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看着道悠思,她泰然自若,方才所言,绝非儿戏。
“孤帆,本宫要你出任太子太傅,紧张了?”道悠思挥手退去宫人,和颜悦色道:“什幺时候我家天不怕地不怕的三公子也多了畏惧?”
我哂笑:“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大多夭寿。愚弟还想多赖姐姐几年,自然是怕的。”
“你不必多虑,我既然将太子托付给你,自然有我的道理。”
道悠思抿唇,手上一枚滴水翡翠衬得粉腮若雪。
“清鸿刚到启蒙之年,诸般懵懂,极易受到他人影响。他虽贵为太子,身份之外,仍就是一个孩童。真把他交到那帮道学家手中,学得天圆地方,重理而薄情,独尊亦无我,并非是好。为君之人首先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喜怒哀愁。圣朝名士虽多,真正了解圣嗣心态的却不多。你幼年常在宫中与皇子们为伴,他们过的是什幺生活,需要什幺,欠缺什幺,你心中最是清楚。我让你做这个太子太傅,也是权衡思量,不作第二人选。”
我盱眉:“原来娘娘只要太子多个玩伴!那我是否太年长些?”
道悠思悠然拨动耳坠:“你说话依旧那幺直率。孤帆,我了解你,自然也了解这个宫廷里需要的是什幺样人。论才艺学识,这丹禁之内谁人不精?别说学士,就是后宫里一个寻常秀女,琴棋书画自有所长。我岂是需要那样的人?”
我把住茶杯,手指在杯口慢慢圈画,极慢,极慢,开口:“既是不缺良才,娘娘把我困在宫里有什幺意思?朝廷人才辈出,我一无功名二无实学,娘娘顾念我这个兄弟,把我个闲官做做,丢不了娘家的脸就成。太傅?娘娘是否太看得起我?”只怕这顶帽子扣下来压歪了满朝言官的舌头,说我滥竽充数辱没圣贤是小,说瑞庄皇后倚重外戚曲直不分是大。让道家的不肖子耽误圣朝百年基业,她就不怕连祖宗牌位都折进去?
“本宫说了,对你,是绝对有信心。”道悠思抿唇一笑,“这事我跟你提在这儿。答不答应,你慢慢思量。你我姐弟多年不见,不必一见面就客气争执。话止于此。等下这里只有长姐和幼弟,没有瑞庄皇后和道三公子,好了吧?”
我只能赔笑。她说没有就没有。到底她是君我是臣,她是主我是客。她要见我便见,想不来都不成。
道悠思重召了人进来,换下茶食,又邀我移步后苑。
裕慈宫后苑与御花园相通,用琉璃壁隔出一庭,里面用等样缩小的盆景仿出一院山川水渠江南小景。渠水都引温泉,四季如春。里面碧莲锦鲤皆是玉雕琉璃,渠上画廊横卧,有小楼数座,描金织银造得巧夺天工。
我不禁皱眉。
这假景栩栩如生,分明是按道家祖宅的布局构造。专程在中宫后苑造这样一片奢华家景,看来我这个皇后姐姐的恩宠,当真殊冠六宫。
假景尽头安置了连排檀木云纹的麒麟架,架上盆盆兰花,有几株冬春时节的,开得雅质怡人。宫婢奉上丝绢,道悠思褪下戒指镯环,一双青葱玉手,悠悠然为兰花洗尘。
“这些花都是皇上带回来的,放在本宫这里悉心调养,孤帆看以为如何?”
我岂不懂她话外之音?挑一瓣花萼,顾左右而言他:“这是白玉幽仙?还只在书上看到过。难得能养这幺鲜活,娘娘蕙质兰心。”
“花,跟人是一样。只要通晓了脾气,打理起来便不难。”
我笑,不语。
多年前我说不出道悠思是个什幺样的人,现在却说得出。她是如兰优雅,却不是花儿般娇弱的女流。
人常以兰比喻高士,说幽兰无味。浸身于花香却道不出花香究竟,似有若无,沉浮缥缈,妙之玄极。正如绝世独立之人,难得亦难求,孤芳了一身铮铮傲骨。
先帝三十五岁上罹患顽疾,双耳逐渐失聪,目不能视。尽渊虽为太子,上面还有好几位兄长,个个对皇位虎视眈眈。
天子久病,太子年少,年长的皇子们各自聚势,朝政逐渐分为数派。
尽渊背后若没有强力后盾,难说最后花落谁手。一旦他人承袭大统,尽渊、太后,还有他们身边所有的人,不堪设想。
道悠思进宫纯粹一个政治手腕,与男女之情没有半点关系。莫说她是瑞丽仕女,就是东施一般的拙妇,尽渊也要娶她。只有获得了道家的支持,才能确保太子立于不败之地。
尽渊的确登上了皇位,我的家族因此富贵极顶。为人臣者伴君如伴虎,历朝历代烹狗藏弓者比比,而道家依旧兴盛,子孙昌荣。
这不得不说瑞庄皇后了得。她的为人正如她手中的幽兰,典藏深宫,绝不抛头露面,却是以柔克刚,暗香遍布天下。
皇城虎踞龙盘,后宫更是暗斗的拳所。繁华假景,金玉床上冷透了一身,谁不巴望有心温暖?谁又不识枕边风威力,一朝得宠鸡犬如果┓┓】..升天。
这些年尽渊身边走马观花换过了多少人,唯独瑞庄皇后,非但深得圣悦,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就连前朝事务偶尔也要问一问她的意见。
我可以评说瑞庄皇后,却依然不了解道悠思。
她是道家的女儿,她毓出名门,她聪慧雍容,她做皇后实至名归。然而我不了解她。
侯门中的教养,内外界限极为严苛。男儿学的是纵横,女儿学的是持守。若女儿与男子亲近,哪怕是自己的兄弟,也要被说失仪。反之若男子与女流亲近,哪怕是姊妹母亲,也要被指脂粉娇惯成不了器。
我已是家门里一等一的不肖子,然而道悠思待字闺中时,与我的交流无非是早晚父母跟前请安一叙,有新奇的玩意送上几件,逢生日节气聚在一起谈些诗词书画。再亲厚些,画两把扇子绣一方手巾,血脉亲情,止于此。
家里人都说瑞庄皇后最疼的是我,谁家又有幺子不得宠?关怀体己,循循善诱,不争气了拉一把,长姐对幼弟,无可厚非。可是忽然扣给我天大一顶高帽,要我这狼藉浪子执教未来的皇帝,这岂是不拘一格?简直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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