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思又做梦了。
那个幽蓝湖底的梦,梦里的银铃声愈发清晰明了。
清醒过来时,一只泛凉的手覆上秦思思睡得红扑扑的脸颊,带着清晨的微哑嗓音问:“又做梦了?”
秦思思脑袋点了两下,动了动,便被寻皆允的长臂捞进了怀里。
她愣了半晌,衾被里的秦思思未着寸缕,某人也是。昨天寻皆允身体力行实践了某些姿势理论,到后面有点儿失控,冰凉硬邦邦的楠木桌面磕得她生疼。从桌子上到床上,寻皆允抱着她,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走每一步都是颤栗酥麻。
正乱七八糟地想着,少年冰凉的手揉着她磕得淤青的腰,良心发现有那么点怜惜的意味。
秦思思不自在地躲了躲,少年旋即拽回她。
寻皆允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颈窝,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秦思思一刹那感觉到某人起反应的那东西顶着她的腿根。
“……”她要死了。
然后,大清早的,呼吸厮磨间,秦思思再次连床都爬不起来。
寻皆允神清气爽地搂着她,看着她染春的雾眸,晕红的桃腮。少女的眼睛哭得红肿,双手捏着被子角委屈巴巴。
她小声控诉威胁:“你再来我、我就不理你了……”
寻皆允把她脑袋摁进被子里。
温柔餍足地一声:“好。”
大理寺门口,送女打手尸体的两个老人和儿子媳妇拖着两口棺材,要拖尸体回家安葬,听闻烧得只剩一把骨灰时,坐在门口要交待,死活不肯走了。
儿子媳妇在门口哭嚎,引来洛阳城民众的强势围观。
“呜呜呜什么大理寺啊,我娘自缢家中,遗书不还,尸体还烧成了灰,大理寺这么不讲理的吗?”
“大伙给我评评理,我娘已经死了,死后我想好好尽孝入棺安葬……”
无支祁的双臂左环右抱着两个骨灰盒,站在门口看着一度僵持不下的场面。
最后还是大理寺卿出面,掏了钱,才止住了这一群哭嚎的人闹事,抱着骨灰盒哭哭唧唧给送走了。
然而这事就在洛阳城传开了,为啥自缢了,遗书里写了啥?听大理寺当差地将好像有妖鬼作祟,才把殓房的尸体烧成了灰。
这案子大理寺遮遮掩掩,大过年休息吃饱没事干的洛阳人民便愈发好奇,津津乐道。久而久之,就捅到了皇帝耳朵里。
承明殿里,李成尧问案子详情,寻亦许这才把那遗书交给了皇帝。
一五一十看完的李成尧,合上遗书,下令彻查平阳冤案和当年死亡真相。
李如瑾死后,先帝思念胞妹,谥封为长公主,是为平阳长公主。
都是年代太久远的事了,平阳这事查清是次,为之平反是真,当今皇帝可不在乎真相。即便是假,那也必须是真的。
所以很快便盖棺定论,就是前段时间自缢死去的女打手杀的,幕后指使是同样自缢死去的国公夫人。凶手忏悔自杀,也无法追责,李成尧心中唏嘘,亲笔作书,平反了皇姑母李如瑾死亡的真相。
“为什么她们都是自缢啊……”
茶肆酒馆里,皆是唏嘘,心里总觉得哪里古怪。
可此事就这么盖棺定论了,当今陛下好似没察觉其中的各种古怪。
李成尧专注于另一件事——
国公夫人做暗杀当朝公主的事,定然是借了娘家的力,用娘家的权势去打理掩盖。作为陈国公最后的支持,如今是其老丈人的一家难免其责。
陈国公把持的时代就这么过去了。
一朝权势全无,他也年过耄耋,老得一只脚快入土,一刹那心灰意冷,脱了官帽告老退出朝堂了。现在承了个虚爵,日日在国公府里闭门不出。
洛阳城坊间又唏嘘起风光赫赫一时的陈国公,当年娶平阳公主的十里红妆,皇恩浩荡;先帝死后依旧根深稳固,成了李成尧的掣肘,把持着大半权势……
如今,两任妻子先后自缢,嫡子世子爷出门捕个猎被吊睛大虫咬死,手握的权势没了,家人也没了,举目四望空茫茫,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风水轮流转,天道有轮回。
陈昀正进来缠绵病榻,日日做噩梦。
坊间那些传闻,还有遗书描述的内容,平反的真相与他而言宛如重创。
他依稀记起一身红装的平阳,瑶光殿里那个总在想办法偷跑出去的狡黠少女。在少年时,他的目光便追在她身后移不开。
“陈昀正,你今日出宫是不是呀,帮我个忙呗?让我扮成你的书童带我出去……”
他这一生什么都有,什么都得到了,唯独这个女人,他名义上的妻子。
在他的设计之下,先帝逼平阳嫁给他,如愿娶了这个女人,却是一辈子爱而不得。
他恨她对他的不屑鄙夷,恨她不把他放在眼里,无悲无喜,把他当空气。
他恨自己对她的痴念成狂,什么女人得不到要的她,便把她锁在府里,折辱她的自尊……最终那个鲜艳如火的平阳一丝鲜活也没有了,他一度以为她是真的自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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