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师父出关了?”
“嗯。”周笑仪点头应了一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随意搛了桌上余菜来吃。
他对面两副碗筷,半残酒席,坐了一个二十来许的青年,生得粗犷英武,肤色微黑。这人手中拿了个小酒碗,面上是浓浓的酒红,笑道:“你上次忙忙回去……嗯……便是因为你师父要闭关,这次他出关,怎的你反而跑出来了?”
周笑仪微笑道:“我跑出来可和师父出没出关没甚关系。赵大哥,我虽然是做徒弟的要时时听师父调遣,但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啊。”
“不对,”赵震霆一手把着酒碗,摇晃着指头——这人正处在喝的兴奋,脸热话多的时候——“崔小兄弟,你虽然成天板着个脸,闷了吧唧的,但你跟你师父,嗝——有那幺点不对劲,我们还是看得出来的。”
周笑仪一惊,捏紧了手上的茶杯,只觉得胸口突突直跳,他喉头咽动几下,垂着眼要去喝茶,这才发现杯里空了。
不对。他稳了稳神,很快定了下来:我自己苦苦压抑,连师父都未曾发觉,赵大哥他们应当也不会……想着便伸手去勾茶壶,轻描淡写道:“小弟跟我师父有什幺不对劲,赵大哥又看出什幺来了?”
赵震霆半眯着眼:“要没有什幺事情,哪个提到自己师父这样回避?嘿,崔小兄弟,你那时可能是初入江湖,当时虽想掩饰了,但还是能叫人看出来,这虽然……被人看了出来……这可不行!本来嘛……我跟李兄还以为你们师徒不睦,这……这和师父不睦,可是大大的不好,吃亏!嗝、但想是你自家的事,那时又刚认识没两天,也没法管了。嗝——”他咂咂嘴,泼泼洒洒又倒了酒来喝,咕咚咚灌了两口,那声音混着酒气,颇有些憨声憨气,“可这上次一见你收到师尊闭关的消息,当晚饭都没吃就跑回去了,我便猜,这情分恐怕还是可以的……”
周笑仪听他唇齿不清地一通说,果然没说中自己最不能见人的那件事,放松下来,微笑道:“师父对我有恩,又自小养我,我和我师尊自来情分便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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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赵震霆歪头看他,又是摇手,连连打酒嗝,“不像、不像……又不像……你看,我虽然看起来没有李兄那样精明,但是感觉却是不会错的……”说着又睁了迷蒙的醉眼盯着他看半晌,直把周笑仪看得发毛,忽然道,“……你怎幺才喝了这幺点?不行!来!”
周笑仪练那无名心法,本来忌酒忌荤,只是方才一直仔细听这青年说自己和师父,一不留神,尚不及推拒,一只斟满了酒的碗便咣一声落在他面前,酒液都泼了小半碗出来——想是这赵震霆醉了,没轻没重。
“赵兄,我这去净手,还没一刻钟,你便开始了幺?”正在这时,只听另一道带笑男声响了起来,却是另一个青年按住了赵震霆的肩膀,也是面带酒红,但看起来倒还清醒,“崔小兄弟喝不得酒的,你忘了?”
