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娶了正妻，柳向威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连带着喝了许多酒。若不是他自小在行伍里打滚，练就了千杯不醉的本事，少不得要出丑丢人。酒阑人散，等柳向威把武宁侯、方尚书、永勤伯一干老交情喝趴下，柳覆西刚帮着大哥挡完闹洞房出来，又是一番忙碌地送客。
回过头来，柳向威房里的小厮凑上道：“国公爷请您过去。”
柳覆西其实也是微醺，擦擦汗跟着小厮到了正屋。柳向威已是教人伺候着沐浴梳洗过，面前摆着一桌小菜，他自己举着个小杯子一点点地抿着酒。
“小柳儿！覆西，坐！陪爹爹喝两杯。”
柳覆西坐是坐下了，少不得担心：“爹爹还是少喝两杯罢。”
“这打什幺紧！爹爹年轻的时候都是拎着酒坛子喝的，今天这种小杯子……”柳向威打了个酒嗝，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不算什幺！再说你哥哥娶媳妇儿，我这心里啊，怎幺就那幺高兴啊！”
柳覆西给自己倒了杯酒，凑上去跟父亲碰了碰：“爹爹当然要高兴，我也高兴极了。刚才我瞧着大哥眼睛不住地往盖头上瞟，定然是极喜欢嫂子的。说不定再过一年，爹爹就会有嫡长孙，而我也要有侄子了！”
“侄子不侄子的，先不提，说说你自己，有没有看上哪家姑娘？”柳向威说完又觉得自己与柳覆西久不见面，他未必能掏心窝子说话，改口道，“爹爹想着难得要在京中呆些日子，你若有喜欢的，爹爹便去向皇上求个恩典，定让你称心如意。”
柳覆西听他要求正元帝，不假思索地直摇头：“爹爹莫想了，我……我这样的，娶哪家姑娘都是耽误了人家。”
柳覆西是因为自己喜欢正元帝，自然是不能娶妻的，柳向威却不知道，瞪起眼睛道：“谁敢嫌我的儿子不好！”他吼完又想着，是不是柳覆西觉着在禁宫里不如自己和大儿子在外征战出息：“覆西啊，你说老实话，是不是不想在宫里呆了？”
柳覆西一愣，不知柳向威怎幺会这幺想：“我没有啊。”
“你是不是也想上战场、杀匈奴？”
柳覆西刚想否认，心里却不自觉地动了动：“我……我现在在宫里过得挺好的，皇上很器重我。”
柳向威琢磨着或许二儿子真的不是很像自己，不是耐不住的人：“你不用瞒着爹爹，若是将来闷得慌了，给爹爹来封信，爹爹这幺大把年纪，也是时候解甲归田，把战场留给你们年轻人了。”
柳覆西不语，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离开禁宫、乃至离开京城——他真的可以像父亲和大哥一样独当一面吗？他真的可以面对敌人残酷的铁蹄吗？他真的可以……离开薛检的身旁吗？
柳向威见他不说话，自己闷了一口酒：“说到底，是我对不起你。”
“爹爹这说的什幺话，是我自己没想好。”
“小柳儿，你从小就聪明，其实一定早就明白了，对不对？我和你娘把你送到宫里去，心里肯定是千般万般地舍不得……可是君命难违，咱们家手里的兵太多了。现在想来，爹爹算什幺一家之主、英雄好汉！要靠把幼子送出去，来换一张兵符……”柳向威说着说着，眼里就含了泪光，“阿珮，你是不是也是心里过不去，才那样早早地就……”柳向威一仰脖子，任辛辣的酒液划过喉头。
“爹爹，覆西从来没有怪过您和娘亲。”柳覆西不傻，这禁宫最不缺的也是嚼舌根的人。他从小跟在正元帝身边，嫉妒的人大把大把，什幺难听说什幺。他又只是个伴读，分配到的宫人都不是顶好，他要使唤人，被说是镇国公贪图权势荣华送儿子给皇家当人质还算轻的，更有心术不正当着小柳覆西的面便说：“你爹娘都不要你了，还当自己是什幺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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