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老爷们甚至连女眷都不放过,非要看娘子们的香肩——这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发生了近百起官民斗殴的事件。
要不是有如王横川这般的得力干将镇着,再拉了乡老从中调停,说不得今日的平京会顶着诸如“搜捕事变”的名头栽入史册。
但平头百姓算好欺负,那些和世家沾亲带故的人哪里忍得了?礼字当头,面子第一,动辄高呼“我要去告你们”,将无数官兵弄得焦头烂额。
最后还是王横川想了个办法,不强脱人衣服了,就要居民们当着官兵的面,跑步、跳跃、打打拳,根据动作的流畅程度和强度来做出大致判断。
平京城里弥漫的火气才稍稍散去些许。
居民们互相低声抱怨。有人说:“真晦气,还封城了,也不说几天能出去?”
旁人问:“你出去做什么?”
那人就答:“我家小女病倒多日,不见好转,急得我和她阿母团团转。听闻城外来了个神机妙算的小神仙,测字卜命很准,对医药也颇有见解,我原想今日去拜访——唉!”
旁人笑道:“有哪个神仙卜卦的本事比得了平京九郎?”
“比不了,可九郎那般人物,哪里是我接触得了的?”那人摇头叹气,面带愁容,“只能再去城里的老大夫那儿碰碰运气了。”
官兵们可不会在意封城给居民们带来的困扰。
他们只是忠实地执行着上级交待的命令,一家家地搜查过去。对有些人他们可以随意呼喝,对有些人就要恭敬许多;这都是世间最浅显易懂的道理。
而位于中京区靠北的苍梧书院,无疑是他们需要恭敬一些的地方。这里从夫子到学子都流淌着尊贵的血脉,其中也不乏最来自上西京的贵人。
王玄更知道,书院中还有那一位在。
因而,他亲自带队来这里搜查。
搜索的重点自然是培养修士的晴雪苑。
辰时三刻,王玄到达晴雪苑。
晴雪苑里满是梨树,盛夏里一片油绿。树上结了些青涩的果子,长不大,只一颗颗落在地里,或被不挑嘴的鸟儿啄去。
华夫子站在晴雪苑门口,长长的雪白胡须拂在深蓝色的衣襟口。他身后站着个风姿卓然、眉目清朗的少年郎,一看便是自幼得宠、顺风顺水的世家小少爷。
王玄瞥了一眼,认出那是沈家的沈越,有个大名鼎鼎的小叔叔沈佛心。
“华夫子,叨扰。”他客气地说。
华夫子皱着眉,不大满意地看看他和他身后的官军,显然很不喜欢士兵冲进书院的场面。但他也听闻了一些消息,知道事态不容怠慢。
“进去。”老人拖长了脸,越发像个老寿星,就是没个笑,“这是沈家的阿越,让他带领你们去搜查。可先说好,不得动粗。”
王玄笑道:“您放心。”
他也是年轻俊朗、有所成就的当权者,披一身银色镶红边的轻甲,姿态挺拔有力,不说亲近,却绝不会让人厌恶。
华夫子多瞧他几眼,暗自点头,脸色也好些了。
沈越乖乖地站在边上,等华夫子走远,他便说:“王将军,请随我……”
“不必。”王玄却一抬手,稍稍一挥,“沈小郎稍等,我等搜查完便会离去。”
一声令下,众人听令,即刻分散苑中,好像敏捷的捕猎者般朝不同方向奔去。
沈越愣愣片刻,才发现原来王玄带来的人都有修为,动作灵敏得出去,在苑里一捉一个准。
“王将军,这……太失礼了!”少年猝不及防,“夫子分明说……”
“沈小郎安心,我的人自有分寸。”王玄笑了笑,目光投向某一处院落,“剩下两处,由我亲自察看。”
将军大步流星。
少年快步跟上。
“王将军!今晨山长下令停课半日,就是为了方便将军查探,将军大可不必这么心急。”
沈越有些不满,看了看前方,又忍不住说:“那边住的是王十一郎,他双目有疾,绝无可能是昨夜闹事的贼人。”
王玄脚步不停:“边上呢?”