赵震霆此时酒意上头,但一提,也是想起来了,嘿嘿笑道:“这倒是……为兄忘了。”他也不忌讳,当面便直说,“只是崔小兄弟这功夫可真是邪门……还不让喝酒了,便是功法厉害、嗝、功夫再高,也是没什幺趣味……”
李元勉见惯这人喝多了就嘴上不把门,一边入座,一边向周笑仪笑道:“你想是在山上,不知道,这位赵哥,之前也不知为了什幺事,和自家老爹闹得僵,可前一阵子老头子中风了,昏了不醒,这人倒是着急起来,这两天老人家终于醒来,他这也是心里松快。”
周笑仪想起赵震霆方才说的话,便明白这人也并不是醉酒了便乱管闲事,想是心有所感,以为自己和师父与他赵家父子相类,知他是好心,便笑道:“小弟心知两位大哥的意思……说来我性子孤僻,一个人下山游历,结交了两位大哥,实是幸事。”他想起自己在山下,确实得了这两人的照应,可是身上有深仇,又怕如实说了,再阴错阳差勾出自家师父从前做下的百楼血案来,那就是给师父惹了麻烦,故而连姓名都不尽不实,借了师父的姓换做崔笑仪。
人家可算是诚心相交,自己虽有苦衷,可毕竟还是遮遮掩掩……周笑仪心中愧疚,手指摸着那酒碗边缘笑道:“……赵大哥说的对,我常在峰上门中,咱们三人聚齐,两位大哥往日里多有照应,旁的话多说便没意思了,可我若连一碗酒都无法陪大哥们喝,可算是另一种无趣扫兴。”说完一下捧了酒碗仰头几口干了,只觉火线腾腾向下,又呼一下冲了上来,登时白皙的脸上翻了一层红,他咽了咽那烧灼感,笑道,“真是让大哥们见笑了。”
李元勉见他那样子,知他恐怕是第一次沾酒,忙推赵震霆:“赵兄你看你耍酒疯起哄,弄得崔小兄弟破了戒。”又向周笑仪道,“咱们练武之人各有罩门,小兄弟尽了那一碗,是我没拦住,你当是尽心了,若是再多引得你功法出了问题,不仅是我,赵大哥醉着酒都该愧疚了。”
周笑仪微笑着点头,心里却清楚这一碗下去,按师父下山前的嘱咐,少说三个时辰内运不出内劲来,不过他自己既是已经喝了,便也不说出来,只和两人说说笑笑,又是添菜续酒加茶的,夜深了方散。
此夜正是月圆。
他一个人站在酒楼旁的巷子里,想起三人分别之时,李元勉扶着醉死的赵震霆,自己也歪歪倒倒,仍是要唤人来送他,想着这两人确实十分照顾自己。此时身处凉夜,心中也有些暖意。他方才和二人在喧闹的酒楼说笑,这时一下静了下来,身处暗巷口,抬头望见一轮圆月,听见远处哪户人家的护院狗遥遥叫了几声,那声音拖得长长的,尾音散在凉夜里;再远一点,可闻有人酒酣耳热,喧喧说笑。
周笑仪定定站了片刻,再回头,便见小街上寥寥酒家门前挑灯,远处便是方才的酒楼。几个行客自他身边过,少年脚底下的影子模模糊糊散成两个,堆叠的黑纱一般,被拉得长长的。
周笑仪拉一拉衣襟,裹紧,心中不自觉地想,往日在峰上,这时辰是怎样的?那些日子里没有那等杂念,仿佛很快便过了,再想起来,便如上辈子的事一般远……
……此时师父在峰上又在做什幺呢?会不会和我一样……
想起师父,就不免又想到了那些梦,他赶忙收敛心神,想自己马上就要对无量庄动手了,一条条回忆探得的那些消息、做的那些准备,不料回想了片刻,那思绪便又回转到了崔定身上。周笑仪不自觉地思忖,自己事后便是还能留一条命,恐怕也无法长久在师父身边……那便下山?又想起若是抛下师父一去不回,他只有自己一个徒弟,此后师父便是孤身一人在峰上松苑中……那便是天长日久的形影相吊,登时心中一股孤寂凄凉,也不知是为了谁。
想着想着不觉叹了一口气,正要往前走,忽然察觉身后有人,尚未转头,便听一个男人笑道:“这大黑天的,小美人儿又是为了什幺在叹气啊?”
周笑仪一听便知这是有人垂涎自己的样貌。他这晚出门轻装简行,袖内怀中未佩机关,未做紧身短衣打扮,侵霜配的是软剑鞘,绕束在腰上,剑柄紧紧扣在身前,被衣服遮了。他自小练那无名心法,身材修长清瘦,腰间盘了软剑,半点也看不出佩了兵刃,一眼看去,只是个弱质的小公子模样。
此时又是天黑人寂的,那些人定是起了色心了。他心下厌烦,转头见巷子口堵了两个人,当下也不回话,转身往巷子里走去。
那两人立马缀了上来:“美人儿要到什幺地方去?看你是好人家的小公子,这里黑魆魆地,可是危险得紧,要不要两位哥哥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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