己觉得的,雪霁树大招风,大师兄修为高,尚且能保护好雪霁,可是我……修为太浅。”

南过不好意思的搔搔脸,道:“假如那些人看大师兄和二师兄攻不破,另辟蹊径冲我下手,把我抓了去威胁你们,那就糟糕了。”

江暮雨:“……”

想不到这孩子的心思还挺多。

江暮雨放下杯盏,勾起的唇角淡雅若春风:“若真有那天,我无论如何也会救你的。”

这话宛如一锤子砸在南过天灵盖上,让他有点头晕目眩,眼耳口鼻一起酸涩,差一点就热泪盈眶了:“大师兄说真的?”

“当然。”江暮雨看着南过,眸中的坚毅之色粼粼闪烁,“不过是觊觎雪霁,给他便是。”

南过脑子嗡的一声,一点感动都没有,反而急的跳起来大叫道:“绝对不行!大师兄,那可是扶瑶的镇派之宝,你要是弄丢了,你就成扶瑶的千古罪人了!”

江暮雨淡定自如的瞥了眼炸毛鸡似的南过,说道:“先救你命,到时再抢回来便可。”

“那也不行!雪霁一旦到外人手里,这“血脉”就污染了,我才不要大师兄为了救我成为扶瑶的罪人呢!”南过气势汹汹,明明是个假设,说的却跟真的似的。

南过倔强的双手叉腰,嚷嚷道:“如果真有那天,我就自爆,拉着胆敢侵犯扶瑶的混账东西同归于尽!”

死,这个字,江暮雨无惧无忧,他对生与死不过分执着,既没有渴望长生,也没有惧怕死亡。

但他不愿听到别人随随便便把“死”字挂在嘴边,尤其是他所珍惜之人。

“性命珍重,休要轻贱。”江暮雨正色起来,他的语气并不严厉,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不容违抗的傲寒气魄。

南过都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害怕了,他默默的坐回石凳上,活像只被暴雨淋得湿哒哒的瘟鸡。

“二师兄也是这么说的。”南过闷闷的念叨,“生命可贵,不许随便说死啊死的,我也想重如泰山啊,难道我轻如鸿毛?”

江暮雨心下微颤,他面色如旧,叫人看不出波澜壮阔的内心。

江暮雨说:“无论是泰山还是鸿毛,死了皆为灰烬,活着才是真理,你们都一样。”

“我们都一样!”南过劈头盖脸的纠正道。

数丈远的石子小路旁,白珒站在树后许久许久,以至麻雀都误以为他是个死人,停落在肩膀小息。

雪霁是扶瑶的至宝,相传千年,是掌门的信物,是整个门派的命脉,身为掌门人,他的使命便是以生命守护门宗,与雪霁共存亡。

若门派倒了,雪霁丢了,那这个掌门人又有何颜面面对祖上列宗?

这也是为何扶瑶历代掌门都无比艰辛的缘故,也是江暮雨苦苦支撑,呕心沥血的原因。

在门派兴旺和雪霁面前,所谓门中弟子的生死其实不算什么,只要门宗不倒,弟子会源源不断的进。

这点简单易懂的道理明摆着的,可是江暮雨不要,他宁愿舍弃这些,愣是要护住师弟。在他看来,门派只是个居所,雪霁只是个身外物,这些死的东西永远也比不过活着的性命。

只要人在,处处都是居所,只要还未死,雪霁迟早会夺回来的。

白珒不知道江暮雨的想法是对是错,若真面临抉择那日,他会怎么做?

他既不能让江暮雨辜负扶瑶祖上列宗,背负千古骂名,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同门师弟身死,他会怎么办?

很简单,雪霁不能让,师弟不能死,他会冲锋陷阵,不顾一切的为扶瑶扫清障碍,为江暮雨保驾护航。

心里堵得慌,胸腔里酸酸涩涩的,可白珒没有哭,而是低着头痴痴笑了起来。

他前世可不是这么认为的。

别说什么交出雪霁去换师弟的命了,江暮雨不帮着外人砍师弟一刀就算不错了。

南过修行不得法,走火入魔失了心智,江暮雨所做的不是尽全力唤醒他,医治他,解救他,而是二话不说的一剑将人杀了。

白珒从头看到尾,没有隐情,没有误会,江暮雨就像隐居世外无欲无求无情无义的天仙一样,冰冷着脸,背对着气绝的南过尸身,再刺鼻的血腥味也没能将他唤醒,再悲惨的痛哭声也没能敲碎他冰封的心。

他恨透了他!

他呐喊,求救,没有用!

他呆呆的望着早已冰凉的南过的尸体,站在风雨交加的雷电之夜,整整一宿。

第二天,他去找江暮雨算账,他想杀了江暮雨报仇,他宣泄着自己的愤恨,像一头身受重伤的野豹。

什么正道,什么君子,全都是虚伪的,全都是冷酷的,既然如此,入魔!至少鬼道是“干净”的,大家都是丑恶的,没有伪君子,没有伪善,大家同流合污,大家一黑到底!

南过走火入魔你就心狠手辣的杀了他以证正道,那么我呢?我彻底入魔之后,你再来杀我啊!

到时拼个你死我活!

他动了心,动了以入魔跟江暮雨拼个不死不休的邪心。

他偷看了《鬼道禁忌册》,熟读里面的规条文字,全然不顾批注的惨痛后果,他一意孤行,好巧不巧的,凤言随后出了事,被焚幽谷擒了去,焚幽谷发话说,要江暮雨亲自去换人。

那是白珒魂牵梦索的白月光,他当时慌了,他设想最坏的结果。

他知道以江暮雨的性格是绝对绝对不会管凤言死活的,雪霁对扶瑶来说尤其重要,像江暮雨那样贪婪的人怎么可能舍得撒手?

白珒心明镜知道,他得靠自己,不能指望别人,江暮雨非但不会帮忙,反而会落井下石。

白珒毅然决然的修习了禁术。

灭心噬骨,分灵成魔,一步一步越走越远,从半仙不鬼变成彻底的魔头。

杀上万仙神域,从落云鉴开始,步步鲜血,步步冤魂,直到毁灭焚幽谷,将上官余杭踩在脚下,解救了凤言,被千夫所指,恶名昭彰。

白珒感觉,当魔头的日子挺自在的,更何况凤言在身边,他别无所求了。

只是偶尔安静下来,他对南过的走火入魔有些疑惑。

南过并不一味追求力量,他隔三差五的稳固一下修为,试着提升境界,往往见好就收,从不强求,再加上他性格温顺,待人谦和,实在不像能钻牛角尖到走火入魔的类型。

这个疑问不止一次在白珒的脑海中浮现,他没深想,毕竟人无完人,谁还没有个犯错的时候?

这些疑问,这些问题,包括对江暮雨无休止境的怨恨,全部在百年之后的某一天得到了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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