“边上是许云留,他……”沈越一想到某人那没个正型的样子,莫名噎了一下,却还是坚定道,“他千里迢迢来求学,家人又在平京,也绝无可能是将军要找的人。”
王玄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是吗。”
他直直奔到许云留的院子门口,并不敲门,直接就将院门推开了。
许云留的院子很小,小到一目了然。王玄扫一眼院中,走进去推开房门。
细微的“嘎吱”一声,光线幽暗的房间出现在他眼前。阳光从一侧窗户照进来,照出无数飞舞的尘埃。
床上空空荡荡,被子胡乱叠了,地上还有不起眼的鞋印。
房中无人,空空荡荡。
王玄看向沈越。
沈越心里也跳了跳,乃至屏住呼吸片刻。但即刻,他又释然道:“云留定然在隔壁。”
这回轮到王玄心中一跳:“隔壁……?”
“便是王十一郎住处。”沈越以为这王将军方才没仔细听,仔细解释道,“云留同王十一郎关颇为投缘,时常串门。王十一郎还总邀云留吃午饭。”
王玄沉默片刻,眼中掠过一抹郁色:“是吗。”
他走出许云留的小院,来到王十一郎的院门前。
很奇怪地,他刚才分明随意就推开许云留的门,现在到了王十一郎——这个他名义上的远方亲戚——门口,他却站了片刻,微微垂首,仿佛整理什么复杂的思绪。
而后他退后半步,抬手叩门,姿态竟有十分的郑重其事。
沈越在旁看着,心生疑虑。
王玄叩门后片刻,院中传来一声:“进来。”
语气冷漠平淡。
银甲将军这才推开院门。
迎接他们的是一缕清风,和随风而来的读书声。
“……我等与公之妻,比来久者十年。此神物所居,力能杀人,虽百夫操兵,不能制也……”
依旧是冷漠平淡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书。好好一本瑰丽奇妙的传奇话本,被他读得除句读之外再听不出别的含义。
虽然是很低的声音,但也清晰可闻——不禁让人奇怪为何他们在隔壁没能听见。沈越心中又有了些疑惑:修士不该耳聪目明?
然而他毕竟初涉修仙一道,也只是随便一想,便放任不管了。
院中梨树沙沙,偶有几片绿叶落下。
树下棋盘摆着复杂的棋局,蒙着一层浅浅的尘埃。
走廊下摆了把躺椅,上面蜷缩着个人,还用张手帕蒙住脸。
盲眼的青年则坐在一旁,单手执书,另一手摸索着字迹,平缓地念着上面的内容。
显然,王离在给许云留念书。
沈越问:“云留,你们这是做什么?”
念书声停了。
王离放下书。
“病了。”
王玄的目光一下就钉了过去:“病了?”
王离淡淡“瞧”他一眼:“嗯。”
年轻的将军犹豫一刻,仍选择大步走过去,伸手就要去抓卧榻上的许云留,口中却还客气道:“搜捕要犯,得罪……”
啪。
一册书卷轻轻地、准确地敲打在他手背上。
王离的声音比刚才更多了一点冷:“我说,他病了。”
王玄单手紧握成拳。
“什么病?”
王离漠然:“风邪入侵,高热。”
夏日的炎热仿佛在这间不大的院落中缓缓降落,带来凝滞而躁动的古怪气氛。
“云留,”沈越讷讷道,“你怎么了,怎么一直不说话?”
半晌,一只手颤抖着抬了起来。
“我病得快死哩……”
某人有气无力地指着梨树,声音颤抖。
“阿越,你看见梨树上……最后一片叶子了么?”
沈越看了一眼梨树——枝繁叶茂,满目幽绿,哪一片才是最后一片叶子?
谢蕴昭稍稍拉下一点手帕,眼含热泪:“那就是我的生命……等最后一片树叶落了,我的生命就也走到了尽头!”
沈越:……
王玄:……
王离神情严肃:“嗯,你一定要好好养病。”
沈越张着嘴,最后艰难道:“确实……肯定是发烧,都烧得意识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注明:
1、“……我等与公之妻,比来久者十年。此神物所居,力能杀人,虽百夫操兵,不能制也……”——《唐宋传奇集》中的《补江总白猿传》
2、最后一片落叶那梗,是小学还是初中的课文,还是课外阅读题来着?忘了。我记得李狗嗨2014SP里开头也用过这个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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